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苏老遭遇
赵秋娘听到了电话那头崔浩告辞的声音，心知苏老或许有话和自己说，于是没挂电话静静的等了一会儿。
果然，不一会，电话里响起了开门关门的声音，随后苏老接过电话，先是与赵秋娘客套了一番，随后便询问能否约个时间见一面。
赵秋娘想着今天也没什么要紧事，便说现在就有时间。
询问过地址后发现苏老的绣品工作室位置是在市中心。而赵秋娘现居住的住址是这个城市的外县，虽说属于同一个城市，但这距离可是不近。
苏老看了眼时间叫了家里的司机去一趟外县接赵秋娘。外县和市里距离70多公里，骑电动车的话需要三四个小时。小电三轮的电池顶多够赵秋娘去的，回来的话可能不到半路就会没电。
所以苏老的好意赵秋娘没有拒绝，报了自家的地址，便挂了电话等着司机上门来接。
开车速度确实快，大概等了不到一个半小时的时间，赵秋娘就接到了司机打来的电话。
屋里的孟江江还睡着，赵秋娘没打扰她轻手轻脚的背好自己的东西出了门。
司机是个岁数不大的小伙子，为人比较憨直，没那么多话，接到赵秋娘后他惊讶于崔大哥口中的赵大师居然是个这么年轻的姑娘，可也规规矩矩的叫了声“赵姐”。
赵秋娘打量了几眼那长得明显得有二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沉默的点了点头。
既然小伙子叫她赵姐，那没准是人家少年老成呢！赵秋娘默默上了车，两人一路无话，就在这样安静而又有些尴尬的氛围中开到了苏老的工作室。
赵秋娘按照司机小哥给指的路进了下了电梯，迎面看到的就是现代科技与古代审美结合过后的新中式装修风格的工作室。
“苏老在里面那个房间。”小哥指了指走廊尽头的一处屋子。
赵秋娘点头，缓步走向里间，门推开的那一刻苏老正将茶盏里的头汤倒出准备滚浇洗杯。
赵秋娘见苏老动作徐缓而又有力，手腕翻转之间平和而儒雅，明明是年过花甲老人，周身气场与风度却如同一个壮年之人，在随和儒雅之间还有一股强大的气场，让你再踏入他的房间时莫名被他所影响所折服，随他的一举一动间不自觉跟进他的节奏中。
老头的背部由于常年弯腰穿针引线而并不挺拔，微微弯曲的背部并没有影响他整个人的气场。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的被梳成背头，上着去着暗纹的灰色丝绸布料唐装，下着相同款式的黑裤。
老头洗好杯好似察觉了站在门口的赵秋娘，伸手对着对面的座位做了个请的动作。
赵秋娘依言走过去坐下，双眼注视着老头沏茶的动作。
现在的网络一般都有大数据算法推送。由于赵秋娘一直以来从网上搜索的都是一些关于生活类的基础常识问题，所以还从未刷到过关于茶艺的东西。
况且不论是赵家孙家还是后来嫁入的章家，所居住的环境不过是农户。
即便是章文远以前去与同窗聚会，回家后也未曾说与赵秋娘只言片语。
所以赵秋娘并不懂什么茶道。不过苏老的动作确实让人觉得赏心悦目，于是她就这么看着，不一会儿便觉得有些入了迷。
苏老依然不徐不缓的做着茶道的每一个步骤。等到茶汤茶色成了满意的色泽，他这才将茶斟入旁边几个小品杯中。
茶入七分满，苏老满意收手，将其中一杯请到赵秋娘手边说:
“尝尝。”
赵秋娘微微一笑表达谢意，随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杯茶茶香四溢却入口极为温润 不苦不涩，与平日里在家用茶砖泡的完全不一样。
赵秋娘喝完一口没忍住又低头品了一口在嘴里，细细体会区别。
苏老自然也拿了一杯慢慢品着，见对面来的小姑娘就那么安安静静的等着自己泡好茶又一脸享用的安静品茶，不住在心里暗自点头。
别的暂且不论，这姑娘的养气功夫确实一流。但看着姑娘的年龄不大，手上的绣功却像是练了有十几年一样。
若是其他人听闻自己的秀品能卖出上万元的高价，恐怕早就按耐不住的将作品卖了。
赵秋娘说不卖也并非拿乔抬价，这份儿心性倒是了得。苏老抬眼看了看赵秋娘，原本还只是赞她的心性，却在看到赵秋娘的手时紧紧蹙起了眉。
“你这手……”苏老紧蹙着眉头，出声询问。
赵秋娘自然知道苏老师在问些什么，只得无奈的放下已经喝完的茶盏开口道:
“苏老，家中条件不允许，我这双手也只能是这样了。”
苏老听她话语里满是无奈，原本只是惋惜与心痛，随后有了一丝怒火，但他这个岁数的人了，自然知道世事并非如所有人预想一般，总有无奈，他闭上眼睛叹了口气，最后语气不免有些失望的对赵秋娘说:
“你可知无论是我们汴绣还是苏绣亦或者湘绣粤绣还是蜀绣，作为绣娘最基本的就是要知道自己的双手是最重要的!
我今日见了你的绣品，觉得你这孩子不仅功底深厚，且蕴含灵气上限无穷，只是缺少一些更高的花样技巧。
我知道你这手的现状也并非出自你本愿，可我实在是有些心痛。
你看我苏启民一个男人，却能为了自己的热爱而克服一切世俗偏见。
我是1950年生人，我刚十岁便碰到了三年自然灾害，整个国家陷入饥荒。
后来十年浩劫，绣花也成了要被破除的四旧，可我却偏偏在那时候喜欢上了这门老祖宗留下的手艺。
那几年我不得不放下心爱的的绣花针，日复一日做起了粗活。
那年我师傅被抄了家，许多绣品都被烧了，师傅也被拉出去游行。就连同门的师兄弟都劝我不要再试图与社会的洪流反抗，要我将针藏起来，要我不要再浪费千辛万苦换来的油涂手。
可我不愿，我便是再难也要坚持。白日要随着大家伙干活我就夜里偷偷绣。我这双眼睛也是那时候熬坏的。
人都说哪有男娃娃绣花的，我却偏不听，再难再苦，只要我能护住手继续绣下去，我就绝不会放弃我所热爱的。
人只要热爱便会想尽一切方法去实现，去努力。除非你的热爱只是一句空话。
可如今你看看你这双手，你明明有灵气也有那么好的功底……多么难得的孩子，可却是生生把自己的未来路给断了啊!”
苏老惜才，也正因为他惜才 所以才见不得这么好的一个苗子，把自己给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