第316章 激辩非攻2
果然是旁观者清,曹公子一下子就抓住了问题的要害,俱酒这是在偷换概念啊,小师弟你是墨家弟子,而韩国不是,你老举韩国例子干什么?
交代自己的问题!
俱酒苦笑摇了摇头,亡国公子何苦为难弱国公子?
“曹师兄有亡国之伤,俱酒感同身受。想必曹公子守城,不用兵戈,用肉脯兮!”
这话把曹公子讽刺得够呛,你们老曹国守城肯定不用兵器,都是给攻城的人发肉脯的吗?要不你们怎么就亡国了呢?
曹公子讪讪地道:“小师弟,曹亡百有年矣,某不曾守城。”
俱酒顺秆而上:“曹师兄不曾守城,固不知守城非饮酒宴客,乃你死我活耳!”
“俱酒弱国公子,流落在韩。昔日楚昭数取汾陉而攻阳翟,韩国满朝上下,无人敢言兵者。之所以俱酒出,被逼无奈耳!借刀杀人耳!”
曹公子:“嗯,借刀杀人?”
确实,这个时代的他没有听过这个词儿。
俱酒进一步解释道:“俱酒,晋国公子也;韩,昔晋卿而今诸侯也。韩欲杀俱酒,顾及天下悠悠之口,故韩命俱酒以五百人出战楚国数万之众,此欲借楚之刀而杀晋公子也!”
老子也是被逼无奈,是去当炮灰的!
俱酒这一波解释,顿时把自己置于弱势地位,让天然同情弱者的墨者们顿生共情,从情绪上又缓和了一下双方的矛盾态势,有的人还微微叹息了几声。
然而曹公子却不依不饶:“昔者高石子仕卫,卫君厚之而不用墨学,高石子去子,夫子赞之曰:‘倍(背)禄乡(向)义,于高石子见之’。”
“胜绰事齐项子牛,三侵鲁地,子墨子使人请而退之。胜绰并非不知墨家‘非攻’之义,禄胜义也。”
“小师弟既入墨学,当心向义,岂可贪恋高爵而害墨家之道?”
俱酒在《墨子》中读过这两个故事,这是一正一反两个例子,高石子“背禄向义”,而胜绰“禄用义也”。墨子将其收录在自己的书中,以此来教谕墨家子弟,要拒绝高官厚禄的诱惑,坚定墨家的道义。
俱酒看着曹公子,心里一阵腹诽:老子穿越之前干保安,估计这小子若是在后世就是个送外卖的,否则为什么如此“底层相害”?送外卖的,你信不信老子给你一个过肩摔?
俱酒反驳道:“此番楚执珪三君大举攻伐韩,若非俱酒在韩,不知死伤几万人。岂言俱酒不行墨家之道哉?”
曹公子讥讽道:“小师弟率数万之师而行墨家之道,勉为其难矣!”
俱酒算是见识了底层相害的厉害了,你一个亡国公子死死揪住老子一个弱国公子干什么?你特么的心无大志,老子可是有野心的!
俱酒道:“俱酒帅师南下,绝汝水而退舟师,楚国舟师全身而退,活人过万矣!若楚韩大战,舟师之兵,安得无损乎?”
“被俘之军,未伤一命,活人两万余。若无俱酒,斩首何止万级?”
“巧用虎符,智下三城,无一毫一发之伤。若韩军硬攻,岂不死人哉?”
“闻师尊在鲁,俱酒立撤鲁阳之围;闻孟师兄在阳城,俱酒立止阳城之战;闻叶公与墨家有旧,只身送叶公归楚。此三者,攻哉?非攻哉?”
俱酒一连串的反问,让曹公子无言以对,让一众墨者顾左右而言他。
俱酒继续反驳道:“然观诸位墨者,鲁阳公伐韩,相劝无功;韩围鲁阳城,却助其守城?鲁阳公一人而已,焉何强弱转换如此之快?”
这话不仅讽刺了在座的墨者,连后室的老墨子也感到耳根发红。本来是想劝阻鲁阳公的,没想到后来反而成了为鲁阳公守城的,墨家在韩楚之战中的角色实在太尴尬了。
俱酒继续不依不饶:“俱酒解鲁阳之围,避墨三舍,而鲁阳公却趁机发难,攻击撤退之师。”
听不懂?来,举个栗子:“甲乙相斗,墨者止之。甲退,而乙阴击之。墨者何所居?”
话里话外充满了讥讽,你们这些高唱“非攻”高调的家伙,把事情办成这个鬼样子,自己躲到哪里去了?
俱酒虽然没有点名道姓,但索卢参与屈将子仍是感到十分难堪,将头低到开裆裤里去了!
俱酒继续开喷:“鲁阳之围既解,墨者竟惨遭弃?俱酒只身入鲁,楚军箭戈相向,若非叶公出手,诸墨今生不识俱酒矣!”
说起这事,墨家众人更是羞愤难当。好心帮忙守鲁阳城,结果一旦危机解除,就被人家弃如敝履,这事传出去能把“墨守”的脸丢尽了。
俱酒抓住大好形势继续巩固优势:“俱酒愿学高石子师兄,背禄向义,此事易耳。俱酒既去,韩楚罢战乎?不攻城乎?不杀人乎?”
“俱酒在韩,可止战而少杀,然诸墨责某背义;俱酒去韩,不知有几万头颅落地,墨者视而不见,此墨家所谓之‘非攻’耶?”
俱酒一通输出,把墨家的假“非攻”面目撕得粉碎。
索性把“掩耳盗铃”的故事也给他们讲一讲,你们这帮家伙就是典型的掩耳盗铃。对“非攻”死搬硬套,典型的空想主义!
俱酒道:“昔晋国范氏之亡也,百姓有得钟者,欲负而走,则钟大不可负;以椎毁之,钟况然有声,恐人闻之而夺己也。遽掩其耳。恶人闻之,可也;恶己自闻之,悖矣!岂非曹师兄哉!”
敲钟发出巨响,就掩住自己的耳朵?这是什么操作?怕别人听到,可以理解,怕自己听到,这就太荒谬了!
俱酒也不敢打击面太大,完全把矛头对准了曹公子。老子做了这么多“非攻”的事,你一条都没有看见;却死死咬住不该在统帅韩军,难道老子不在,韩楚之间就不打了吗?
晋楚争斗这几百年,几百年前没有老子,不照样攻城杀人吗?你曹国是怎么没的?你心里没点数吗?你特么的就是那个掩耳盗铃的家伙啊!
其实是在攻击墨家的“非攻”,就是自欺欺人、非常非常不现实的东西。
老墨子在后室神情复杂,他对这个少年的诡辩之术洞若观火,若老墨子亲自出面,自然可以辩倒俱酒。但他已久不闻墨家之事,也不便出面。
但俱酒这样攻击自己辛苦创立的“非攻”思想,老墨子显然是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