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欲海迷津(七)

  “如今的檀沐庭应是打听到我当初多次押题必中,才蓄意接近于我,为的便是阻碍我秋闱,而他取而代之。”尤彦士继续道,“我可以确定,现在的檀沐庭绝对不是济南人士。外地人或许听不出他有口音,但我在东昌三十年,还是能分辨得出的。”
  说罢,他俯身再一拜。
  尤重见了,也拉着豆豆跟着拜倒。
  “自古文人相轻,我尤彦士素来坦荡,既没有那个命,也不强求中试。”他抬头郑重道,“可檀沐庭欺我在前,下毒害死我娘在后,心肠实在歹毒!如今他身居高位,又得陛下宠信,我无权无势,撼动不得他半分。二位气度超凡,又是因他而来,定能铲除这万恶之人!”
  “我同你一样,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定不会让他继续逍遥法外。”萧扶光扶起他说,“多亏有你,只要我拿出底稿,就能证明他秋闱作弊。可如此一来你就是联合舞弊,轻则流放,重则处斩,所以…”
  “姑娘苦心,在下明白。”尤彦士看着尤重,微微一笑道,“现在我就带重儿离开,从今往后,世间再无尤家父子。”
  萧扶光点头:“如此甚好。”
  舵工将船锚收回,长篙一撑,船缓慢离开河岸。
  尤重站在船头,脚边跟着豆豆,手挥得比豆豆尾巴甩得还要快。
  萧扶光也冲他挥手。
  “走喽!”舵工一喊,船顺水而下,急速前行。
  尤重奔到父亲身边,问:“爹,
  咱们去哪儿呀?”
  尤彦士将他抱在自己膝头,笑着问:“重儿想去哪儿?”
  尤重想了想:“我想去看海。”
  尤彦士点头:“那咱们就去东海。”
  尤重好久未同他说话,今日像有说不完的话似的,一直问他。
  “东海离这儿远吗?咱们能到吗?”
  “能。水是活的,只要沿着水路走,早晚有一天咱们能到东海。”
  “那要多久才能到呢?”
  “难说,或许要几个月,或许要几年。毕竟爹也没出过远门。”
  “只要能跟爹在一起,多久都没关系。”
  -
  送走了疯子父子,萧扶光与司马廷玉也要回济南。
  “阿扶,上来。”司马廷玉站在马前朝她伸手,“咱们再不回去,他们怕是要疯。”
  萧扶光歪头:“我自己没有马?非要骑你的?”
  “还没回去,现在就嫌弃上了?”司马廷玉抬了抬下巴,“烧得稀里糊涂的时候才知道要依仗哪个,可病一好了,马上就翻脸不认人——我看你就该病着。”
  “你敢咒我?”
  “臣不敢。”
  夕阳泻下金光,均匀地洒在水上。一人牵一匹马,于河畔缓缓并行。
  只要一侧首,司马廷玉便能看到一张姣好静美的芙蓉面。
  “廷玉。”她忽然开口问,“我是不是很任性?”
  “岂止任性。”司马廷玉挑眉答曰,“听不得劝、肆意妄为、独断专行、脾气大,还总爱用半拉眼来瞧人…”
  萧扶光停下脚步,仰起头来瞪他。
  她眼睛黑得
  发亮,瞪起人来还是有几分威仪的。只是太年轻,额头两颊鼻尖嘴唇无一不透着饱满润泽之光,勾人心弦可以,震慑人还是有些不够。
  “是你让我说的。”司马廷玉耸肩。
  “得得得,我自找的。”萧扶光闭紧了嘴巴,牵着马大步走向前去。
  还没走出两步,后面人便跟了上来。一阵天旋地转后,她被司马廷玉抗上肩头。
  小阁老好一副宽肩,扛人如同将换下来的衣服甩上来那样简单。
  只是萧扶光肚子硌得难受。
  “放我下来!”她锤他背。
  “说你两句还生气,真个矫情鬼。我不说,早晚自有人说,你当太极殿前那群大红袍是干领俸禄的?文臣都成精了,骂起人来一个脏字儿不带,就能叫你难受死。”司马廷玉被她锤得说话声都带着颤颤的尾音,“现在先习惯我,我保你日后舌战群儒。”
  “我不要舌战群儒,我要你心服口服。”萧扶光说着,伸手又去拧他。
  只是司马廷玉一身的腱子肉,她拧不动。
  不过女人总有女人的办法,那就是薅头发。
  小阁老有一头乌黑油亮的头发,此时被束在冠中,正随风飘扬。
  萧扶光刚扯下来几根,便感觉自己屁股上便挨了一下。
  疼倒是不疼,只是一张俏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大胆…”
  “大胆佞臣司马班!”不等她开口,他便夹着嗓子学起她来,学得虽说不像,可阴阳怪气足够了。
  萧扶光气得发懵,
  两腿乱蹬之时,屁股上再次挨了一下。
  她不动了。
  自打生下来到现在,还没有这样被人欺负过。
  司马廷玉察觉到不对劲,便将人放下来。
  萧扶光眼眶红红的,也不理他,往一边走了两步,坐在河岸边整理衣饰头发。
  司马廷玉也跟过来,坐到她身边。
  萧扶光往另一边挪了挪。
  “咳。”他往她身边又捱了捱。
  见她依然不说话,司马廷玉自言自语:“阿扶是随先帝制霸太极殿的光献郡主,断不会轻易动怒。”
  萧扶光耳尖动了动,想笑,又怕破功了没面子,只得继续板着一张脸。
  “脾气大了好,就像葱姜,温中滋补,那叫个香。”司马廷玉继续道,“白水煮菜吃着有什么意思?还是我阿扶带劲儿。”
  “谁是‘你阿扶’?不害臊!”萧扶光终于憋不住,一把将他推倒。
  司马廷玉猿臂一伸,也将她带倒。
  “我阿扶很好,很好…”他将她圈在胸前,低声道,“有血有肉才有滋有味,阿扶跟谁都不一样,这就很好…怎么不是‘我阿扶’?秋后成亲,那时芦苇开花,正是‘蒹葭苍苍’之时。那时阿扶名字前要冠我司马,真真正正是‘我阿扶’。”
  萧扶光窝在司马廷玉胸前,感受他心跳怦怦,却听到自己心脏的也在跃动。
  眼下才六月,芦苇茂盛,却还未开花。可不知为何,竟有了一丝隐秘的期待。
  “可你不能再欺负我了。”萧扶光不高兴道
  。
  司马廷玉自然顺着她。
  “你有脾气,我也有。不如咱们想个折中的法子。”他想了想,说,“倘若你在气头上,就唤我三声‘廷玉’,我听了便知道你不高兴,定要来哄你;我若唤三声‘阿扶’,你就不要惹我。这样行不行?”
  “我惹你,我闲得?”萧扶光翻他白眼,“不过,这法子可行。”
  司马廷玉正欲再说,她却唤了他三声“廷玉”。
  “廷玉在呢。”他没了法子,开始哄,“阿扶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次。”
  “没诚意。算了。”
  “阿扶说怎样就怎样。”
  “那我要你背我回济南。”
  “你倒不如给我个痛快。”
  笑笑闹闹中,有时也缠到一块儿。
  纵然之前心中有过别人,可人总得向前看。
  过去时光已逝,未来如何尚未定论。起码现在萧扶光认为,司马廷玉远比自己想象中要好。
  ——
  大家节日过得好吗?是不是都在旅游呢?
  我没有出门,我在家码字。
  (我家旁边盖了一所大学新校区,今年新生第一年入学,我国庆天天蹲家看男大_)
  今天还有一章,等我看完男大再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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