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在吃什么

  “你阿爹......你阿爹回不来了!”这句话一说出来,就很快被海风吹散了,但是还是传入了这个小男孩的耳朵。
  “哈?”眼神里流露出一丝狐疑,小于皮脸上的喜色还没维持多久,就开始皱成一个小包子,他很难理解这句话什么意思。“阿娘,你不是带我出来找阿爹的吗?”
  “......”可能这个事实,这个小孩子一时半会接受不了,大嫂索性就换个说法,也是觉得残忍,但是别无选择。
  “皮皮,你听我说......首先,这一切都不关你事。”
  “阿娘和阿爹都希望你可以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但是有人不愿意,阿娘也没办法,只是你阿爹他......他可能去很远的地方了,就暂时回不来了。”大嫂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在天色一亮,虽然还没有太阳,但是海面上的风景也能略窥一二。
  惊鸿一瞥之间没有发现自己想要的目标,连忙一改口,没有把事实说出来。
  眼光更加是暗淡了几分,如果所料不错,应该是昨晚慌忙慌忙的,把方向给搞错了,不然此时的前方应该有一座岛屿。
  “为什么回不来?”小于皮想起了自己家的兄弟,并没有留意到自己母亲的状态,他眼睛里流露出八卦的神色,依旧紧紧裹着被子:“阿爹也是去读书了吗?”
  “对,你阿爹去了很远的地方读书了。”大嫂双手已经没有知觉了,只是下意识凭着本能活动着,她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又不敢一下子全部吐出来,留了半口在肺部,就这样看着自己的儿子,充满了不舍。
  “阿娘知道你会钓鱼,以前不让你钓,现在阿娘把钓具也拿来了,你可以随便钓,以前阿娘不喜欢给你吃鱼生,现在阿娘不拦着,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阿娘累了,要先歇会儿,你别吵阿娘。”
  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大嫂这个姿态,小于皮一看就知道是生病了,但是又不敢多问,只好把自己的小棉被分一部分过去,现在海面上总不好请大夫呀!还能怎么办?只能熬!
  平日里人们常说,小病不治就熬成大病,可实际上,在当时那个年代,熬成大病只是死一个人,但是小病一治,没钱吃饭可能就是死更多的人了,所以很多人都宁愿忍着,家里连吃饭的钱都不够,哪里还有钱去治病。
  也就是在沿海地区还能靠水吃水,自给自足。
  连大嫂都不知道自己划到哪里去了,赵老七他们怎么可能知道呢?胡闹了一晚上,只好匆匆忙忙的往回赶,把准备的事情先处理好,逃脱的那两个另作打算。
  小于皮大清早起来倒是钓了好几条鱼,这地方应该平时没什么人来,都不用什么饵,争先恐后往钩子上咬。
  只是......自己的阿娘怎么还没醒过来?难道是一夜没睡吗?
  眼看着太阳越来越高,温度也随之起来了,这冬春之际,本来就比较凉,太阳这一晒,反倒是让他觉得有点口渴:“阿娘?吃鱼了!阿娘?”
  于家大嫂在自己孩子的摇晃中睁开了双眼,干裂的嘴唇张合着,小于皮把船上原来的主人遗留在船上的水壶递了上去,把最后一点水灌入了母亲的喉咙。
  此时的她情况确实不太妙,这一丁点水确实不够,她喝完了甚至还舔了一下嘴唇,出来得仓促,根本就没有准备淡水资源,食物更不用说。
  这个困境瞬间就在她的脑子里暴露了出来。
  “阿娘睡了多久?”口干舌燥的,大嫂把钓起来的鱼开膛破肚,喝了几口血,这才回过神来问自己的儿子。
  小于皮被这个动作吓呆了,愣了一会才回过神来。“一早上,睡了一早上!”
  “那......那你现在身体怎么样?还发烧吗?”
  “没,就是使不出力气,一些大鱼都提不出来。”
  大嫂看了一下船舱上的那些鱼,总算是知道为什么没有那么大了。
  “嗯......”
  “阿娘......你那个刀......”
  大嫂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看着手中的刀,小于皮倒是熟悉的很,这把刀...和那天捅自己的怎么这么像?
  “刀怎么了?”
  一看自己母亲皱眉头,小于皮什么都不敢说,只好不自然的把头偏过去。
  “阿娘,你来杀鱼吧!我不会......”
  “你不会那你就学......”
  这个时候于家大嫂并没有惯着他,手把手的跟他交流沟通,每次小于皮碰到那把刀都有种感觉,感觉自己可以把那刀吞下去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不知漂流了多久,太阳西斜的时候,终于看到了陆地......或者说是一块比较大的礁石。
  娘俩就躲在石头上,垫着个小棉被窝到了半夜。
  小于皮吹着海风入睡,总感觉在海面上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美好,海浪拍打着石头的声音带着湿气跑进自己的耳朵里,感觉冰冰凉凉的,全身一阵乏力。
  他的身体又开始发热了。
  于家大嫂看在眼中,急在心底,在大海子上漂泊,没有草药,发烧这种事情只要来回几趟,就可以把一个人的元气伤得七七八八,到时候落下了什么病根就难说了。
  “吧嗒!”
  一个奇怪的声音传来,好像有什么东西,跑到这块石头上来和自己做了邻居。
  于家大嫂就算是入睡也有这份警惕,更何况她还没有入睡呢?
  石头并不是很大,放眼望去,只见一个人状的黑影悠悠的爬上来,浑身湿漉漉的,也不知道看没看见自己两个人,自顾自的看着天空,由于现在云朵遮住了月光,朦朦胧胧间不好察觉。
  若是在远处看去,便会发现那石头的另一边的确有这么一个身影矗立着,半坐在石头之上。
  依稀可以辨别的说是长发,应该是个女性,特征很明确,只是她...好像...没有脚!
  于家大嫂的浑身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精神高度紧绷着,哪怕双手已经严重肌肉拉伤,可是依旧支楞着握紧了手中的刀刃,双眼的死死盯着对方。
  儿子还在睡觉,海面上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没必要让小孩子去接触,作为一个母亲,她天生仇视那些会对自己小孩子产生伤害的东西,并且下意识的去保护自己的孩子。
  所以这次的敌意她没有隐藏起来,反倒是恐吓一般,张狂着獠牙,意图·把对方吓退,就像是在动物之中,通过咆哮张牙舞爪等一系列的举止决出胜负。
  对方并不在意她的敌意,又或者说不在意这个胜负,她也仿佛不曾在意过这个人一般,仰头看天,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歌谣,待月亮一出,月光洒在她的身上,于家大嫂便被迷了眼。
  悠然的歌声传出好远,引起人无边的思念,揭开心底埋藏的故往,婉转曲折,曲高和寡,大抵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更容易引起人思念的歌曲了,所用的歌词并不是任何一个语种,但是听在人的耳朵里,却又能时时刻刻让自己从中听出里面的思念。
  旅途的人听了会思念故乡,相思的人听了会想起情人,丧偶的人听了会记起曾经,这歌声就像是一只手,把人的记忆翻了一个遍,从每一个角落里抖落出来那些平日里他人不可察觉,自己也不会去留意的片段。
  只是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听得见的,万事万物讲究一个缘字,比如某个睡觉的小家伙,就没有缘分了。
  在这歌声里,小家伙睡得依旧是不安稳,身体的发热使得他又开始出汗了,在这黑夜里挥洒着他体内的热量。
  小于皮他是被尿憋醒的,醒来的时候歌声已经停了,身体依旧发着微热,就这么揭开被子,肆无忌惮的当着母亲的面,朝海里泼洒着一部分透彻的自己。
  现在整个石头依旧是灰暗的,加上越是到了晚上,人的困意就越是厚重,夜尿这种情况更加不是可以控制的,只能说身体不允许的时候,做什么都不顺利。
  小于皮熟练的抖动了一下,睡眼惺忪的回过头来,仿佛察觉到自己的母亲还没有睡觉,她好像是在趴在什么身上,又像是在侧卧着,根本看不清楚,只能依稀从那个起落的脑袋间,能辨别得出她还醒着。
  届时云朵再次遮蔽了月光,依稀能辨出母亲的头发好像长了一点。
  “阿娘,大晚上的不睡觉,你在吃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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