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太师且息怒
孙新在来时路上便向蔡钱总管多有询问,又在外面听到没种的老货。更加确定蔡京大发雷霆与童贯有关。这个时候单纯地说好话,拍马屁不好使,要置身当事人角度来,与他统一战线有共同话题。
最简单的莫过于帮腔骂同一个人!
于是,不等老家伙说滚,孙新主动开口还是骂骂咧咧地上前:“恩师恩相,学生听钱伯说您从皇宫中回来大发雷霆。料定是那童贯老贼又在使坏,针对于您。您身份珍贵,为这无鸟老货生气不值……”
果然,当童贯老贼,无鸟老货等字眼说出。蔡京神色明显有变化,又或许是孙新一语中的,料到生气是与童贯有关。冷哼一声,怒火消退了不少。
孙新察言观色见了更加确定,继续趁热打铁规劝:“您老上了岁数,休要动怒,气大伤身。须知官员任命,后勤维系这些重担全赖您支撑。童贯那厮挤破头要北伐,又岂是仅靠上下嘴皮子扒拉能成?三军粮草先行,征召民夫还不是恩师您说了算?”
孙新这话看似平平无奇,实则却是点拨,开导。宋朝官员任命,后勤维系两大命脉全掌握在蔡京手里。童贯即便想要出兵北伐,也得低头服软认错。才能使得蔡京不从中使绊子,确保后勤无忧。
蔡京老奸巨猾,当然能够理解其中的意思。心中无名怒火快速消退,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位门生,年纪轻轻却心思缜密,颇有远见,不错,非常不错。
见他还要继续劝说,蔡京连忙摆手,板着脸轻斥:“好了,你说得在理。童贯身为枢密使,也是你的上官。老夫可以骂他,你却不能。传扬开去,那厮小人之心,暗地里会找你麻烦,祸从口出。”
“是,学生明白。”孙新恭敬回应,一副虚心接受批评的模样:“这不是在老师当面,没那么多顾忌。”
孙新知道老头火气消了不少,这才上前,把食盒放到书桌上打开盒盖,取出筷子双手递过去并劝说:“恩师,这是您喜欢吃的蟹黄包,趁热尝尝。恩师您要是有烦心事跟学生说说,讨论也是好的。”
蔡京闻到诱人的香味,“嗯”了一声,接过玉石筷子边夹蟹黄汤包边说:“使节团消息传回京城,说北海盘踞的海贼甚多,想登岸抵达金国,困难重重。”
蔡京夹了一个蟹黄包放入嘴里咀嚼,微不可察地点头。继续说:“童贯那老小子建议,不日率兵北伐牵制住辽国兵力,搞出大动作,使得北方局势更混乱。金国得知宋朝出兵,说不定会主动结盟。
可是我朝军队疏松训练,北方又多是险关,难以攻克。老夫极力反对,却遭到童贯嘲讽。老夫把辽国海贼幕后有金人指使说来,双方争吵。圣上却多有偏袒。当着群臣面说老夫的不是,气煞我也……”
蔡京越往下说,脸色越阴沉,想到今天发生的事有发怒的趋势。孙新见了,赶忙劝说:“恩师息怒,您所担忧的都对,也是根据本朝的实际情况。金国女真人狼子野心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可是你的出发点就是错的,反对更是极不明智。”
“嗯?”蔡京有些不悦,瞪着眼看着孙新。
“恩师,学生斗胆问。”孙新面无惧色,反问道:“联金灭辽那个赵良嗣提议,最终采纳的是童枢密?”
“当然不是,他还不配,是……”蔡京不屑地撇嘴。又夹了一个蟹黄包放入嘴里,咀嚼动作突然一滞,明白自己的门生是要说什么,反对等同反对圣上。
“恩师,您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不应该反对。以前我就想提醒您韬光养晦,却不知从何开口。女真蛮子嚣张跋扈,信奉强者为尊,我宋朝去结盟,肯定被瞧不起。您看着吧,出使绝非易事尔。”
“嗯,重光,你且坐下仔细说来。”蔡京知道这位门生点子多有主意,指着对面的软椅示意他坐下。
孙新应声行了一礼,端坐下来,沉吟片刻后说:“恩师,我料定使节团这一趟访金怕是遭受刁难,甚至被袭击。对付蛮子,唯有宋朝姿态强硬,展露出强大的实力让他们忌惮。结盟才顺理成章。”
“嗯,你说得有理。”蔡京赞同地点头。
孙新继续侃侃而谈:“圣上渴望开疆拓土,铁了心想收复燕云十六州。您应该要支持,出兵伐辽。然如何北伐,谁来率领,这才是您应该考虑的。河北路大名府梁中枢是您的女婿,如今学生又在蓬莱府驻防,跨海北伐袭击辽境,又何尝不可?”
“哦,你是想让老夫争夺北伐的主导权?”蔡京眼前一亮,尤其是听到跨海北伐这个词更是精神振奋。从海上在辽国疆域登岸,要比攻克险关强太多。
“非也!”孙新摇了摇头,耐着性子为对方讲解:“主导权仍是童枢密,由他率大军北伐,恩师只需获得兵马策应即可,尤其是海上这一路的主导权。北方马匹甚多,在陆地上作战我宋朝吃亏。
可是我朝经济繁荣,造船业远超北方蛮夷之邦。我们也应该扬长避短,海上舰队遮天蔽日。掌控制海权,进可攻退可守,日后朝廷决定北伐后。学生率领水军跨海绕路,与大名府一南一北攻打蓟州……”
“嗯,南北夹击,妙哉!最后谁功劳大还不一定。”蔡京擅长的领域在文官方面,对军事是一知半解。此刻听到门生孙新说得听得懂,也比较认同。边吃蟹黄包边琢磨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孙新把最合理的方案说出就没有了下文。这个时候说得太多容易被人看出端倪,对自身计划可能有影响,还是让这位自动脑补,然后自己做选择。在朝堂之上别唱反调,免得惹怒宋徽宗又被贬官。那样他这个蔡系门生没靠山,日子会很难过。
书房里两人都没有说话,顿时安静下来。
只有蔡京吃蟹黄包的咀嚼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个老头突然上下打量孙新,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来:“重光啊,老夫听说童家娇秀丫头今天特意来找你,像是宴请你,对你挺有意思?”
果然府上耳目众多,些许事情瞒不住。
孙新心中感慨面色镇定,被老头看得有些尴尬:“恩师,你……哎。上次我跟您说过,初来汴梁城路上救过一个少女。哪知道却是童家小姐,跟着那个童胖子跑了过来。还给我送请贴,过两天去樊楼。”
“我现在都忧愁去不去?”孙新满脸纠结。
“你是不好向那三个女娃娃解释?”蔡京接过请柬随意饭卡又丢还给孙新,仿佛看出他的为难之处。
“可不是嘛?我家都是不好惹的主。”孙新露出苦涩地笑容:“这只是私下原因,另一个不想招惹麻烦。无论是童家小姐还是这师师姑娘,惹不起。”
“重光啊,这件事没必要纠结。”蔡京放下筷子,拿过手绢擦了擦嘴,以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又岂能做小女儿姿态畏缩不前?这邀请你必须得应邀,切记,女人枕边风最可怕。”
“这个……哦,我明白了,爽约不去会令人生厌。”孙新愣了愣,装出受教般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孺子可教也!”蔡京脸上浮现一丝笑容来,继续说道:“临近端阳节,便休息几天,去城里转转。”
“这,恩师,我还要训练……”
“来日方长,不急在一时。”蔡京摆手打断孙新:“这段时间你来京城大半个月大门不出,只顾训练护卫。多有人羡慕老夫不假,却也有小人在暗地里编排老夫禁止你出门,你便外出溜达,替彦游走动,”
“呀,恩师,您如何得知?”孙新目瞪口呆,满脸错愕。
蔡京非常满意孙新这副表情,鑫中愉悦,爽朗大笑:“哈哈哈,彦游每年都会这般,岂能瞒得过老夫?重光啊,你如今也在官场,是该多多走动……”
“是,学生全听恩师提点。”
书房里蔡京爽朗的笑声让在外面等待的蔡钱及仆人们松了口气。纷纷在心里嘀咕着还是这位孙龙图有本事。潜意识中认为孙新了不得,更加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