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难题
这大雪之中,又是这寒冷湖边,突然看到一个身穿蓑衣的老道,云遮阳心下一愣,不觉向着老道问道,“您是?”
那老道也是奇怪,并不回答,只是旁若无人一般走到云遮阳身旁,捡起鱼竿,仔细端详起来。
“这位师……伯?”云遮阳眉头微微皱起,试探道朝着老道称呼道。
那老道眼神从鱼竿上移开,有些不满道,“谁是你师伯啊?你这个年轻人,怎么眼神这么不好。”
云遮阳一愣,没想到这个老道士脾气居然这么古怪,但看在他年纪已大,还是没有放在心上,“那……敢问如何称呼?”
“这还差不多。”老道士摇摇头,还是仔细端详着鱼竿,“叫我老前辈就好,其他称呼,听不惯,也别叫。”
“老前辈?”云遮阳有一些疑惑,觉得这个称呼有一些熟悉,他眼神一动,遥远的记忆有一些苏醒。
那老前辈抬头看了一眼云遮阳,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接着说道,“这鱼竿,从江凌那里拿来的吧?”
记忆在瞬间联合到一起,云遮阳恍然大悟,“您就是江凌之前说的那个老前辈!”
老前辈微微一笑,拿起鱼竿向着湖边走去,“你也不算太笨。”
云遮阳连忙跟了上去,他扶好斗笠,接着问道,“老前辈,您说我刚刚的方法有误?那怎么样才能钓上来鱼呢?”
那老前辈只是神秘一笑,在距离湖水三四步的时候停下,“年轻人问那么多干什么,看好就行。”
说罢,老前辈直接一甩膀子,直接将鱼钩甩入水中,动作粗鲁得就像在打水漂一样。
“老前辈,你,这……”云遮阳被这动作搞得有一些语无伦次。
“怎么了?”
那老前辈似乎并不在意,他盘腿坐下,朝着云遮阳问道,显得有一些不耐烦。
“你连饵料也没放啊,这怎么钓上来鱼。”云遮阳这样说道,说话间已经把脚边的鱼篓递了过去,里面装着饵料盒子。
老前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云遮阳,接过鱼篓,放在脚边,却把饵料盒子抽了出来,丢给云遮阳,“鱼篓里装鱼的,不是叫你装这些东西的。”
云遮阳险之又险地接住饵料盒子,感到有一些好笑,“那你这可算是,愿者上钩。”
老前辈咧开嘴角一笑,“年轻人就是会说话,等钓到鱼了,我分你一半。”
云遮阳有一些高兴,看这个老前辈胸有成竹的样子,应该有不少的把握,自己不用费力就能钓到鱼,也算正好,不过他心里这样想,嘴上还是忍不住揶揄一句,“你拿着我的鱼竿钓鱼,钓上来鱼还要分我一半?”
老前辈有些不耐烦了,他伸出两根指头,头也不回道,“两件事情。”
“什么?”
云遮阳感到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忽然明白了之前江凌为什么评价这个老前辈以“奇怪”一词了。
“首先,这不是你的鱼竿,是江凌那小子的。”
“其次,如果不是我,你们今天白遭一场雪,还吃不上鱼。”
云遮阳知道老前辈是在指刚才自己的窘态,开口反驳道,“那是条大鱼,和它拼力气,还是在水里,可不是明智之举。”
“昆仑当今二十五岁以下年轻道士之中,你修为最高,居然也拼不过一条鱼?”
老前辈依旧不转身,风雪中这句话就像利刃一样扎进云遮阳的耳朵里。
“你调查我?”
云遮阳后退一步,眉头皱起,下意识地去摸身后的法剑,却扑了一个空——他早将法剑卸下,挂在草庐墙上。
“你也太谨慎了吧?”老前辈转过头,看着浑身紧绷的云遮阳,“就你的名气,还用调查吗?”
“再说了,这里是昆仑,再大的矛盾和勾心斗角,阴谋诡计,都不会演变成搬上台面的厮杀。”
老前辈吸一口气,抖了抖胡子,“真元封锁,难不成连你的胆气也被封锁了?”
云遮阳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他放松身子,略带歉意地说道,“特殊时刻,我得小心一点,人心难测。你应该也知道,对我有意见的道士,不在少数。”
“瞧把你吓的。”老前辈扯长嗓子,有些嘲讽道,“我看你也不像传闻之中那样,无所畏惧。”
云遮阳正色道,“那当然了,谁会不怕死呢?”
老前辈一怔,然后耸肩抖去落雪,“不和你废话了,鱼都吓跑了!”
云遮阳深吸一口气,扶了扶斗笠,不再说什么。
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产生了怎么样的危机感。
那不同寻常的,让他反应过度的危机感来源于那句如同利刃一般刺穿风雪的话语,或者说,来源于眼前这个自称“老前辈”的七旬老道。
云遮阳从他身上感觉到一种危险,一种锋利,熟悉,却又陌生的危机感,就像一把宝剑悬在头顶一样。
仅仅是简单的试探,就让云遮阳有些乱了方寸。
这种感觉云遮阳曾经从另一个道士身上感受过,那个道士叫做丹风。
对于眼前这个老前辈,云遮阳也或多或少猜测出他的身份,可他并不声张,也不行礼。
此前的对话让他明白这个老前辈对他并没有什么真正的恶意,他现在所要做的,就是等待而已,等待鱼儿上钩。
飞雪依旧不断飘落,一老一少两个道士一前一后坐着,在风雪之中就像两块石头一样。
老前辈的“愿者上钩”落了一些空,时间过去将近半个时辰,浮标都没有任何作用。云遮阳眼见着大雪落在老前辈的蓑衣上,覆盖上厚厚一层,却并没有出声提醒。
他只是不断抖落自己身上的积雪,免得什么都看不清。
雪似乎小了一些,又似乎没有变化,宽阔开朗的湖面上一片白茫茫的,像是一张铺开的白纸一样。
四周没有了任何的嘈杂,只剩下雪花下落,积蓄的簌簌声,像是有人在窃窃私语一样。
渐渐地,云遮阳也不去抖落积雪了,他任由冷雪落在自己肩头上,积在自己的斗笠上,只是专注地看着湖面上的浮标。
雪还在下着,似乎永没有止境,老前辈眼睛禁闭,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云遮阳看着浮标,等待着浮标的动弹。
飞雪不断落在云遮阳身上,他虽然经脉强健,也不是特别畏惧着冷雪,可是真元早被封锁,经脉之中没有真元游走,纵使冷雪真正冻伤他不得,可是冷意却不住袭来,进而化为一阵凛冽困意。
云遮阳有些坚持不住,他抖了抖手,将肩头的落雪抖落,又伸手去扶斗笠,将其上的积雪也尽数抖下。
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落雪清除之后,反而是更加猛烈的困意,云遮阳如同醉酒,脑子迷迷瞪瞪有一些混沌不清,好似抓瞎的耗子。
云遮阳正要乘着这睡意眠去,朦朦胧胧之中忽然听见一句,“上钩了!”,当下睡意全无,一下站了起来。
“上钩了?”
他向着身旁的老前辈问道,可是话说出去以后才发现那老前辈不在这里。云遮阳顺着脚印向前看去,发现那老前辈半只脚踩在水中,正在扯着鱼竿。
“上钩了?老前辈?”
云遮阳几步上前,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
“看什么热闹呢,快来帮忙!”
老前辈两手拉住鱼竿,鱼线绷直,就像是一根扎进湖面的钢针一样。
“帮忙?怎么帮?”
云遮阳有些摸不着头脑。
老前辈稳住身子,一边和鱼对峙,一边说道,“这是条大鱼,这鱼线扯不上来,你去湖面上,把它给揪出来!”
云遮阳先是一愣,而后有一些无奈道,“老前辈,我真元被封,已然是使不出法术了,还怎么走至湖面,揪出大鱼。”
那正和鱼竿纠缠的老前辈轻啧了一声,似乎有一些不满,“婆婆妈妈的,你来,抓住鱼竿,我去揪鱼!”
说罢,便将鱼竿直接送进云遮阳手中,云遮阳不敢怠慢,当即抓住竿子,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他连忙站稳身子,双脚发力,将鱼竿控制在手中。
鱼线霎时间绷紧,上钩大鱼更加用力激荡游曵,似要立刻逃出这困境。那纤细鱼线颤抖起来,似乎马上就要断裂。
“老前辈……”
云遮阳向着一旁的老前辈说道,可是他的提醒还没有完全说出口,后者已经一跃而起,向着茫茫的湖面。
片刻之后,那个穿着蓑衣的老前辈带着浑身风雪落到湖面之上,没有激荡起一丝的水花。
湖面于他而言就像是平地一样。
老前辈接着伸出手,像是抚摸大地一样,在湖面之上轻轻点了一下。
然后,冲天的水柱从浮标的位置升起,云遮阳只感觉到手中的鱼竿受到一股巨力的拉扯,绷直的鱼线瞬间断裂。
水柱在升起的一个呼吸之后划出一个弧线,落在云遮阳身后,其中的大鱼显露出身影,在雪地里无助地翻滚着。
那大鱼将近一丈长,双腮一张一合,麻木的眼珠子直盯着漫天飞雪,鱼钩带着半截鱼线从它微张的嘴中滑落,在雪中留下一个小坑。
几滴水珠滴在云遮阳的脸颊上,却依旧驱逐不掉他心中的惊讶——从始至终,他没有从老前辈身旁感受到一点真元的波动,哪怕是刚才揪鱼的那一系列动作。
“哎呦,这鱼真是大,这回算是赚到了。”
云遮阳还没有回过神来,就听见老前辈高兴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道人影从一旁瞬间窜出,快得就像一阵风。
“你说这个怎么分?”
那老前辈赶到大鱼旁,满脸的高兴,同时不忘对着云遮阳问道。
云遮阳走近一些,“刚才不是说好了吗?一人一半。”
老前辈似乎有些不乐意了,他紧皱眉头思索了片刻,还是长叹一口气道,“弄坏了你们的鱼线,分一半就分一半吧。”
“不过还是那句话,怎么分?”
云遮阳有些摸不着头脑,“一人一半有什么难分的?“
那老前辈正色道,“这可难着哩,是头归你,还是尾归我,咱们是正切,横切,还是斜切,这都需要商量的啊。”
云遮阳眉头微微皱起,点点头,“也是,这确实是一个难题。”
风雪之中,一老一少,大眼瞪小眼,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决这个“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