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馈我金珠(一)

  藏锋可不是司马廷玉,不会对任何人客气。
  萧扶光一声令下,藏锋便去了后面,一把将香姐儿从车里拽了出来,直拖到云晦珠车前。
  香姐儿理亏,旁人也早就受够了她,巴不得能将她弄走。
  藏锋可不会怜香惜玉,他拽着香姐儿的后衣领子就将人弄来,像是拎一只喷香的小鸡仔。香姐儿刚受了惊吓,又被如此对待,哭得梨花带雨,脸上的妆混到一起,像是泥潭浸漫桃花,说不出的违和感。
  “廷玉…廷玉…你替我说说话…”香姐儿哪里敢看郡主,更不要说求,哭哭啼啼地看司马廷玉。
  司马廷玉一个头有两个大,他肩上还带着伤,鲜血淋漓,瞧上去状态也十分差。
  饶是如此,他依然开口:“阿扶,就原谅她这一回罢。”
  萧扶光闭了闭眼,只觉得日头毒辣,蝉鸣刺耳,香气刺鼻,周围一切都是那样令人烦躁。
  好好好,这就是小阁老,这就是父王看中的好女婿,为了他那想将自己往火坑里推的小表妹求自己放人一马。
  云晦珠提心吊胆看着她攥在膝盖上的拳头,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泛起,时不时颤一下,应是气急了。
  先帝都骄纵的人,哪里受过这等冤气?
  众人屏息凝神,生怕她发火,一个令下将人斩了。
  哪知郡主突然抽出一支箭,“啪”地一声折断后,狠狠甩在小阁老马前。
  “司马廷玉!”她高声道,“
  此刻起你我有如此箭,今后既不相欠也再无干系了!”说罢便拉下车帘,不再听人讲话。
  林嘉木看向司马廷玉,见他沉默地挥手,叫人将香姐儿扶上车。
  香姐儿满脸是泪,这回却一句话也不敢说,生怕郡主反悔,又让那银面男将她拖走乱刀砍了去。
  而只有云晦珠知道,萧扶光是憋屈得厉害。
  她眼眶里含了一包的泪,仰着头不让它们流出来。
  云晦珠看得惊心,递上帕子。她接过来后擦了擦眼睛,虽一声也没吭,可眼圈儿都红了,也再不流眼泪。
  还了帕子,上头只沾了点儿脂粉,妆面倒是未花,可见其体面。
  云晦珠问:“阿扶,你还好吗?”
  萧扶光摇了摇头,一句话也没说,在行囊里翻翻找找了一会儿,找出炭笔和纸,在上面写写画画。
  云晦珠凑上去瞧,见上面龙飞凤舞写着几个字:“司马廷玉欺我,还需另觅佳婿。”
  光这还不算完,末了还加了个“速”字,可见她想要踹掉小阁老之心尤为迫切。
  藏锋从内阁的笼子里捉了只信鸽出来,鸽子无辜,被正在气头的郡主捣弄一番,掉了两根毛后终于被释放,扑棱着翅膀飞向帝京方向。
  萧扶光心口之气总算稍稍泄去一丝,随即抬手示意继续前行。
  响马消息灵通,自此之后便再无贼寇来犯,行路更加顺畅。
  未过半个时辰,陈九和带着救兵赶来,见众人
  虽负伤却不损一员便觉惊奇。听林嘉木解释之后,倒是愈加佩服萧扶光。
  晚间抵达景州,这里是济南府北边界,明日便能入济南。
  晚间用了膳,直至入睡,云晦珠也未听见香姐儿吭一声。
  “你白天发火,可给她吓得不轻。”云晦珠笑说,“活该,就该这么治她。什么玩意儿,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若是王爷在,哪里能饶了她的性命?”
  萧扶光带着一身的水汽,正坐在镜前用珍珠粉敷脸,白白的一层,只露出鼻子嘴巴同俩眼儿,瞧着十分骇人。
  “我也并非滥好人,今日我的确该要她的命。”她的嘴巴不好动,说起话来亦是十分含糊,“只是司马廷玉替我试过丹,虽无大碍,到底算欠他一个大人情。一命抵一命,今后两不相欠,回京解了婚约,日后再寻德才兼备之婿。”
  云晦珠趴在床上撑肘看她:“小阁老年纪轻轻位高权重,实在难有人能出其右。”
  萧扶光不以为然:“我父王曾说,我出生不久司马阁老带着他来我家,是我抓着他不撒手,才定下这门亲。我现在只庆幸,幸而自己不是寻常人家女儿,否则失了这门亲定要寻死觅活,日后也再难嫁——我是郡主,坐拥陇西千里,天下百万好男儿任我挑拣,我又何必吊死在一棵歪脖树上?既然嫁谁都是下嫁,何苦让自己找不痛快?”
  “是了,是这么回事儿
  。”云晦珠听得连连点头,“女子三从四德,一辈子吃尽委屈。阿扶这般家世,若是也要受委屈,我真是想不出人生还有什么盼头了。我同外祖回家,不也是因自己独身在外受够了欺负?老天爷不开眼,专挑我这孤女欺负,那时我就发誓,日后若有平步青云的机遇我定为自己而活,活出一个痛快!”
  萧扶光与云晦珠惺惺相惜,二人约定好日后为自己而活,不受贱男子摆布。
  只是高贵出身尚有选择余地,如她二人背后所靠已是人间至高门第。有时冷静下来也时常惋惜,多数姑娘尚还在深闺之内,一言一行都被束缚在条条框框之中,怕是此生都不得越过门槛去看百态红尘。
  次日一早,一行人早早出发,好赶在下午之前抵达济南。
  苍天多云,萧扶光耳清目明,趴在窗沿上享受夏日微风。
  她忽而转过头问林嘉木:“昨日被响马劫去的银票呢?”
  林嘉木一听便会意,使阁部中人将银票点了出来,道:“俱在此处。”
  萧扶光看也未看,直接收入自己囊中。
  林嘉木与陈九和看傻了眼。
  “看什么看?”萧扶光抬眼瞪他们,“若是没有我,你们还能要回来?”
  林嘉木连忙摆手:“不…不…该是郡主的才是…”
  云晦珠笑话她:“财迷心窍。”
  萧扶光将银票藏得好好的,又道:“这可不是财迷。檀沐庭中庸之资,一
  路靠贿赂媚上做到三品侍郎,他能媚陛下,就不能媚我?我比陛下便宜得多,只需四百五十两,算来还是他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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