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顾家老宅1

  2028年夏,顾一一如愿考到了凤凰城的重点高中。
  同年顾迷搬到了姐姐顾佳居住的和园小区,和姐姐姐夫做起了邻居。
  和园是新小区,2024年才交的钥匙。
  姐夫说这小区工程质量不错,所以顾迷给房子的装修就没那么夸张。只做了保温层,换了门窗。
  这一年国际局势更加恶化,除了一次又一次庆幸自己生在华国以外,顾迷的危机感更重了。
  老小区房子里的东西能搬的都搬了。两套房子大小差不多,很多东西直接拿来用刚刚好。
  拆不走的东西顾迷也没动。
  房子挂在房产中介处慢慢卖着。学区房,且装修上档次,顾迷没亏没赚的把房子卖了出去。
  顾一一上了高中,任老太太年过70,顾迷也跨进不惑之年。
  这几年日子安乐,生活顺遂,顾迷已经着手安排退休生活。
  她想在村里盖处院子,让自己和任老太太养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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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8年,末世倒计时第5年。
  5年前小日子国作死往海里排核污水,虽然后来在世界舆论压力之下不再排,但那也已经排了一年多,对环境的伤害已经造成。
  顾迷总觉得城市里喝的水吃的东西越来越不安全,她想回农村。养老,避灾。
  顾迷要在村里盖一处四合院。
  她要盖一处顾家老宅。
  她想要在这个世界扎个根。
  自小顾迷一直没有一所真正属于自己的房子。
  小时候顾家住的院子,是村里旧时候的部队院,整个大院归属已经迁走的部队。
  院子开始是一整个大院,大院的两侧是南北两排房子,每套房子都住着村子里的外来户。
  后来大院被每一户分割成了一个个单独小院子。
  房子是村里没有的样式,像城市里的格局,中间是走廊,两侧才是房间,不像村里的房子那样,三间或者五间房子连通,没有功能的区分。
  小时候顾迷是有一点骄傲的,为能住在这样一看就很高级的房子里。
  后来能听明白大人们的谈话后才知道,这么与众不同的房子不是她家的。
  虽然没有人会来要房租,没有人会来撵他们走,但是任老太太说,只要部队要往回收房子的一天,他们就必须得搬走从而流落街头。
  所以顾迷一直都很害怕,怕会在某一天半夜或者清晨会被强制赶走。
  顾迷性格中的不安全感,就是从这个时候深深种下。
  直到很多年后顾迷才明白,部队是永远不会再回那个小村庄了。
  那个小村庄的那处院子,仅仅是特殊时期的特殊产物,从部队迁走的那一刻起它的使命已经结束。
  可惜这种不安定就像是根刺一样,已经根深蒂固。
  就像父亲吐在她扫的干干净净的青砖地上的那口浓痰,膈应。
  像天空下暴雨屋里下的小雨,凄凉。
  像那处因为坍塌了泥胚院墙,而导致整个门和窗通通暴露于人前的,羞耻和慌张。
  从很小的时候,顾迷就想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都说家不是房子来定义的,但对于顾迷来说,一本写着自己名字的房产证,哪怕就是一个草窝,她也能有动力把它收拾成最干净温馨的那个草窝。
  后来顾迷结婚了。
  她以为当她抱着一心一意好好过日子的想法,就会得到同等的回报。
  她以为她把婆家人当爹妈,人家就会把她当女儿。
  无知总是会被教育的。
  婚房是一套小跃层,加起来100平米,楼上40平米,楼下60平米。
  这是婆家唯一一套房子,是拆了矿上的破院子,换来的棚户区的一处步梯顶层。
  公婆在一个风和日丽阳光甚好的上午,带着顾迷去看刚拿到钥匙的毛坯房。
  上小二楼的楼梯太窄了,仅能容纳一个人通过。
  但是那天的太阳太好太暖,穿过低矮的阁楼窗户照进来的阳光,铺满了卧室的水泥地,那么幸福,那么温暖。
  顾迷觉得她有一间卧室就够,更何况楼上居然还多了一间客厅,甚至还有一个小院子。
  她觉得这已经太好了。
  所以在婆婆轻飘飘的一句“以后这套房子就你们住,我们带着姑娘租房就行”灌入耳朵后,顾迷痛快的驳斥道:“不用,房子这么大,我们住楼上就好,楼下正好两个卧室,你们和妹妹一人一间,咱们五口人刚刚好。”
  婆婆听到顾迷如此懂事,再也不提一句租房的话。
  好多次回想起这一天,顾迷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人家公婆压根就没有提过出去租房住这样的话?
  要不然为啥他们一点都没有客居的姿态,满满的都是主人翁的不容置疑?
  从装修的说一不二,到小夫妻吵架时公公脱口而出的那句:“你滚,这是老子的家!”
  再到明明整套房子就一个卫生间,顾迷多次提议给卫生间安一个插销,却被婆婆理直气壮的一句:“都是一家人,上厕所插什么门?安插销把墙体也破坏了。”
  桩桩件件,都在提醒顾迷:这不是你家,人家那四口人才是一家人,你就是彻头彻尾的外人。
  生了孩子后因为是个女孩儿,所以每次夫妻吵架的时候前夫都会冲顾迷嚷嚷:“你滚!带着孩子回你家去!”
  后来顾迷滚了。
  带着孩子滚的。
  净身出户带着自己名下债务,没有抚养费滚的。
  拿到离婚证的那天,顾迷请了她在那个离娘家几百公里的小城10年,交下的为数不多的几个好友,开怀痛饮,大宴宾客。
  朋友们都祝贺她:终于解脱了!
  这是第二次,顾迷以为的家,不是她的家。
  离婚后,顾迷带着顾一一回到了晋省省会城市龙城。
  一离开那个她曾经义无反顾单向奔赴的地方,顾迷就把女儿的姓改随了她。
  夫家的姓氏太小气。
  怀孕的时候明明说好的,孩子起名字的时候要把顾迷的姓,加进孩子的名字里的。
  孩子生下后前夫一句“哪有孩子的名字里加女人姓的这种做法”,就不容置疑的拒绝了顾迷给孩子起的名字。
  离婚后既然孩子的抚养费前夫都不乐意付,那就把孩子的姓随了她吧。
  顾迷不喜欢自己的人生,但特别喜欢自己的姓氏,她觉得自己的姓特别好听,大气!
  顾家兄妹在成年后都先后定居在了晋省省会龙城。
  大姐顾佳早在大儿子有有刚出生时,就把母亲任老太太接到了身边。
  曾经成长了顾家兄妹四人的“部队院”,再也没人回去过。
  回到龙城后,顾迷和任老太太还有女儿顾一一,一起住在哥哥顾源的房子里。
  房子在市中心,大平层,小区大门对面就是小学,小区隔壁就是中学。顾源让她安心住着。
  可惜,这依然不是顾迷的家。
  任老太太住在儿子家里那叫名正言顺,离异妹妹带着孩子住在哥哥家里,那叫名不正言不顺。
  顾迷想买房,没有那么迫切的,但必须得买。
  后来,顾迷有钱了,买了她能买得起的第一套房。但顾迷觉得这依然不是她理想的家。
  她心目中的家,是青砖红墙,是袅袅炊烟,是出门就能看到的一望无际的田野。
  顾迷觉得她这是在寻求救赎,她心中有个孤独的小孩儿一直没有长大。
  生娃后的第一年顾迷的抑郁症更严重了。
  想的多的人容易看不到希望,直到成年后很多年,顾迷才知道,她青少年时期的那种,天天挣扎在想死的边缘的情绪,是抑郁症。
  本以为婚姻可以救赎她,却没想到更恶化了。
  婚姻最难的最后几年顾迷做了3年的心理咨询。
  在治疗时,她在被催眠后的意境中,一步步看着一个小婴儿长成了少女的模样,从入目皆黑的场景到了有灯,有门,有外面世界的样子。
  但是不管怎么引导和努力,咨询师再也没能让,顾迷脑海中那个10多岁样子的顾迷长大。
  不管午夜梦回还是突然发呆,顾迷总能看到一个年少的孩子,抱膝坐于路灯之下,脸埋在曲起来的膝盖上。
  路的对面有一座房子,但房子漆黑。孤独而寂静。
  孤独的小孩,但和我想要的意境差了亿点
  所以顾迷想给意境中的这个孩子一个家。
  她需要一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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