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韩愈先生
林通的精神一直有些恍恍惚惚的,不是因为输了棋,而是在想着别的事。
昨晚,李寒鸦走后,庞天河并没有和他下棋,而是丢给了他一份文件,让他自己看。
林通看见页面上那个专属于天机府的标识,知道恐怕不简单,估计是什么机密文件,就连忙打开看了起来。
李寒鸦,男,15岁,父,李暃,母,韩挐。
入目第一行的这段话看得林通有些迷糊,他略感奇怪的望向自家师父。
见庞天河瞪了他一眼,又连忙低头继续看了下去。
李暃,男,39岁,造化境三重。
西秦世家,陇西李氏,家主李虎,有八子,幼子便是李暃。
李暃18岁,寻道十重大圆满,出陇西,游历天下,初战成名,入英杰榜第八十二位。
……
20岁,脱凡三重,英杰榜第五十四位,入稷下学宫,与韩挐相识,两人相恋,后私奔。
……
23岁,脱凡六重,英杰榜第三十一位。
这是李暃人前最后一次亮相,之后隐姓埋名于大魏武阳府,开始平凡度日。
韩挐,女,37岁,造化境二重。
地榜第六,昌黎先生韩退之的小女儿。
自幼生活在稷下学宫,18岁遇李暃,两人相恋,后与李暃私奔。
19岁,脱凡一重,初战成名,入英杰榜第七十三位。
三日后,被改为巾帼榜第六十六位,为天机府历史上少有的榜单出错。
……
21岁,脱凡四重,为巾帼榜第四十一位。
后与李暃在大魏武阳府隐姓埋名,不问世事。
林通一口气看到这里,已是激动到有些说不出话来,这叫李寒鸦的小子,背景很深啊!
不说他父母,只一个韩愈韩退之,就已是少有人能惹的存在。
天机府的地榜是整个天下,千岁以下最强的七十二人,昌黎先生,位列第六。
且韩愈先生,正是林通此生最尊敬的人!那篇《师说》,是他毕生之信仰!
“看清楚了吗?我寒鸦老弟可是昌黎先生的外孙!”庞天河十分自豪,他最尊敬和崇拜的人也是韩愈先生。
当年,他三百岁,神游一重,因兴趣太广,耽误了修行,还被人耻笑总是和下贱之人学些无用东西。
正感迷茫之际,《师说》横空出世,他读了之后,因此明了本心,来了这武阳学院,当了院长。
“没想到啊!没想到!”庞天河一脸感慨,还笑的非常得意:“我都快入土之人,有生之年,竟还可以和昌黎先生搭上关系,我和寒鸦,兄弟相称,他的外公,岂不就是我的外公!哈哈哈哈。”
“师父,你怎么不早说?”林通有些后悔刚才没多说几句,攀攀交情。
他本是孤儿,自小被庞天河收养,一直看着自家师父平日里狂热崇拜着韩愈先生的样子,耳濡目染之下,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譬如当年炼体十重大圆满时,林通就是依师说,行师道,一举突破入寻道境的。
这个世界虽以武为尊,但因寻道时各人的志趣不同,倒也使大陆上百花齐放,便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这些看似无用之事,一旦为道,再不断积累,最后化道通玄,就可变成神通,拥有无上威能。
不过能突破入通玄境的毕竟是少数,所以大部分人的道都暂时只能算是爱好。
林通的师道也好,庞天河的棋道也罢,不入通玄,万事皆休。
“这可没办法,我也是昨天下午实在对这寒鸦老弟的功法感到好奇,才去天机府花了大价钱买来了他的来历情报!”庞天河一脸自得:“意外之喜,意外之喜啊!”
“然后你就偷偷设了局,和他结为了兄弟?”林通心中羡慕不已。
“怎么可能!你不要胡说!我对昌黎先生如此尊重,怎会设计他外孙!”庞天河十分生气,觉得自己的弟子已经被嫉妒冲昏了头脑。
林通哼了一声,满是怀疑的语气:“我也不想相信师父你是这种人啊!可事实就摆在我眼前,你已经成了昌黎先生的便宜外孙了!”
庞天河故作一叹:“唉!说了你可能不信,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简直水到渠成,有时候,我也只不过是顺水推舟一下罢了!”
林通听了,实在有些好奇:“那你老人家倒是说说看是怎么回事啊!”
“其实吧,你师父我啊,昨晚看完这些文件后,也是激动到整晚没睡着,一直想着自己该如何不动声色的与寒鸦老弟套套近乎。”庞天河顿了顿,喝了口茶,见林通急了眼,得意一笑,才继续说了下去。
“没想到,第二天,也就是今天早上,一大早,门都还没开,他就来到了图书馆,我心想难道是天意?就急匆匆的给他开了门。”
“结果寒鸦老弟一进图书馆,就如往常一样开始找书看,我见了,心生感慨,不愧是昌黎先生的外孙,果然好学啊!”
“对了,你还不知道吧,我寒鸦老弟,博古通今,学识渊博,我们图书馆,就没有他没看过的书。”
“这样一来,我又觉得,实在有些寒酸,在楼上犹豫了一下,就把学院所有珍藏的功法武技全给搬了出来,准备让他开开眼。”
“没想到啊,寒鸦老弟连这些也都看过,还全都会,不愧是昌黎先生的外孙啊!”
“师父我当时心情复杂啊,哪还好意思去开口啊,就假装在一旁独自下棋,心中真是五味杂陈啊。”
说到这,庞天河叹了口气,神情落寞。
林通也有些鼻酸,心中感同身受,又好奇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就连忙问道:“后来呢?”
“后来啊。”庞天河缓了缓神,又笑了起来:“后来寒鸦老弟看完书,就准备走了,师父我只好假装不在乎,还笑着让他离开。”
“没想到啊,寒鸦老弟不愧是昌黎先生的外孙,他定是可怜我一个老人家孤零零坐在这,走到半路后,居然又跑了回来,陪我下了一下午的棋。”
“你师父我一生痴于棋道,自问棋术高超,天下少有敌手,本还想让一让寒鸦老弟,没想到啊!不愧是昌黎先生的外孙,他哪需要我让啊。
“师父我用尽全力,还是连输了七盘,不过收获满满,过程中与寒鸦老弟关系越来越好,最后还得以兄弟相称!哈哈哈哈!”
庞天河得意极了,哪怕就粘上了这一点点关系,都能让他容光焕发,精神抖擞,开心许久。
“如此说来,寒鸦前辈还真是品性高洁,志趣高雅,深藏不露啊。”林通十分感慨:“没想到今日沾了师父你的光,我也成了韩愈先生的外孙的好兄弟的得意弟子啦!”
“去去去,刚刚给你机会让你叫,你不叫,现在来装什么便宜孙子的好弟子!”庞天河就看不得他这样。
“师父,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之前可是一开始就对寒鸦前辈行了礼的,只是前辈谦虚,没有接受,可不能怪我。”林通觉得自己很委屈:“况且,我就是在这和你开开玩笑,我再尊敬韩愈先生,也没必要追着他外孙叫前辈吧!”
“你懂什么,他才十五,武道就已经如此深不可测,还能潜心在此学习,今早随口就是一句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庞天河一叹:“此子来日成就必不在韩愈先生之下。”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林通细细感悟此句,只觉越品越妙。
庞天河见了,怅然开口道:“你师父我也就这几年可活了,你亦是寿元不多,现在对他尊敬点,日后必有好处,便是你没等到那天,你的儿子、孙女,也可获益无穷。你下次见他时,定要再恭恭敬敬的行个大礼!”
“弟子明白了。”林通点头称是,有些伤感。
“嗯,以后姿态记得放低点,你我二人也不过是当了个小小院长罢了。”庞天河自嘲一笑,他从前性子也是十分骄傲自负的,不过将死之人,都已看开,臣服强者,哪怕只是个未来的强者,也从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相信我的眼光,寒鸦老弟性格纯良,背景深厚,天赋异禀,才华出众,关键还十分刻苦努力,这种人不出意外,肯定会获得成功、通玄入圣的!”
师徒二人又掏心掏肺的聊了半天,之后一夜未睡,又交流起韩愈先生发起的古文运动来,看着那些文章诗句,都是激动不已,恨不能立马去稷下学宫,加入进去。
到了第二天,经过他师父一晚上的开导,林通已经有所觉悟,若不是受人所托,晚上还有对决,他都想直接去找他的寒鸦前辈交流感情去了。
此时,他站在台上,虽然输了棋,倒也不太在意,只是瞧着赵临缘的惺惺作态,还是有些不舒服,就转了个身,索性不再去看。
没想到啊,他这一转身,恰好望见个人影,正从二楼下来,似是要出门的样子。
他觉得很眼熟,仔细看去,不正是昌黎先生的外孙,师父庞天河的好兄弟,他林通心心念念的寒鸦前辈嘛!
心情激动之下,哪还管什么对决,一个飞身下台,躬身行起大礼:“寒鸦前辈?寒鸦前辈!真的是您啊!晚辈林通,拜见寒鸦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