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黄袍割袖保性命

  东采英心中好笑,但装作发怒道:“好你个军师,你竟有这等害人的法子?你老实招来,你用此法害过多少人了?”一边说笑,一边走到盘蜒身旁,盘蜒侧脸看了看他,旋即又凝视夜空。
  东采英忽然感慨万千,说道:“军师,我东采英生平从不求仙拜佛,连蛇伯旧习也一直不屑一顾,但遇上你之后,我才知道天道茫茫,万事或许皆有定数。若不是你指点迷津,我早被众妖剿灭,更谈不上如今习得神功、封侯娶妻了。林儿一直管我叫恩公,然则在我心中,你才是真正的大恩人。”
  盘蜒淡淡说道:“天下岂有不散的筵席?等这兵祸一过,便是你我分别之时。”
  东采英当时心血来潮,欲拜盘蜒为军师,曾听他说起终将辞别之事,那会儿他一口答应下来,原以为不过是盘蜒谦逊之辞,想不到如今大事将成,富贵在手,盘蜒竟又提起此事,顷刻之间,东采英如遭雷击,脑中一片空白。
  盘蜒道:“将军莫非不允么?”
  东采英急道:“军师助我良多,我大恩未报,怎能答应?”
  盘蜒道:“我接连泄露天机、预料大事,若长久如此逆天而为,只怕会招来灾祸。我最多再帮将军一回,此后便无法再顾及将军,留在此处,也只能吃干饭,不干活,当个吃闲饭的懒汉了。”
  东采英愣了半晌,蓦然哈哈笑道:“军师啊军师,我不让你走,并非是贪图你那才干,而是打从心底里与你投缘,只要你留在军中,我管你一辈子不愁吃喝,花天酒地,你便是不再出半分力气,我也瞧着欢喜,更何况我一身富贵全是拜你所赐。”
  盘蜒见他情真意切,所说确是肺腑之言,不禁稍觉感动,但他心意已决,说道:“如我所料不错,北妖兵祸,不久必退,此后便是多年的太平天下,偶尔有小打小闹,但也无关大局。我虽可占卜天象,终究怕天劫扰我,因而打算投奔万仙,寻求渡劫之法。”
  东采英恍然大悟,说道:“原来军师志向远大,想要谋求成仙么?既然如此,我岂敢阻拦?将来军师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使唤我,哪怕我老的走不动路,一样听军师差遣,绝无还价。”
  盘蜒道:“倒也不必将来叨扰于你,眼下便有一桩小事,还当请你去办。”
  东采英当即说道:“军师尽管直说,我掏心掏肺,也要替你办成。”
  盘蜒道:“此去与万鬼众妖决战,你可再立一大功,从此以后,必受天子器重,可谓言出必允。你当求天子驱逐当今俦国君主,扶陆扬明继任侯爵之位,从此你蛇伯与俦国结为姻亲同盟,彼此相助。”
  东采英笑道:“军师,这本就是我答应陆家姐弟之事,哪能不办得妥当?这事太过容易,做不得数,我仍欠你恩情未报,你将来记得千万讨还。”
  盘蜒忽然陷入沉默,久久不发一语。东采英悄悄一望,见盘蜒双目如蛇,抿嘴微笑,黑暗之中,似乎有一张黑色的幕布,将盘蜒遮住,让他被神秘莫测的阴影笼罩,令他笑容如同鬼蜮,东采英瞧得冷汗直冒,一时竟有些惶恐不安。
  盘蜒说道:“不久之后,我会问你借两千骑兵,全听我差遣,这骑兵我今后会还你,一个都少不了,还望将军答应。”
  东采英笑道:“自然答应,自然答应,不知军师要用这人马做什么?可是要劫富济贫?两千够用吗?如若不够,我麾下军马全听军师差遣。”
  盘蜒道:“空闺幽冷,莫负佳人,今夜我所言已尽,就此告辞。”说罢拱一拱手,转身远去,披风飘扬,长袍如水,相貌英俊,举止潇洒,气度超然如仙,东采英愣愣张看,心中涌出无尽敬意。
  谁知走了两步,盘蜒被长袍一绊,啊呀一声,骨碌碌滚了起来,竟从阶梯上滚落下去,身法之圆滑顺溜,直是罕见罕闻。
  东采英哈哈大笑,想去上前搀扶,盘蜒自觉颜面无光,早就灰溜溜的跑远了。
  次日依旧忙碌,到第三天早晨,大军召集完毕,物资齐整,养足精神,东采英当即下令启程,沿大道,穿原野,行向玄鼓城。
  那玄鼓城地处平原山地交汇处,离北境诸国不远,易守难攻,土地肥沃,物产丰饶,百姓众多,民好农蚕,可屯兵百万,端的是兵家必争之地。东采英打算直入城池,与诸侯齐聚,共朝天子,立誓结盟,但盘蜒指着地图,说道:“将军可先前往此城西北的‘黄袍城’。必有所获。”
  东采英问道:“这一来一去,最快又得两日,可别误了天子定下的期限。”
  盘蜒笑道:“将军有所不知,天子就在那边,此去乃是捷径。如去的晚了,天子性命难保。”
  东采英登时骇然,问道:“将军,卦象这么说的?”
  盘蜒说道:“卦象言道:‘匆立之帐,晚则不保’,可解为天子临时在那黄袍城立帐,却又被妖军围困。”
  东采英早领教过盘蜒占卜神效,哪里有半分怀疑?立时传令下去,大军调转方向,全速行向黄袍城。
  赶了约莫大半天路程,途中并无异状,众将士皆将信将疑,暗想:“将军可是又听了军师神棍言论,带咱们随处乱跑了?”
  至当日黄昏时分,突见远处有一人一马疾奔而来,那人一见大军,立时转向,行色匆匆,逃向东面。那斑圆乃是先锋,呼啸一声,纵马追去,不多时便将那人止住,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奔逃?”
  那人见斑圆一张豹脸,又惊又怒,一斧子朝斑圆劈来,斑圆双剑圈转,嗤地一声,点中那人穴道,他武学深湛,剑上附有真气,以剑点穴,不伤皮肤。
  斑圆正要逼问,但东采英已然赶至,说道:“我乃蛇伯城城主东采英,这位将军是我麾下大将斑圆。这位好汉又是何人?”
  那人本已绝望,听东采英所言,当真喜出望外,也是病急乱求医,大声道:“我乃天子麾下骁骑右将军雨蒙,天子他在黄袍城被十万大军围困,我突围出来报信,侯爷速速去救!”
  东采英倍感焦急,暗想:“真给军师料中了?”问道:“圣上为何去了那黄袍城?”
  雨蒙急道:“圣上恼诸侯屡战屡败,他....他急于给北妖一个下马威,听闻黄袍城寨左近常有妖军抢掠,遂率五万人马奇袭过去,虽大败敌军,岂料....岂料北妖认出他旗帜,迅速调动大军,几个时辰之内便将黄袍城团团围住。”
  东采英当即喊道:“天子有难,急速行军!”声音如同数头狮子怒吼,震动旷野,大军前后皆闻,哪里还敢耽搁?当即斑圆、东采英率先冲出,后军紧随不坠,这一番奔行虽快,但前后有序,队形紧密,骑兵方阵更是丝毫不乱,足见东采英布阵有方,安排得当。
  只一盏茶功夫,已来到黄袍城外,只见战场上人群密布,战甲如云,战马如江,残尸断肢体遍布,各处皆有火光,而空中乌云滚滚,似有无数冤魂升空。
  那黄袍城乃是一城寨,城坚强厚,足以据守,但此时也已危险万分。
  东采英下令冲锋,喊道:“蛇伯城东采英前来救驾!”率先杀了进去,使出巨神拳法,咚咚两声,当者立毙,随后蛇伯骑兵如洪水般涌入,所到之处,立时拼死相斗,杀的血流成河。
  众妖军久闻蛇伯城勇将之名,闻言只觉大难临头,此时再度被敌人扰乱后方,立时荒乱散漫,大见薄弱。
  但此军妖将治军有方,临危不乱,他喊了几声,聚集数股兵力,暂且从城下撤离,迂回侧方,反而向东采英杀了过来,嘴里喊道:“这人必是蛇伯城主,先将他杀了!”
  刹那之间,有数十个妖国巨怪朝东采英冲了过去,各个儿一丈高矮,手持巨斧铁锤,转动起来,如狂风巨浪一般。东采英毫不畏惧,铁拳击出,先重创一人,躲过斧砍锤击,猛然一窜,跳至那巨怪头顶,一肘子将他脑袋打的缩入颈部。
  东采英一招得手,热血上涌,就在这时,有一狼牙棒砸向东采英脑袋,东采英大喝一声,使出巨神体来,顷刻间身躯高涨,将那狼牙棒震碎,再出一拳,将那妖怪打飞出去,撞入敌军,咔嚓咔擦数声,压断数人骨头。
  人群中一道身影闪动,红光绕了一圈,斩下数个巨怪头颅,东采英见是张千峰,长啸一声,向他招呼。张千峰点了点头,双掌风起云涌,罡气广罩,砰砰声中,将眼前七、八个敌人毙于掌下。
  不久之前,张千峰误入妖军包围,急于突破,不吝于使出这‘天琴云弦掌’的绝学,以至于内力转眼告罄。但此时他身处友军之中,知道不必留力,故而使尽本领,要先杀的敌人心惊胆战,相助友军得势。
  这兄弟两人并肩作战,各自勇不可当,身影所至,如马蹄踏草,敌人一触既溃,东采英麾下四大妖将也各个儿如洪水猛兽,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而东采英虽锐气正盛,头脑却不失冷静,辨别局势,常常找士兵奔走传令,冲击敌军软肋。
  众妖军极为顽强,如此厮杀了一个时辰,双方皆有伤亡,但终于败下阵来,那领头妖将聚集残兵,离了城寨,东采英追了一阵,勒令鸣金收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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