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速之客
今日，扣先镇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这是一个留着花白胡子的老者，他穿了一身补丁叠补丁的蓝色道袍，道帽被随意别在腰间，头发乱遭胡子却被整齐修剪过，手里提着幌子，上写着神算二字。
奇怪的是，幌子被老者倒着握在手里，上面的布帘翻过来与地面摩擦，沾染上了地面的泥土。
“算天算地算世间，算算过去三万年，姻缘凶吉皆可看，八字平生亦可查，九天十地……”
老者的声音很是轻微，而且声音越来越小，根本不像是在吆喝，只有与他擦身而过时才能听见他口中的嘟囔。
忽然，老者似乎是走累了，叹了口气，看向不远处的一块空地，空地左右两边都是摊贩，只有这块还空着，他往后一掏，从身后拽出来一张被折叠过的躺椅。
没人看到他是如何掏出来的躺椅，他身边的所有经过的人都视若平常。
老者抱着躺椅走向空地，但是有一个人比他更快，那是一个推车卖馄饨的青年，眼见青年快要占到空地了，老者张嘴打了个哈欠。
下一秒，那馄饨车上的锅碗全都掉了下来，青年暗道一声倒霉，只好停下车子弯腰去捡。
而等青年把东西都捡完以后，抬头看去，那老者已经把躺椅支在了空地上，还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张小桌子，立在躺椅前。
青年摇了摇头确认自己看清后，暗道一声奇怪，刚才这个老人还离着他老远，这一小会怎么就到了，不过这片地被占了他也不着急，推着车又去寻找另一块适合摆摊的地方。
老者慢悠悠的铺好了算卦要用到的东西，一屁股坐在躺椅上。
“老大爷，您是变戏法的吗？”
声音稚嫩似是孩童，老者往旁边一看，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小女孩手里还拿着一串糖葫芦。
男孩自然是李仙一，而女孩是牛小花。
“你刚才都看见了？”老者表情有些惊讶。
“看见了，大爷你打翻了别人的锅碗，而且还没有道歉。”李仙一开口说道。
听见李仙一的话，老者的眼睛一下子深邃起来。
而一旁的牛小花咬下一颗糖葫芦，嘴里有些含糊不清：“我怎么没看见，是不是小一你又在说胡话了。”
李仙一白了一眼牛小花，她刚才眼睛一直盯着摊子上的糖葫芦，目光没离开分毫，又怎么可能看见呢。
要不是自己花钱给她买了一串，怕是又要站在原地等上半天，最后白讹人摊主一串糖葫芦。
这时，老者眼中的深邃尽退，一步来到李仙一的身边，双手抱住他的脑袋不断揉搓。
牛小花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的扔掉手里的糖葫芦，随后倒退几步，紧接着像是反应过来一样，跑到老者侧面不断敲打着他的胳膊。
她听家里人说过，世间有一种人，是拐卖小孩的人贩子，那是一些该下十八层地狱的人，这些人会伪装成各种职业靠近小孩子。
“你干什么坏人！赶紧放了小一！”牛小花不断叫喊着，眼睛看向四周希望有人能够上前帮助。
可是四周的人群一如往常，似是没有看见一般，买卖之声不断，就算有几个人看向这里，也没有丝毫的表情变化。
牛小花见到这样更害怕了，不知道为什么平常经常见面的街坊邻居都没有过来救他们，连旁边经常给自己糖葫芦吃的摊主都无动于衷，只是在叫卖。
难道是平时自己太皮了，这些人巴不得有人拐走自己？
“好了小花，别喊了，我耳朵都被你喊聋了。”李仙一的声音响起，打断了牛小花的想象。
他没有被吓傻，反倒是一脸平常的任由老者揉捏脑袋，一开始他也想挣脱开，但发现老者的大手如同锁链一样，而且想到老者或许是那里的人，整个人就平静了下来。
有了李仙一的阻拦，牛小花这才松开拽着老者的手，不过她还是一脸警惕，准备随时跑走，去找李仙一的父亲来救他们，李仙一的父亲可是雕刻师，平日与镇子里的大户人家都有来往。
突然，老者松开抓住李仙一的大手，开口便是大笑三声，看着头顶的苍天有些手舞足蹈。
“天生灵童，破虚妄眼，上善若水，先天剑心，这些资质天赋竟然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苍天要我宗门鼎旺兴盛啊！”老者语气中的兴奋情绪不断露出，再也不复之前那漠视一切的样子。
一旁的牛小花听不懂，但她隐隐感觉出，老者口中说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而李仙一则还是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
从小到大有不少人都曾经这样揉搓过他的脑袋，有一身火焰笼罩的人，还有一个手臂是木头的人，还有一个满身药味，味道难闻的人，还有一个金光灿烂的小金人，除此之外还有不少，甚至还有长着老虎脑袋的人，与这些人相比，面前的老者看起来正常多了。
而这些人在摸过他脑袋后都会这样手舞足蹈，满脸兴奋。
虽然他不太理解这人是谁，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不过他早就习以为常了，也就这些年这样做的人变少了，要不然他一开始也不会被吓了一跳。
老者不断惊叹李仙一的资质，他本就是一个修炼之人，虽然距离至尊老祖有一段的距离，但也不是这镇子里的凡人能看出来的。
刚才那名推着馄饨车的青年和他争抢空地摆摊，他看似只是打了个哈欠，实则是遮蔽了这条街上所有人的眼睛，让他们无法看清自己。
然后他就上前一脚把馄饨车上的锅碗全都踹了下去，这样的景象在中了幻术的人群眼里，就像是锅碗自己掉下去了。
但李仙一拥有破虚伪眼，在他眼里，老者随手布置的幻象就和没有一样。
一眼堪破，余者皆破！
试想一下，大部分幻象手段遮蔽天机，除非是那种足以遮蔽万古的手段，或是大帝仙王布下的幻象，其余者在破虚妄眼面前全都不值一提。
而老者口中的其他三个资质同样能够惊艳万古。
天生灵童，天生亲近天地灵气，这会让他比常人更加容易而快速的吸收天地灵气，修行之路远超常人。
上善若水，这代表着他踏上修炼之后，道心会变得极其坚毅，水利万物而不争，天地万物都会亲近于他。
而老者最看中的，就是李仙一的先天剑心，这是一个天生的剑道胚子，踏入剑道领域后配合其他天赋修炼一日千里。
如果不意外陨落的话，未来必定成为至尊老祖，如果运气好的话，走上大帝之道也不是不可能。
没有去管发癫的老者，李仙一领着牛小花坐在躺椅上，静静等待老者收敛姿态，牛小花依依不舍的看着地上的糖葫芦，可怜巴巴的望着。
没有办法，李仙一只好掏出最后一点零用钱又买了一串，不过这次他先吃了一半，他可不想自己钱全花一口没吃上。
而等到牛小花的糖葫芦都吃完了，老者这才从兴奋中恢复过来。
对他来说，这就是天大的机缘，万古难有的奇迹，千百万年来，单单其中一种天赋者都寥寥无几，而现在四大天赋都归于一人身上。
不只是他的宗门可能再次问鼎天命，把李仙一带回宗门后，他都能获得庞大的资源奖赏，而且他把李仙一引入仙路后，会让他承载反哺一小部分李仙一的机缘气运，对他今后的修炼都是好事。
等老者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李仙一已经不见，四处观看这才看见他懒散的坐在躺椅上。
老者捋了一把整齐的胡子，笑吟吟的开口说道：“小友不愧是天资聪颖，见到老夫不哭不闹平静如常，要知道老夫可是你们凡人口中的仙人修士。”
要是在平常，老者可不敢自称仙人，哪怕是大帝仙王都不敢称自己为仙人，而在两个小娃娃面前他想要欺负两人不懂修炼。
听到老者自称仙人，李仙一翻了个白眼，有些鄙视的看着面前的老者。
见到李仙一的表情，老者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老夫乃是悟道圣皇，额，差点忘了你们两个是凡人不知道修士们的境界……”
话还没说完，李仙一的声音响起。
“天为君，圣为皇，至尊更在上，准帝拳头同天大，大帝一脚踩破天。”老者还没说完，李仙一就张口说道：“老大爷你不过就是圣皇，也敢自称仙人，小心天雷落下来劈了你。”
天为君，圣称皇，至尊更在上，准帝脚踏渡八荒，大帝一念洞穹苍！
李仙一说出的这句话，包含了这个世界最高层的几个修炼境界，是修炼界许多修士口口相传的一句顺口溜。
老者嘿嘿一笑，没想到李仙一竟然知道修士境界的划分，这让他比刚才更尴尬了。
“没想到小友竟然知道修士境界的划分，可否告诉老夫你的名字啊，还有，是谁教你这句话的。”老者嘿嘿笑着凑了过去。
他此时想的，大概是有低级修士居住在这个镇子上，这孩子从那人口中听到过这句话，如果那人还在镇子上，他就可以展现身份去拿捏一下那个人，让面前这个孩子崇拜自己，心甘情愿的跟自己回宗门。
至尊之下他根本不怕，至于至尊老祖，谁没事跑来这个灵气稀薄近乎于无的地方来住着，除非是浪催的。
听到老者问李仙一的名字，牛小花拽了拽他的衣袖，低声凑到李仙一的耳边说道：“娘亲说不能告诉陌生人自己的名字。”
面对牛小花的提醒，李仙一拍了拍她表示自己有分寸。
紧接着他转过头对着老者说道：“我叫李仙一，教我这句话的人是老白。”
“老白？老白是谁？”
老者自然不知道李仙一口中的老白是谁。
“白先生是小一家隔壁的邻居，以前还教过我们识字，还给过我糖吃，可甜了，不过一年前白先生就已经搬走了。”
说话的是牛小花，她见李仙一都说出了自己的名字，索性也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她早就想插话了，只不过刚才李仙一和老者说的她听不太懂，现在可算有她能听懂的问题，一开口就把她知道的全说了。
见牛小花把话说完了，李仙一也就闭上嘴巴不再说下去。
听见李仙一口中的老白已经离开扣先镇，老者不由得有些失望，这让他失去了一个展示自己神威的机会。
但随即他又开心起来，这代表着那个叫老白的修士不识货，天生灵童就在眼前也不带走培养。
“小友想不想踏上修仙路，成为你口中的老白一样人物啊。”老者笑吟吟的开口说道。
李仙一侧头想了一会，打定主意开口说道：“不想。”
李仙一不是不想，反而他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他答应面前的老头，可是李仙一不想听自己心里的声音。
听到李仙一说不想，老者有些头疼，他虽然可以直接掳走李仙一，但是那样会让他和李仙一之间的因果机缘出现裂痕，说到底他强行掳走李仙一会让他失去一些好处。
最好还是李仙一能自愿跟着他回宗门，或者让他父母同意也是可以的，也不算是强迫。
“小友还是年轻不知其中利弊，快快与我一同去找你父母，他们会告诉你该怎么做的。”老者笑眯眯的开口说道。
老者拉起李仙一就要离开，他实在是等不及了，想马上把李仙一领回宗门，好好在他那掌门师兄面前炫耀一下。
老者拉着李仙一，李仙一拉着牛小花，说来也奇怪，他们走在人群中所有人都主动避开了他们，而且像是没看见他们一样。
一时间人群分为两流，空出来中间的大道只有老者李仙一牛小花三人行走，而这一幕所有人见到都不觉得奇怪，还是一如往常。
这是老者故意的，想让李仙一看看他的强大。
等离开原地老远，老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知道李仙一家在哪里，扭头开口问道：“小友你家住在哪里啊？”
“门口有桃树的那一家。”李仙一随口说道。
虽然李仙一没有指明该怎么走，老者也不在意，神念一扫，灵识瞬间笼罩整个扣先镇，那唯一种有桃树的院子尽收眼底。
笑呵呵的扭头向着旁边的街口走去，他还用灵力把李仙一和牛小花二人托了起来，此时两个孩子是飘在空中的，只要不离老者太远，他们可以一直持续漂浮，除非老者收回灵力。
牛小花觉得很神奇连连惊叹，而李仙一则以平常视之，始终没说什么话。
牛小花逐渐熟悉漂浮感后也不怯懦了，松开李仙一的手摆动双腿游到老者的旁边一双大眼睛瞪得滴溜圆：“我叫牛小花，老大爷你叫什么名字啊？”
在她看来，这个老者已经是她朋友了，孩子交友很简单，我觉得你好，就和你做朋友，朋友就应该知道姓名。
老者笑吟吟的摸了把胡子，似乎在回忆着。
“我的名字可好久没人叫过了，其他人现在都叫我天虚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