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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林院不小,许玥三人寻了一名孔目带路,先去拜见了翰林院曲院士。
曲院士颔下三缕长须,长相清癯,神色从容,见了他们关心了几句,说了些为朝廷办差要尽心尽力的套话。
“……好了,你们第一日来,老夫也不好多留,各自去吧。”
就这样把人打发了。
不多时,分别有人带走了方、李两人,又等了一会儿,又有人进来了,许玥一眼见到了青色官袍上绣的鹭鸶。
心中一动,拱手行礼:
“下官见过大人。”
“起来吧。”声音带着笑意,许玥抬头一看,她如今可称过目不忘,瞬间就从记忆中找出了这张脸。
——自己乡试的主考官,姓武。
“上次你送的拜帖我未接,也是为了避嫌,勿怪。”武侍讲含笑解释了一句,满意的看着长身玉立的许玥。
六元及第的门生,谁不想要呢,这次带新人他还是搬出了这层关系才抢到人的。
闻弦歌而知雅意。
许玥当即笑着恭贺这位座师入选了出题官,不然只是翰林侍讲的话,是绝计用不着避嫌的。
可见一任乡试主考官后,这位经年不升的座师,在翰林院分量重了不少,如今看来前程也十分光明。
五十岁,在官场还不老呢。
…………
郎有情妾有意,许玥和武侍讲相处甚欢,武侍讲带着她熟悉了一圈翰林院,走过一处廊道,面前是四面开阔的大房间。
“这是本朝修史所在之所,大多翰林除了轮值朝上的,都要参与其中。”
又道:
“你初来乍到也不必着急,多熟悉一下流程,看看其他人如何办便可。”
他带许玥走进去,只见屋子内地上、架子上、桌子上都是一本本书,埋头工作的官吏比比皆是。
见了人进来,头也不抬。
路过了一个人,许玥好奇的看了看,其手中的书已经残破不堪,碎叶一般,此人用小棍轻轻翻阅。
“这是《梦麒笔录》,不知名的文士记载的前朝那位末代宰相的野史。”此人敏锐的抬起头,平淡的对许玥开口说道。
自唐以来,本朝为前朝修史就是惯例了。
开朝过了五代,再如何仔细,到了当今这一朝,前朝史书也修的差不多了。
据推算,这一两年,大致就能修完。
据许玥所知,这位前朝末代宰相是一个试图力挽狂澜拯救朝纲,最后败在了自己所效忠的君主手上。
臣等正欲死战,陛下何故先降。
就是这位末代宰相的人生写照,这样的忠心和悲惨,简直是戳中了所有文人的内心,为其作诗写词的不在少数。
他们为什么敢?
因为本朝太祖曾也叹息其经历,然后进行对比,在前朝亡国之君头上倒了一万个罪名,留下千古骂名。
见此人说话,还不等许玥回答,一旁的武侍讲就开口介绍了:
“这是简侍读,文辞极美,尤擅书法,他的字可是一幅百金,多少人求而不得,最是风雅不过,也是状元出身。”
许玥肃然起敬:大书法家啊。
现在是一幅字百金,到了后世,说不定就是一个字一个小目标了!
又要来介绍许玥时,这位简侍读一摆手道:
“如此风姿,除了许六元还能是谁。”
两人见礼之后,简侍读指着手上的“破”书,无奈的道:“我这一段时日都要费在这个上面了,苦矣。”
“谁让那位洛宰相记载太少呢,辛苦你了。”武侍讲同情的道。
“哎。”
叹息了一声,简侍读忽然眼前一亮,一把拉过许玥,站起了身直接道:“刚好,我这里缺一个打下手的人,武侍讲你就把许修撰借我一下吧。”
“当然不行!”武侍讲气的吹胡子瞪眼,我可怜你,你却要来抢我门生!
这是什么道理。
“话不是这样说嘛……”
两人开始掰扯,被争抢的许玥站在一旁看着,心中好笑。
能够早些参与修史自然是一件好事,不说能蹭一份功劳,手上有事情干,她也能更快的融入到翰林院之中。
所以,无论什么结果,她都能接受。
过了一会儿,武侍讲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只因一点,他手上的事情已经快收尾了,本就不需要一位修撰跟着做事,即使安排了下去。
过不了多久,许玥也会无事可干。
简侍读大喜过望,直接许诺道:
“帮了我这一次,明儿武兄有什么笔墨上的事要办,我也定不推辞。”
闻言,武侍讲的脸色才缓和了些许,侧头看向许玥,问了她愿不愿意。
“下官入朝本就是做事的,哪有推辞之理。”许玥点头道。
稍后,武侍讲又带人去了一处衙房,窗明几净,笔墨纸砚俱全,示意许玥去看:“这是你办公的地方,”
不仅如此,作为从六品的编撰,她还可以使唤三名无品级的孔目,还有品级在她之下的待诏和检讨各一名。
所以简侍读才如此欣喜,一个许玥,身后有五个劳动力呢!
头一日相见,许玥和这些手下只匆匆了解过,她也不着急去联系感情什么的:
——初来乍到,谁会服气你。
不必着急,来日方长。
她把人都打发下去做事,自己去了简侍读处报到。
…………
几个人出来后,真是面面相觑,都摸不准许修撰是个什么路子,最后资历最深的一个待诏发言:
“少年才子,脾气傲一些也是有的,只要他不出什么大差错,总怪不到我们身上来……”
言下之意,且看着办吧。
众人都点了头,大多心里不得劲的,他们年纪至少比许玥大一轮,却只能居于其下,怎么也平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