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湖水清澈候伊人
那阳、宋两人只感身上冷热失调,痛苦不已,若非河水灌入口鼻,连脑子都烧得糊了。水流湍急,汹涌前行,三人从瀑布上飞跃而下,扑通一声,摔入一泉湖水中。
阳问天呛几口水,被盘蜒抬起,他问道:“我中毒了么?”
盘蜒道:“中毒不浅,好在阁下内力不差。”将他摁入水中,浸泡良久,阳问天脸色惨白,但心肺间不适渐渐退去。那宋远桥也受一番折腾,抬头时精神困顿,却暂无性命之忧。
突然间,身后又“哗啦”一声,盘蜒见小默雪与道儿浮出水面,小默雪沉浮几下,被盘蜒拽起,她神情惶急,道:“姐姐姐姐也不好过。”
盘蜒道:“她功力不及这道士王爷,受害更深。”见道儿眼睛通红,鼻梁上丝丝火光,将她皮肤照得宛如透明。他拍出阴寒内劲,钻入道儿云门穴,却觉她体内一下子生出自愈之力,浑厚精纯,甚是惊人,正是阿道魂魄守着她。
小默雪四下张望,“啊”地一声,道:“咱们咱们快爬回山去,这里是抑天山入口,莫要惊扰了鬼灵。”
盘蜒笑道:“咱们杀了那些鬼灵疯子,早闯下大祸,眼前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五人游上岸,受伤三人仍虚弱无力,小默雪问道:“他们怎么了?可是打斗时受害的?”
盘蜒道:“那些鬼灵疯子,死后灵魂出窍,钻人心脑,正是一门棘手的邪法。若阳问天、宋远桥二人取胜之后,立即罢手静养,当可抵挡。可既然不听劝告,那可是自讨苦吃了,哈哈,哈哈。”笑声颇为冷淡。
小默雪又问道:“那我姐姐呢?先生与我为何无事?”
盘蜒想了想,道:“鄙人心思七窍八门,太过机灵,这些鬼灵奈何不了我。而你这丫头小傻瓜一个,或许他们也懒得害你。”
小默雪拍拍胸脯,吐吐舌头,道:“原来真是傻人有傻福。”看看另三人,深感担忧,道:“他们为何仍未好转?先生,你能救他们么?”
盘蜒皱皱眉头,只得说道:“恩公之命,鄙人不敢违抗。只是鄙人眼下身子不便,爱莫能助。”这小默雪既然有求于他,盘蜒非答应不可,然则阳、宋二人与山海门渊源极深,道儿体内的阿道又深恨盘蜒,盘蜒终究会救他们性命,却也不急于一时。
小默雪惊呼道:“是啊,你你这伤怎能碰水?快快回寨子换布,不然”她只道盘蜒疼痛万分,伤势岌岌可危,急的眼泪闪闪,手足无措。
盘蜒忙道:“鄙人服了武当妙药,当下半点不疼,这药好生珍贵,只怕能起死回生了。”
小默雪喜道:“真的?这可太好了。”
正说话间,池水汨汨作响,有人从水中升起。借着月光,盘蜒看清来者十人,双目蔚蓝,身子苍白,有零星鱼鳞,仿佛穿着轻甲一般,而手足上则有蹼,似人非人,吐息之间,灵气环绕。
小默雪急忙一扯盘蜒,恭恭敬敬的朝来者跪下,道:“湖水鬼灵神,我是凤依族小默雪,咱们无意中落水,还请网开一面。”盘蜒稍稍一动,并未依从。
那些鬼灵中走出一青年,容貌俊朗,英秀过人,神态隐然间显露高贵气度,宛如王公贵族一般,他指着阳问天等问道:“你们杀了患病者?”
小默雪道:“是是咱们被逼无奈,只得只得反抗,不料”
众鬼灵族神色恼怒,纷纷喊道:“我等已传旨意,尔等凡人,为何不遵?”“患病者尚可有救,如今死去,需得一命偿一命!”“凡人性命,焉能与我鬼灵相比?需得去凤依族中讨回公道!”
那青年神情不善,道:“将他们全都杀了!”
四个鱼鳞人围了过来,盘蜒目光转动,眼神平静,却令那四人心生寒意,暗想:“这这缠布怪人是什么来头?似极不好惹一般。”有一人甚是悍勇,急急一蹿,手中三叉戟刺向盘蜒要害。盘蜒伸手捏住那人手腕,极为精准。众鱼鳞人哼哼冷笑,神情狂妄自信。
这鱼鳞人身上天生有鳞甲,又滑腻,又坚韧,足以割伤敌人肌肤,谁知盘蜒运劲巧妙,毫发无伤,将那鱼鳞人高高举起,反扔回湖水中。那鱼鳞人在水中一弹,痛的大叫起来,喊道:“这人这人内力好冷!这水要人命了。”
为首青年冷冷说道:“你这凶手练得是阴寒内力么?”
盘蜒翻起手掌,掌中霜雾翻腾,说道:“诸位久居水下,体格阴冷,这寒冰掌用来对付诸位,雪上加霜,倒也正好。”
那青年道:“好,我白铠来领教领教!”倏然一动,手中长枪扫向盘蜒,招式潇洒,动作快捷,果然有王者之风。盘蜒一伸手,抓住长枪杆,那白铠催动内力,枪头急转,宛如钻头,欲甩脱盘蜒手掌。盘蜒察觉这白铠内力殊为奇特,在阴力中蕴含阳力,后者蠢蠢欲动,忽隐忽现,竟是一门潜力极大的法诀。
他略一沉思,将那长枪荡开,白铠退后半步,枪尖聚气,陡然暴喝一声,一枪风驰电掣般刺出。这一招叫做“白刃皑皑”,为白铠引以为傲、多年钻研的绝技,刺出时,枪头爆发疾风,宛若无形箭矢,直取敌手,往往能刺穿敌人身躯,连伤背后两、三人,端的是凶悍绝伦,气势如虹。
他发招之时,盘蜒脚下一踩,将先前掉落的三叉戟捡起,单手圈转,迎了上去,嗤嗤轻响,竟将这白刃皑皑悉数化解。白铠大吃一惊,不料敌人内力这般深厚,眉头竖起,一时茫然,不知敌人是何来头,更不知该如何取胜。
盘蜒道:“这位小山神,你这身武艺,也算难得,但要胜过我煞气书生,仍是天差地远,你若不想闹得灰头土脸,缺胳膊少腿的回去,便乖乖自己撤走为妙。”他要诛灭眼前众人,全不费吹灰之力,只是不到万不得已,不愿显露身手。
白铠怒道:“我鬼灵族焉有退缩的时候?”
正争执时,宋远桥大声呼喊,眼睛光芒如火,手臂挥舞,好似发狂一般。众鬼灵一见,神色惊恐,喊道:“他他要发病变疯了!”
白铠哈哈大笑,语气残忍,道:“这火纹疯病一旦发作,不得我鬼灵族救治,此生难以复原,老家伙,你再不出手制他,那小丫头可死到临头了。”
宋远桥暴喝一声,朝小默雪扑去,盘蜒正想挡住他,谁知小默雪反迎上前,急道:“宋大哥,是我!你快醒醒!”
白铠嘲弄道:“又有何用?”话音未落,登时目瞪口呆:宋远桥摇晃两下,眼中光芒消退,跪倒在小默雪面前。
其余鱼鳞人见此变化,也各个儿傻了眼,脑袋茫然转动,互相间眼色询问,惊讶至极。
盘蜒一拍小默雪,奇道:“恩公丫头,你怎地降服他的?”
小默雪自个儿也莫名其妙,侧脑袋想了想,道:“我我好像见到他体内魂魄向我咬来,谁知到了半路,自个儿缩了回去。”
盘蜒指了指她脸颊上螺纹,斟酌道:“莫非这螺纹可以驱邪么?”
白铠迟疑许久,咣当一声,抛下兵刃,拍拍浑身,示意未藏暗器,走近小默雪,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轻触她脸颊,凝视她那螺纹。
盘蜒漠然盯着白铠,知他并无恶意,小默雪甚是害怕,但想起盘蜒在她身后,登时安心了不少。
白铠喃喃道:“天灵者,她是天灵者?”其余鱼鳞人面露喜色,嚷道:“她真是天灵者?”
白铠冲动之下,也向小默雪跪拜,谁知跪到一半,身子急忙弹起,摇头道:“不,不,尚需各位元老裁决。”
小默雪奇道:“什么裁决?”
白铠眼中满是期盼之情,柔声道:“姑娘叫什么名字?”
盘蜒沉声道:“她曾说过自己叫小默雪,你们不长耳朵么?”
小默雪忙道:“吴奇先生别这么说。”又对白铠道:“我我叫默雪。”
白铠道:“默雪姑娘,还请随我回我等鬼灵水寨一趟,我以性命担保,绝不会加害姑娘,姑娘这些同伴,我等也定竭力救治。”
盘蜒道:“明人不做暗事,小山神说我恩公丫头是‘天灵者’,又是何意?这事极容易说明,为何要带她回寨?”
小默雪连连点头,道:“是,吴奇先生说的不错。”
白铠态度急转,竟变得极为诚恳,半点不敢得罪,道:“我眼下难以断定,故而需带姑娘面见元老,以做测估。”顿了顿,又道:“姑娘,你若随咱们回去,非但诸位擅闯禁地之罪一笔勾销,更保住这两位兄弟,一位姑娘的性命。”
小默雪咬咬牙,道:“好,我随你们去。”
盘蜒叹一口气,道:“我也随恩公丫头同行,诸位鬼灵凶悍,我着实放心不下。”
白铠笑道:“我等焉有丝毫加害之心?咱们鬼灵族自古以来,言出必践,绝无反覆。”
他挥挥手,身边一鱼鳞人取出数块面布,交给盘蜒、小默雪,又罩在宋远桥、阳问天、道儿脸上,说道:“此物可使诸位在水中呼吸无碍。”说罢当先跃入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