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论罪,锦上添花,提醒

  皇后及其党羽所犯大罪,虽然已经公之于众,但到底要如何处置他们,朝上大臣们的意见却不统一。
  第一,因为事涉宫闺,皇后又是一国之母,要不要公之于众?
  若是轻易放过,无人同意。
  却要考虑到一点,皇室名声特别是陛下的名声,身为国母混淆皇室血脉、下毒手谋害当今天子——百姓听闻,唾弃皇后的同时,天子也少不了被议论。
  夫妻,夫妻,从来都是放在一起的。
  皇后品德低下,那这个天子在百姓的心里的神圣性也要大打折扣了。
  以崔首辅为首的一干人认为,最好降低影响,给皇后一条白绫,悄无声息的了结她的性命就是。
  不上尊号,不入皇陵。
  当代史家笔墨用春秋笔法褒贬其人生前所为,后人有心者也可意会。
  这样老成持重的建议,附议者不少。
  有支持的,自然有唱反调的。
  程阁老扛起大旗冲锋在前,字字句句都说在了天子的心里:
  “万万不可,皇后之罪罄竹难书,若不公之于众,难道让罪人还顶着陛下元后的名头存于世人心中?”
  “臣替陛下委屈啊!”
  老泪纵横的程阁老抹了把眼泪,又换了一个说法,正色道:
  “何况若不定皇后之罪,那其余罪人身上的罪名该如何站住脚,难道也要放这些人一马不成,国朝律法在前、皇家威严在后,没有这样的道理。”
  是啊,皇后低调处理了。
  那皇后母家呢?
  野心勃勃,和皇后共谋以图保全自家荣华富贵的勋贵一派呢。
  都要因此轻饶吗?
  众人已然有些动容。
  天子揉了一下太阳穴,故作苦恼,然后点了自家爱卿的名:
  “许爱卿可有话说?”
  “那日你从头至尾都看在眼里,对此事知之甚深。”说着又笑了起来:
  “且朕若不是赖你援手,如今也不能坐在这里说话了,早就见到先祖们了。”
  许玥原本以为自己没戏份杀青了,正围观其他角色上场自己看戏,忽然被大boss点了名,心下暗叹:
  果然,还是逃不过当工具人的命运。
  听听吧,皇帝都说了自己九死一生,差点噶了,他的态度近乎明示了。
  谁还敢说要对皇后低调处理?
  他姜氏天子,第一个不答应!
  因品阶在这里不高,许玥站的地方比较靠后,此时从侧边跨出一步,拱手而礼。
  她还未说话,却已经感受到了身上的重重目光,心知这次看似表面在争对皇后的处置,实则矛头在勋贵们身上——
  烂船也有三分钉。
  这次掉坑里的勋贵们,虽然除了爵位大多没什么实在力量了,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有人试探着捞他们,实在是不出意料。
  当然,崔首辅这样的人不会是因为这个,只能说各有考量,对此,许玥又不是名侦探,不欲去探求更多真相。
  众臣就见许玥手执笏板躬身而拜,声音不疾不徐,出人意料的从另一个角度回答:
  “韩非子有言,法不阿贵,绳不挠曲,皇后之罪已然无可狡辩,既如此还有何话可说,难道是律法中没有记载关于此罪的刑罚吗?”
  许玥侧身,清凌凌的目光望向周阁老发问:
  “微臣曾听闻周阁老有‘獬豸’之称,无论何等案犯,都能秉公执法,处置得宜,便问一问,依从本朝律法,皇后该如何处刑?”
  没错,别看周阁老一副城府极深的老狐狸形象。
  人家如今管理的是刑部。
  一路从州县到京城,不知道处理了多少大案、要案,早年在民间的名声和头上有月牙的包青天差不多。
  不得不说,很让人意外了。
  周阁老眉毛一抖,站了出来,含笑回应许玥:
  “这不难。”
  “皇后犯下谋逆、欺君、杀夫、刺驾等大罪,具体条例太多便不一一道明,只说其要受刑罚,大概——”他肃容沉声道:
  “皇后本人凌迟处死,其九族皆不能幸免!”
  众臣默然。
  崔首辅动了动嘴唇,想了想,还是没有说什么,他毕竟不是为了皇后出头的。
  很快,天子便顺着周阁老的话往下说了:
  “凌迟就不必了,如首辅所说,太过血腥有损皇室威望,至于九族……”那当然也是不能干的,要是这样,第一个死的就是皇帝本人。
  现在站在这里的臣子,能幸免的也不多。
  天子把问题抛给了大臣们。
  不多时,许玥就见话题从该不该让皇后的罪名公之于众,到灭三族还是只灭承恩公一族,相当于否决了崔首辅一派的提议。
  大家都是聪明人啊。
  …………
  论罪不是一朝一夕能定下的,牵扯的人和家族实在太多。
  今天直到日上中天才退朝。
  想必没三五天结束不了。
  许玥习惯性走在群臣的尾巴尖上,神态从容,可是走着走着,旁边缀上了一个人——程阁老。
  双手背在后面,和气的笑着,好似和家中子弟谈家常:
  “还未恭喜许大人,救驾之功可不是寻常人能得的。”
  “臣视君有难,救之,是应有之义。”许玥心中纳罕,正想着程阁老的来意,简单的应对了两句。
  程阁老摇了摇头:
  “你心中挚诚,可世人不会这般想,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救驾之功是好,对许大人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还会增添不少麻烦。”
  听到这里,许玥的脚步微不可见的一顿。
  “此话怎讲?”
  程阁老哈哈一笑,意味不明的道:
  “许大人是丹阳县人吧,我记得那里出产的桑果极甜,只可惜,只有江南人可以吃到,离了丹阳就不是那个味了。”
  说完,又对许玥道:
  “和许大人说的忘我,家中还有事,就先走了。”随即加快脚步,一溜烟往前走了。
  留下许玥一个人在后面,边走边思考。
  程阁老这番话是善意,她是能够肯定的——
  其一,两人没有什么冲突,而且许玥圣宠优渥,程阁老却处于拼命向天子示好的时候,不会得罪许玥。
  其二,就是后面那句话了。
  丹阳是南方县城。
  她是南方人,程阁老之前隐隐是南派之首,现在提醒她有人要因为救驾之功,向她下手,大抵能够理解。
  不知不觉走到了宫门。
  许玥望着前方家中的马车,脑中已经抓住了一丝脉络。
  甚至这要对她下手的,说不定就是北派中人。
  这算什么?
  提前清除对面派系的后起之秀,还是疑似对手的那种?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真是多事之秋。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入了这官场,她就没想过能平淡度日。
  “先不回家,去余尚书府。”许玥吩咐车夫。
  笑话,她又不是没靠山,凭什么单打独斗,去找师公商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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