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变故
两人起身,正要出门,忽然御风飞奔而至,“爷,出事了!”
“何事?”
“门外来了一队金吾卫,说是奉旨请王爷回宫。”
金吾卫?宋念卿顿感不妙,看向元琰。金吾卫是陛下的近卫军,陛下回朝了?
“元琰……”
“不必说了,我马上进宫,你速速带人去把东西搬走,迟则生变。”元琰拍拍他,面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好!”两人相处多年,一个眼神便能读懂对方。宋念卿先前未说实话,其实他想要的并非宋枫眠的书信,也与母亲闵氏没有半点关系。醉翁之意不在酒,元琰定是猜中了他的心思。
并肩行至影壁,果然看到一队身着金色铠甲的军士在门外等候,为首的是金吾卫大将军秦不殇,前次宋念卿受廷杖便是由他亲自督办。
“秦将军,究竟是怎么回事?”宋念卿拱了拱手,劈头就问。
秦不殇先向元琰行礼,这才回道:“今日陛下刚回宫中,便有定国公朱骋由家人抬着进金銮殿告了御状,说广陵王公然抗旨,不仅四处走动还肆意逞凶,抓了礼部员外郎宋枫煜并将他的祖产抄没了。”
“祖产?……我呸!一堆破烂玩意,扔大街都没人要!”元琰先是惊愕,随后很愤恨的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宋枫煜,你个没见过世面的老东西!”
昨夜他叫人砸开阁楼,亲自查抄,迎面碰了一头一脸的灰,蜘蛛网都能当被子盖了好吗?
“什么?你抓了宋枫煜!”宋念卿吃惊的是这个,不是让他抄阁楼嘛,怎么还抓人了?
元琰挠了挠头,“你是不知道啊,那老小子废话太多了,一口一个之乎者也,吵的我头疼,还嚷嚷着要你过去把事情说清楚。我嫌他太聒噪就把他抓了。”话到此处略略靠近了些,声音放低,“不抓碍事啊,我怕他去找人求援,想给你多争取点时间,没想到……”
没想到抓了更碍事,直接把他的亲家招来了。朱骋是什么人?一代军神,赫赫有名,如今虽然后继无人不复当年,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朝廷总要给几分薄面的。
宋念卿的脸冷了下来,想要说他几句,碍于有外人在场,只能嘱咐,“陛下亲自过问,你要小心应付。”
“没事没事。”他云淡风轻的摆了下手。
唉,怎能没事,如今太子监国,陛下虔诚向道,渴求长生;佛法也没放下,探究轮回,佛道双修,可见他是矛盾的。尤其是他退居深宫之后,常有流言蜚语传出,说他性情大变,喜怒无常,言行举止多有怪诞。此次接了朱骋的状子未假手于太子,也许是触到了他的逆鳞。
最麻烦的是,元琰尚在禁足之期,若没有宋枫煜这件事,陛下或可以顽劣为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一旦涉及朝中官员,事情就可大可小了。宋枫煜,这个受祖上门荫升迁的六品闲官还真是颗老鼠屎,轻轻松松乱了他的计划。也怪他留了一手,在事情没有着落之前未与元琰讲明要害。
看着元琰被人带走,宋念卿无可奈何,手一挥,领着御风等人赶往广陵王府。
也许……朱骋出马并非偶然……一念闪过,他忽然心急如焚,想着时间紧迫,必须在陛下下诏之前将那件东西拿到手。
此次元琰从宋家老宅抄出的不仅有书信,还有多年积累的礼单,贺词,拜帖。自宋枫眠过世之后,宋留春官至镇北将军,不久就迁至新建的将军府居住,把老宅留给了宋家三叔,也就是继任的宋家族长宋枫煜。
宋家那些老物件都随着宋枫眠的书信一股脑的锁在了阁楼,无人问津,而让宋念卿关注的则是其中的一张拜帖。
它源于一个早已死去的人,那个人曾在他侄儿宋兰舟的抓周宴上出现,手执拜帖,神采奕奕。
为什么会突然想到他呢?
首先是君梨身上的蝴蝶印记,让他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大胆到他自己都觉得荒谬。
其次是宋念卿与那个尧国谍者陈和碰面,老小子告诉他,太子的宠妃贺良娣中毒与他毫无关系,那个死去的女官他也不认得。至于女官住处为何会有他们尧国谍者的接头令牌,他的解释是自己被出卖了,而要他死的人很可能是个比他还隐秘的谍者,一个用双蝶印记传书的人。他的手下曾截获过那人的一份密函。
双蝶……宋念卿对那个大胆的猜想增添了几分信心。
君梨的父亲,北关校尉君千里,也许并没有死。
当年他“战死”之时宋留春与手下被人包围,浴血奋战,没法带上他的尸首。一场恶战之后,宋留春回头寻找,只看到飞沙满天,很多死去的将士被流沙深埋地下,难觅其踪。最终,他给君千里建了一个衣冠冢,以寄哀思。
关于这一点,宋念卿曾不露痕迹的问过君梨,她点头称是,说当年宋留春送到家中的是她父亲生前穿过的一件旧袍,她母亲亲手缝制的。
一个人若是未死,为何迟迟不肯现身?君梨是他唯一的女儿,小时候爱若珍宝,可是这十年她都寄养在宋氏门下,作为父亲他不关心不惦念吗?
这个问题他没有想通,最终他决定把君梨留在自己身边,也许她会成为一把钥匙,帮他打开重重关卡。
她的父亲若真活着,一个行刺过太子的人,罪不可恕;又与陈和交过手,如果陈和的话属实,一个想要置陈和于死地的人,到底有何图谋?他的身后究竟隐藏着一股怎样的势力,能让他十年不与亲人团聚?
从目前的迹象来看,君梨并不知情。他娶了她,或许能从她身上顺藤摸瓜找到君千里。只是到了那个时候,她会如何抉择。而他与她,即便只是一纸契约,单是她父亲刺杀太子那一条罪,他便有说不清扯不断的嫌疑……
君梨,这个在他年少困顿时给他送水送糕团的女子,究竟是他的福还是祸?
另外,元无疾怎会将君梨认成皎月?那日茶肆偶遇是他刻意安排的,他叫元琰将人引来,并未说明要见何人。可元无疾一看到君梨便喊她为“皎月”,再联想前次他在松涧观以及思梅园的所作所为,不由的让人怀疑君梨与那个叫“皎月”的人是否另有渊源。
松涧观沉河之事发生以后,他查过元无疾,这位世子在拿到那张画像之前并未见过君梨。也许,正是因为长得像,他把君梨认成了另一个人——皎月。
皎月的身份很不好查,昭王府的下人都是一问三不知,并不清楚皎月为何人。直到御风找人灌醉了王府的大总管元尽忠,才从他口中套出了事情的真相。
皎月是元无疾的一个书童,长相颇为阴柔,一年前突然失踪。随后府里的下人几乎都被昭王妃遣散了,一夜之间换了新人面孔。
刺探之人又拿出君梨的画像,元尽忠眯眼细辨,直呼皎月。原来此书童私下里偏爱女子装扮,常与元世子有亲昵之举。有一次被昭王妃撞见,母子俩大吵了一架。在王妃离世前几个月,皎月突然失踪了。
且不论为何失踪,他的存在是巧合吗?因为长的像所以被宋兰舟利用,借此对付君梨?还是……另有隐情?
对于这个大侄儿,宋念卿还没有正面交锋过,线索太乱,毫无头绪,他怕打草惊蛇,一切只能在暗中进行。
思前想后,他决定从那个蝴蝶印记入手。假设君千里还活着,假设陈和手上的那份密函便是他的手书,那只要对他的笔迹进行核对,事情便会有眉目。
只是陈和是个老滑头,想把自己吊起来卖个好价钱。也罢,先找出那个人以前的东西,再想办法与陈和做交易,拿到那份密函。
细细回想,君千里与宋留春是好友兼同袍,两人年轻时常有书信往来,但是在他死后宋留春将这些书信一并在他坟前烧毁了,说不想睹物思人,平添伤感。
那么,他现在所知道的唯一一件留有君千里笔迹的东西便是那张拜帖了。当年拜帖、礼单之物都由老宅的徐管家归拢,随着宋家的旧物锁进了大木箱里,最后堆到了阁楼上。
所以才有了元琰查抄宋枫煜这桩事。本想悄悄的把事办了,谁想半路杀出一个朱骋。是凑巧还是有人设计,目前尚不明确。
等一行人到了广陵王府,看到另有两队金吾卫围在门口让闲人勿进之时,宋念卿才深刻咀嚼到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酸涩滋味。
“他娘的!还是迟了一步!”他拍着大腿。
“早知如此,我们就应该把宋枫煜绑了,然后在阁楼里大干几日,把那张拜帖找出来,否则也不会如此被动了!”御风看宋念卿如此,虽然是马后炮,但还是不吐不快。
他摇头,“我们这般手法都被人盯上了,你若直接去查,说不定情况比现在还糟糕。”
“……您是说他们会毁了那座阁楼?”
“付之一炬,不是不可能。幸好现在东西在王府,我们拿不到,他们也一样。”
御风不甘,一拳砸向墙壁。忽然又道:“您说……会不会是我们想的太复杂了?金吾卫嘛,来王府看住王爷,免得他四处乱跑,没什么问题呀。”
“元琰入宫了,弄不好会送往宗正署看押,此刻金吾卫在此值守,绝不是好事!”
御风愣了一愣,忍不住开骂,“娘的!那人也太神了吧,居然能算的如此精准!”
“嗯,是个高手!”宋念卿咬牙,突然叫出了声。忘记自己嘴上有伤了,哦哟哟,刚才发了狠,疼啊!
御风哭笑不得,只恨自己爱莫能助,嘴里的话却呈现出另一种风味,“昨晚……你们动静也太……太大了……”
“胡说什么!”
御风几欲翻眼,昨晚他守在门口听的清清楚楚,夫人那一声声“抱抱”喊的,还有这位爷“哎哟哎哟”的叫唤声,断断续续,几乎一宿,也太能造了!
殊不知那是他主子被咬的声声叫痛。男子汉大丈夫,被一个弱女子咬住嘴唇不撒口的痛楚谁能体会?
“来日方长,您多少……收着点,别太……”
“闭嘴!”真是反了天了,宋念卿狠狠踹出一脚,“老子的事你也管!”
咧嘴吸气,一边心里暗暗骂道:臭丫头,都是你干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