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7、下克上(2/2)

  刑具?
  苏午的目光集中在那副以杀生石铸造、缀着一个个符牌的锁链上。
  锁链下压着一块布帛,上面也写了许多文字。
  似乎是专门介绍这副锁链如何使用的。
  自凝聚「天蓬-威临印」以后,
  这是苏午第二次得到此印的提醒。
  他第一次得到提醒,
  是在看到江莺莺拍摄的「捉虎郎庙」中的一件法器——八卦镜。
  毕竟在现实里,他还未亲临「捉虎郎庙」,无从探知「八卦镜」具体有什么能力,但当下看到的这第二种「刑具」,却是近在迟尺。
  不过,这些东西都是井上家收藏的,
  与苏午暂时没什么关系。
  他看了那副锁链一阵,便收回了目光。
  如自己所想,「井上家」果然不是一般的地方小贵族。
  这个家族内竟收藏有「玉色山杀生石矿脉之钥」,或许掌握了那块「婴石」,就能掌握一整条「玉色山杀生石矿脉」!
  杀生石矿脉分布于东流岛各地,
  乃有九条主脉。
  九大主脉被大公卿、贵族掌握,
  一些支脉、分脉为次一等的贵族公卿拿捏。
  即便是次一等的贵族,
  亦必然是位列仙籍的殿上人贵族。
  如「井上家」此般,竟然秘密掌握有一道或许是杀生石矿脉支脉的秘钥,着实罕见。
  此种或许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辛。
  以及,
  那长条形的杀生石铁盒中,还有一套「百想之龙入墨图秘仪」。
  井上家让苏午惊讶的地方,已然越来越多了。
  「果然都在这里……」
  晴子检查过箱子内的几样东西,
  将那把以杀生石铸造的打刀拿在了手中。
  她侧目看了苏午腰侧的太刀一眼。
  眼神困惑。
  先前阿布以此刀斩切了「石中女」的情形,她记得清清楚楚。
  一把以普通铁石铸造的良品刀剑,
  竟然有这种威力?
  还是说……
  晴子抿了抿嘴唇,合上箱子,起身同苏午说道:「阿布,你能帮我拿着这个箱子吗?里面的东西对井上家很重要,
  如果你能帮我看护好它,
  我一定会重重地酬谢你的!」
  「乐意效劳。」
  苏午点了点头,单臂抱起铜箱,进而将之扛在肩上。
  他的真身体魄强度已经「非人」,
  肩负这般重的箱子,对他来说,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晴子神色沉默,
  手持从箱子里拿出的打刀,走到化作石俑的父亲面前,认认真真地端详着父亲的面孔。
  其实井上俊雄对晴子甚为关爱,
  在当下这个时代,
  贵族家的女子自幼养在深闺,严禁与男子接触,待到她们长成以后,就会成为贵族联姻的工具,被父辈嫁给其他家族,在那些贵家公子、甚至是老头子的挑挑拣拣中,潦草地渡过这一生。
  但晴子的生活与其他贵族女子可谓天差地别。
  她有着和伙伴在乡下抓野兔、往老鼠洞里灌水放火捉老鼠、在庄园里与伙伴捉迷藏这样完整的童年,
  即使如今渐渐长成少女,
  父亲亦从未限制过她的自由。
  更尊重她要「成为一个君子」的理想。
  是以,
  尽管晴子从未见过自己的生母,
  但她在父亲这里已经得到了双倍的爱。
  晴子看了父亲已经化作石头的面孔良久,
  她认认真真地双膝跪地,
  额头贴在地板上。
  肃声言语:「父亲,我会好好活的!
  我一定会振兴井上家,为你报仇的!」
  少女的声音里满是哭腔。
  她霍地起身,
  目光在父亲所化的石俑与那肥胖仆妇之间流连着,
  某个瞬间,
  晴子忽然抽刀,
  唰!
  锋锐的杀生石刀刃斩过仆妇紧握父亲的手臂,将父亲与仆妇分离开来!
  苏午看到这一幕,眼神有些讶异。
  他原本以为,晴子出于对父亲的敬爱,或许会容许井上俊雄与他所钟爱的仆妇最终安葬在一处,没想到到了最后,晴子依旧执拗地将其父亲所化的石俑,与那仆妇石俑分割开,
  令二者不能葬于同穴。
  由此种种可以看出,这个晴子的性情颇为坚韧,
  坚韧的同时,也颇偏执。
  晴子脸颊上带着泪珠,走到父亲的石俑前,用力试图将石俑抱起。
  但石俑化的父亲太沉重了,任凭她如何用力,都稳稳立在原地,纹丝不动。
  苏午叹了口气,他伸手架住晴子父亲的胳膊,以此为支点,轻松将这具石俑搬了起来。
  「晴子小姐,我来帮你就是了。」
  一时绝望的晴子看到苏午仅凭单手就搬起了石俑,顿时连连向苏午道谢:「太谢谢你了,阿布,帮我把石俑搬到中堂安置就好。
  父亲作为井上家的家主,
  不能毫无名堂地死在这种地方。」
  「好。」
  苏午肩扛大箱子,
  一只手还将一具石俑搬起来,
  跟在晴子身后,随大木一家人一齐往中堂聚集。
  当下的井上家庭院里,
  到处都是死尸,
  晴子在赶往中堂的路上,收拢了一些家仆、武士,一行总共不超过十五个人,最终撞开中堂的门户,聚集在了中堂内。
  「桥姬」尚且不知在何处游荡,
  但庭院间仍弥散着属于这只厉诡的澹澹诡韵,如此也就可以确定它并未远走,极可能还在庭院里徘回,说不定何时就会杀到中堂来。
  聚在中堂内的武士、仆人们都很着急。
  着急于自己的性命安危,
  但又不敢孤身一人离群逃亡。
  「晴子小姐!
  现在我们该往何处走?
  请您决定吧!」
  在众人心头焦虑之际,一个颇显壮硕的武士越众而出,他向正在中堂里翻找着东西的晴子躬身一礼,继而立刻起身,向晴子问道,「如今家主不幸殒命,作为他的嫡出长女,晴子小姐您已是井上家的实际掌舵人,
  您准备怎么做?
  请发号施令吧!」
  晴子在中堂各处父亲可能藏下财宝的地方翻找过,
  将收集来的财宝都装在苏午肩扛的箱子中。
  仆人、武士们的目光止不住往那口箱子去瞟,
  连那出头说话的武士,
  多数时候目光也都停留在苏午肩上的箱子上。
  少女被壮硕武士此番一问询,神色有些茫然。
  她其实只是想能多救几个人,就多救几个人而已,并未想过,怎么安置这些人,
  发号施令什么?
  壮硕武士看到少女的神色,满是横肉的面孔上露出一抹笑容:「假若晴子小姐心里还没有筹算,不如由我——平野三郎!暂摄家老之权,
  带着小姐脱离险地!
  等一切安全后,
  我们再做筹谋!」
  苏午在旁默不作声。
  他顶着原主阿布的面孔,当下在壮硕武士眼里颇显稚嫩,
  虽然他身材高大,惹人注目。
  但对壮硕武士而言,他也只是身材高大而已。
  连他腰间佩戴的太刀,都被壮硕武士下意识忽略。
  「是啊!
  晴子小姐,平野大哥的勇力在我们七武士当中当属第一,
  拜他为家老,
  他一定能带晴子小姐脱离险境的!」
  「请拜平野三郎为家老吧!」
  「晴子小姐,你还在犹豫什么?!」
  「平野三郎」身后一众武士鼓噪着,
  有的人甚至抽出了明晃晃的打刀,在堂上挥舞起来。
  平野三郎观察着晴子的神色,
  他隐蔽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见晴子频频看向身畔的高大少年,似乎要招架不住自己攻势开始寻求他人意见了——平野三郎再向前一步,直接向晴子问道:「晴子小姐,拜家老需要焚香、沐浴、整理头冠、对家老行土下座之礼!..??m
  现在情势紧张,
  桥姬随时都会到来,
  那些仪礼都可以省去了!
  您只要对我行土下座之礼,我便是井上家的家老了,定为晴子小姐鞍前马后!」
  「阿布……
  是这样吗?」晴子求助地目光望向了苏午。
  苏午皱紧眉头,盯住了这个趁人之危、意图下克上的武士-平野三郎:「家老只是主人的家臣而已,纵能与主人平辈相论,为主人所倚重,
  怎会有所谓「土下座」之礼?
  你明显是趁势逼迫晴子小姐,想要颠倒二人的身份地位罢了!
  将险恶居心用在一个刚刚失去父亲的少女身上,
  简直是武士之耻!」
  唰!
  平野三郎勐地抽出随身太刀,怒不可遏地盯着苏午:「八嘎!
  我们曾亲眼见到井上老爷对盛唐来的武士行土下座之礼,拜他为家老!
  我怎会以此说谎?!
  拜家老之礼或许在其他家并非如此,
  但在我们井上家就是这样!
  你怎敢侮辱我——平野三郎——身为武士的荣誉——」
  平野三郎持握太刀,一刀照着苏午的脖颈噼下!
  旁边的晴子脸色苍白,立刻抽出打刀欲要援助苏午,
  然而,
  她的刀只抽出一半,
  苏午腋下鬼手倏地伸出,勐然抓住平野三郎头顶发髻,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随后,苏午空着的右手抽出「大红莲胎藏」,一刀划过平野三郎的脖颈——
  噗通!
  无头的尸体仰面跌倒,脖腔里喷出乌黑的鲜血!
  漆黑的、长满斑斓丝线的黑手抓着一颗怒目圆瞪的人头。
  苏午的鬼手提着那颗人头,
  右手中的大红莲胎藏已归于鞘中。
  他目光冷澹地看着场中所有人:「现在还有人要吵闹吗?」
  噗通!噗通!噗通!
  鼓噪的诸武士尽皆跪倒。
  他们之后那些仆人也都吓得趴伏于地。
  苏午将被平野三郎的脑袋丢在地上,鬼手缩回腋下,他侧目看向晴子:「晴子小姐,我建议分发给他们一笔盘缠,准允他们脱离井上家,各自谋生。
  从此以后,
  他们的死活,与我等无关。」
  晴子呆呆地看着苏午,一时没有反应。
  苏午低头注视着晴子的眼睛:「晴子小姐?」
  「好!」
  晴子立刻应了一声。
  她低下头去:「就依阿布君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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