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登州豪强们

  世家门阀,从东汉兴起至唐朝,把持朝政,掌握大权。到唐朝武则天继位之后,将威胁自己的力量一一铲除。而在这过程中,首当其冲的便是盘踞在朝堂已久的门阀世家,遭受打击,损失惨重。
  再经过安史之乱,黄巢起义两次动荡以及后续事件之后,门阀世家也彻底的消失在了历史的舞台之上。然而,朝代更迭,世家随着消亡或是崛起。
  如北宋,有折家,种家,曹家,姚家,呼延家,钱家等宋朝的开国武将世家。范仲淹家族,王安石家族,三槐王氏家族和真定韩氏家族等诸多家族。
  综上都是大世家,各地同样有些小家族。经过几代人的积累,开枝散叶,在当地或者朝廷都有影响力。就像富庶的登州,自古就是盛产海盐之地。
  盘踞着十多个大大小小的豪强。
  何为地方豪强?就是占据大片土地的地主,地头蛇。
  宋朝无田产者为客户,有田地称为主户,又以田产多寡分为一至五等。五等之中,以一二等为上户,三等为中户,第四、五等为下户。分别对应田地800亩以上,300亩,100亩,40亩,15亩。
  北宋不抑土地兼并政策,几代人下来,诞生豪强。十多个地方豪强共占据登州三分之一左右的田地。经营百来年,各有各的产业,关系网错综复杂。在登州及各县官府多有牵扯,颇具影响力。联合起来,哪怕有太师撑腰的刘豫也得给些薄面。
  而被剿灭的毛家只不过是靠前的家族之一。此刻在顾家酒楼阁子里喝茶等待的两位员外,一个姓张,一个姓陈,也是登州的富户豪强,只是垫底。
  张家家主是个五十来岁,慈眉善目的老头,此刻满脸愁容。喝了口茶,起身背负双手,来回踱步。不时叹气,止步又问同伴:“哎,老陈,你说这位新任提辖请我们来,又不说缘由,所谓何事?”
  “哟嘿,我说这话你问了多少遍?咱俩同时来,你问我我问谁去?”另一个老者放下茶杯,斜眼没好气地说。这位陈家老爷子相比张家主身材消瘦,须发花白,大马金刀的坐着喝茶,颇显沉稳。
  “哎,想起毛家,我心里没底!”张家主有些忧虑。
  “怕个鸟?你心里有鬼?”那个陈老爷子瞥了他一眼,凛然正气地说:“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门。”
  “对,我还不信他就动粗了。”张家主听到这番话心中踏实不少。做出恶狠狠的表情,一屁股坐下喝茶。可是没过多久,又是坐立难安,愁容满脸。
  人老了,性子却没变!陈老爷子瞥了眼,苦笑摇头。他陈家和张家最好,两人也是从小玩到大的。
  这时,阁子门咯吱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
  紧接着,孙新快步走进来,抬眼扫视见到两位老者,连连赔罪:“哎呀呀,真不好意思,衙门事多耽搁。小子匆匆赶回,还是晚了,使两位长者久等。”
  陈家主,张家主见到一个身高八尺,身披金甲的汉子闯进来吓了一跳。可听到对方陪礼的话瞬间明了。这位便是正主,上下打量,见孙新相貌堂堂,威风凛凛,不禁在心里暗赞一句“果真英雄”。
  对方态度诚恳,又率先赔罪。
  两个家主对视一眼,也不敢托大,纷纷起身迎上,
  “呵呵,孙提辖说的哪里话?”
  “您太客气了,我们也是刚到不久啊!”
  “哈哈,让两位久等,坐,快请坐,来人,换茶。”孙新放低姿态,行了个晚辈礼,与两位长者寒暄过后。分宾主落座,又吩咐伙计奉上最好的茶。
  不一会儿,顾安端了些糕点果品进来,交给孙新一个包裹。那里面装着昨天在府衙里签订的地契。
  孙新跟两位长者扯了些没营养的话,没有拖沓,开门见山地说:“两位,毛家勾结梁山强人当街杀官,意图谋反,被剿灭的事情你们也听说了吧?”
  “听说了,毛家咎由自取。”张家主身子抖了抖,忙表态。陈老头放下茶杯,也说了一句“罪有应得”。
  “毛家虽灭,但后续事情不少。如遗留下来不少田产,铺面,官府打算全部卖出去,不能闲置荒废。私下请你们过来,是你们陈,张两家符合要求。有这种好事,所以呢,我想送你们一份大礼。”孙新说到这顿住,笑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之所以把这俩请过来喝茶,的确是想甩卖些田地铺面。陈,张两家在当地豪强中实力垫底,却乐善好施,颇受好评。几十年来没有做过欺压百姓,夺取良田之丑事,靠着几代人努力积累下万亩田产。
  不像毛家等地头蛇巧取豪夺,攒下肥肥一份家资。陈家,张家从佃户身上收取的租子也是最低的。正因为这样,孙新主动请两人过来商谈卖田的事。从个人角度出发,自然希望田产落入两家之手。
  陈家主,张家主闻言心里有点激动,不由相互对视。他们活了大半辈子,自然听得出来孙新说的大礼与田地有关,这无疑让两位家主充满了期待。
  两人没有插嘴打断,继续听着。
  果然他们所料不错,只见孙新放下茶杯,接着说道:“陈,张两家在本州口碑向来不错,太守说优先考虑。每家万亩良田,七八孙新处铺面全权交给你们。”
  “提辖,此言当真?”陈,张两位家主又惊又喜。这土地正是他们富户迫切需要的,不仅代表收入来源,名下多少田地,也是衡量财富的一个标准。
  自从他们家族几十年前受到朝廷新党旧派牵连。元气大伤,至今未能恢复,名下不过万亩田地勉强跻身豪强行列,可登州土地有限,开垦荒地成本太高,得不偿失,家族陷入瓶颈,再进一步难。可是有了万亩良田,十余处铺面,对家族大有裨益。
  当然是真的。孙新笑着点头,随即又补充一句:“不过嘛!依法办事,田地,铺面得按市场价购买。”
  “哈哈哈,那是自然。”陈,张两位家主爽朗地大笑。
  “你们看看,毛家都是好田。”孙新打开包裹露出厚厚的一沓地契,取出上面几张递了过去:“没问题,你们给个价,明天就可去官府签订地契转让。”
  毛家仗着官府有人,行事霸道,看中上好水田想尽办法夺得兼并。他家的数万亩田地大多靠近水源,土壤肥沃,又方便浇灌,但市面上价格不菲。
  而且孙新给两家准备的是连成片的水田,好管理,价值更高。两位家族也是识货之人,拿到地契看到上面田地的位置,喜上眉梢,分别给出价格。
  宋朝金银不流通,民间用的是铜钱。北宋初年的一贯钱铜钱的数不定,末年,一贯钱是770文。田地比较特殊,一般情况下,买卖尽量用比较保值的金银交易。对此沈括在《梦溪笔谈》中有记载。
  连同十余处铺面,陈家愿出钱六万两。张家则给出六万五千两。两个老头眼皮不眨,可见底蕴深厚。
  不能小瞧任何一个地头蛇!
  孙新听的是心惊肉跳,比他预想中的四万两高不少。尽管说宋朝末年,一亩上等田值钱七八两银子。却因为耕种有风险,一亩地的实际价格三到五两。陈,张两家给出六万两,价格已属于偏高。
  “孙提辖,规矩我们懂,事成后少不了您的好处。”陈,张两位家主见孙新迟迟没表态,有些紧张。
  “不必这般!就按照你们说的价格。”孙新笑着摆手,接着严肃的看着两人:“不过,有件事得请两位帮个小忙。或者说,你们出手化解日后的麻烦。”
  两个老者见状笑容收敛,察觉到话里有话。
  张家主性情急躁,先一步问:“提辖,这话如何说起?”
  “这些田地是块肥肉,谁都想咬一口。”孙新指了指桌上的地契:“数量这么多,你们接手可瞒不住。”
  “哦,我明白了!”陈老爷子恍然大悟,满脸诧异。再次打量这个新任提辖,心里那抹结缔荡然无存。
  张家主也不笨,疑惑片刻也想到了:“我张,陈两家实力垫底,提辖是怕我两家遭受其他人针对?”
  “对头!”孙新笑着点头,坦荡的说道:“我登州就属两位老爷子心善,我可不想因这事而连累两家。”
  陈,张两位长者有些沉默,冷静下来,觉得万亩田地诱人却烫手,无端招来豪强敌视可不是好事。就怕对方暗地里玩阴的,他两家合力也招架不住。
  孙新见两个老头忧心忡忡,胸有成竹地说:“把两位请过来,除了买卖就是咱们先合计,解决此事不难。”
  “不知提辖有何高招?”两个老头松了口气,忙问。
  孙新事先考虑过这件事情,笑着侃侃而谈:“毛家五万亩田地会分成五份卖掉,十多个富户齐聚,价高者得。前面两份,属于陈,张两家。就按照你们说的价钱,当然喊价可以更高些。就如你们说八万两拿下,到时候还是以原本数目成交。如此,是你们花钱所得,其他人眼馋也说不得什么。”
  “此法甚妙!”陈,张两位家主越听越惊喜,连连称赞。
  “若是事成,定不忘记提辖。”张老头忙再三保证。陈老爷子点点头没说话,却觉得孙新是个人物。
  “这些都是太守的意思。”孙新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两个活了大半辈子的老者,立马心领神会拍马屁。嘴上说着太守大人英明,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接下来,孙新又跟两位长者商量具体细节,确定无误。又说些买卖行情,有说有笑,相谈甚欢。一直到顾安进来说人来了,这才结束谈话。让陈,张两个老头跟着伙计从后门离开,等回绕过来。
  登州登记在册的田地大概在三百多万亩,一个萝卜一个坑。就像孙新说的那样,数万亩良田是块大肥肉。哪怕本州地方豪强家财几辈子吃穿不愁,也不会无视数万亩田地,得到风声后,急忙忙赶来。
  纵使这些土地前一刻还是毛家产业,也没人会介意。少了一个毛家抢夺利益,对其他人利大于弊。
  本州十多个本地豪强先后来到顾家酒楼。
  就连号称与前朝皇室有关,本州第一大豪强李家主也亲自带人赶来。陈,张两家老爷子夹杂在其中。十多个家主齐聚酒楼雅间,笑脸相迎,热情寒暄。人人满脸和善,令人摸不准脉,全是老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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