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新困局

  看着眼前脆弱的少年,恍惚像是多年前的宫锐一般,安心心生怜意,主动上前示好,柔声道:“虽然我们刚认识,你以后可以把我当做亲姐姐。”
  那少年看向安心隐约有些不解,可安心没理会他的疑虑,继而又问:“我能给你把个脉吗?”
  少年眨了几下眼睛后,将手伸向她,安心得到回应后,她露出个和善的笑,一手扶着少年的手,一手给他把起脉,然后眉头不自觉皱得越来越深。
  青姨看她这举动,嫌弃地拍了下她的脑袋,“你还给他把脉,你怎么不看看你自己,手伸出来!”
  她手指才按上安心的手腕就“啧”了一声,“你怎么回事啊?是梁国也吃不上饭了吗?气血亏空这么厉害,八珍丸没带吗?”
  吼完安心,她就无力地瘫在椅子上,望着房梁哀怨:“你们两个孩子都不给我省心。”
  安心看她面色疲惫,看来这些时日没少操心,她绕到青姨身后,懂事地给她松快肩膀,然后献宝似的说道:“我这是因为和阿锐去给青姨准备了一份大礼,我已经让谭伯送回天机山了,等青姨回到天机山一定会开心的。”
  青姨睨了她一眼,却是兴致缺缺,因为眼下的事情实在让她伤脑筋。
  她继而说道:“宁安的脉你也看出来了,他母亲也不知道怎么把孩子养成这样的,现在你水叔把他母亲不知道拐哪儿去了,我要把宁安的身子养好还不知道要花多少功夫,在南越又缺粮又缺药的,想把他带回天机山,他又不愿意去,我都要烦死了!”
  青姨当着他们三人的面大吐苦水后,安心和宫锐齐齐望向宁安,显然他才是青姨烦恼地根源,大家伙等着他表态。
  宁安被盯着倒是没有不自在,他坐下喝了口茶后慢悠悠地开口:“我娘亲要强,她年少时被逼到绝境,她需要有个继承人去堵住那些想要吃绝户的人的嘴,但是她对我却没多少感情,生下我后就丢给奶娘,我不受待见,自然就人人可欺咯…等她想起还有我这么个儿子的时候,我都十岁了。”
  他说到这儿就停了,其中情况大概都能想到。
  安心终于明白为何宁安身子这么弱了,本就有不足之症,出生后也没有仔细养着,底子就没养好,如今当然体弱多病了。
  安心疑惑道:“那你为何不愿意跟青姨回天机山养身子呢?青姨一定能治好你的呀。”
  宁安摇摇头,一脸无谓,“为何要治?”
  一句话就堵住了安心,“这…”她看向青姨,青姨也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跟你水叔遇上他们娘俩的时候,这小子正在月童那汪浑水中垂钓呢,他娘亲在边上求他回去,他推开他娘亲就跑,然后就撞上了你水叔……不是他娘亲放弃了他,是他压根就不想治。现在好了,你水叔把他丢给我,你知道我多头疼吗?”
  被青姨当着面数落了一番,可宁安却“哼”一声,别过头去,然后又反驳说:“我有听你的话,好好吃饭好好喝药的。”
  安心现在算是懂了,这宁安是埋怨他娘亲在他年幼时没有照顾他,在跟他娘斗气呢。
  也难怪青姨怨声载道,这人也太小孩子脾气了吧!
  安心如今已经知晓事情全部,她当然会帮青姨管束好这小子,安心掏出一只药瓶,倒了两个药丸,她把手伸到宁安面前:“来吧,你一颗我一颗。”
  “这是什么?”宁安问。
  “八珍丸。”安心回答他的同时就把药丸往嘴里送,宁安却是迟迟不动,安心见他不动,不怀好意地对他说:“不想吃啊?要姐姐喂你吃吗?”
  宁安拧着眉瞟了她一眼,然后转过头不搭理她。
  可安心哪能随他脾气?
  她快速往他脖子上点了一下,宁安被迫张嘴之时,那药丸已经进到他的喉咙里了。
  “咳…咳”他马上弓起身子用力咳嗽,想吐出药丸。
  安心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从桌上端起水递到宁安手边,“别白费力气了,你吐了,我会再给你灌下去的,跟你娘斗气也不该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
  宁安听她这么说就停下咳嗽,不服气地瞪了她一眼,夺过她手里的水杯给自己灌了一口水,然后跑到青姨边上坐下,委屈巴巴地贴着青姨。
  青姨看了一眼宁安与安心,有气无力的开口:“你俩是想让我烦死是吧?都消停点!”
  一直在旁安静看戏的宫锐这时开口了,他对着宁安和青姨问道:“在下有一个疑问,如今南越缺粮的事为何没波及到鄞都城?不知道两位能否解惑。”
  青姨抬眼看了他一眼,回:“都是表象罢了,很快就会撑不住的。”然后推了推宁安胳膊,“你是南越人,你来告诉他们。”
  “水害是上个月的事,这一个多月来,靠我娘和官府撑着,鄞都如今还算安定,可我们南越存粮少各国皆知,用不了多久就会撑不住,达贵早有打算,还能向梁国偷买粮,可到那时,百姓怕是难过喽。”宁安简单说明情况,虽然说是南越的大难,可他却一副事不关己的口吻。
  青姨“啧”了宁安一声,他怎么就养了个没心没肺的德性?
  看到青姨不快,宁安眼球转了转,老实闭嘴。
  青姨又叹了口气:“还是我来说吧,水害,淹死人是最直接的,但后面还会出现许多问题;房屋被毁就有流民,吃食被污水沾染就容易带来疫病,就缺药,庄稼被毁颗粒无收,就缺粮;月童以及周边几个县被淹没,流民四逃,疫病已经出现了,好在被官府给镇住才没有扩散开,南越现如今正缺治疫病的药物,药价已经飞涨;而今年庄稼无收,缺粮即将面临的事,达贵早做准备,这月以来都私下向别国买粮,粮价因此飞涨,达贵不缺钱买得起,可到时候谁还愿意卖便宜的粮食给普通百姓呢?”
  她喝了口水润了润喉又继续道:“宁安的母亲和官府早做准备,一个多月以来按户定量供粮,且一视同仁,鄞都才撑到现在,其他地方没有都城这般早做打算,都已经开始缺粮了,百姓不知存粮能撑多久达贵能不知吗?他们不仅早早屯粮,又向别国买粮,早把水害的事传遍各国了,等百姓反应过来也买不到了。”
  宫锐静静听完,才明白了为何鄞都还能平静如常,他眸子低垂着,想的却是这趟竟然还有新收获。
  他抬眼朝宁安望去,问道:“你母亲为这事奔波出了不少力,难道没想着向梁国买粮吗?”
  宁安听罢瘪瘪嘴,“她的事我怎么知道?”
  可宫锐却一脸确定地说:“你知道。”
  西边和北边就不提了,旁边的苗疆跟南越一样少存粮,也不会有多少粮食能卖给他们的,南越想要度过这一难,现如今最佳选择只能是梁国。
  两人对视着,宁安先转过头,显然他心虚,他是知道的。
  “有!南越和江州挨着,江州本就是鱼米之乡,江州的米商她都找了一遍,可都被人在背后控制着,不让他们卖粮给我母亲,如今达贵想去江州买粮,谁都绕不开陈三爷。”
  “朝廷可有传书向梁国商榷买粮呢?”宫锐又问。
  “也有,但没点儿回音。”宁安两手一摆,状似无奈。
  宫锐轻笑一声,“你母亲如今不在,你就是拜月堂主事的,南越之困就看你了。”虽然他语气轻松,却不像是在说笑。
  “我?”宁安听宫锐这么说,他手指指向自己,然后摇头摆手,嘴里重复着“我不行,我不行……”
  “那你可得快点把她找回来才行啊。”眼下还有许多事不清楚,宫锐没把话说满,却能看出来这件事他已经掺和进来了。
  这时候青姨眼皮抬起来,对安心说道:“你这心上人像是个有主意的人啊。”
  安心对上她的眼,点头回道:“他是主意太多了。”
  ……
  两人当夜并未留宿春雨巷,作别青姨后,回去的路上两人各有所思,走了长长一段路都没开口。
  已经快到子时了,路上行人了了,回想来时的路,这鄞都城中虽然表象热闹,其实仔细看还是能看出问题的,各式各样的小摊子不少,却不见有卖小食的。
  百姓已经知道缺粮,粮食供应不上之后,那时只需要轻点一个导火索,南越必定动乱。
  如今最重要的还是梁国的态度,不然这个冬天,南越的百姓如何能挨过去?
  可眼下宁瑾失踪,宁安与他娘置气不愿掺和,他们怎么去接触那个江州的陈三爷呢?梁国朝中又是谁在压下南越求粮之事?
  果然,这其中利益勾结不知多少。
  回到客栈后,罗白林已经回来了,宫锐立即到罗白林房中与他议事,天色已晚,可安心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这趟好在宫锐跟来了,也好在他没有袖手旁观。
  宫锐回到房中已经丑时末了,他才躺下安心就靠过来了,她手指隔着被子轻轻刮着他胸前,提醒宫锐她还没睡。
  宫锐轻笑了声,大手包住她的小手,“想说什么就说吧。”
  安心把头枕在他的臂膀上,“是你该告诉我你要干什么了,你说过你不会瞒我的。”
  宫锐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若是我说我参与这件事是为了我自己,心心会怎么想?”
  安心把头抬起来,在黑夜中望着他,两人的表情都被夜色遮掩,宫锐也在夜色中回望她,心中虽有忧虑,可他们终究会成为夫妻,她也该知道她要嫁的人的真实处境了。
  只是,她一向说他算计太多,她会厌恶他这样吗?
  不一会儿,安心又把头枕回他的臂膀,“就知道你这人心眼多,你直说吧,你是我的人我还能不向着你吗?”她语气如常,向他表态。
  宫锐满意地勾起嘴角,低声开口:“你知道王皇后就是来自江州吗?”
  “你是说这件事与她有关?”
  “是否与她有关还未知,但是必定与他们王氏有关。他们王氏这些年来,一路平步青云,一族中已经好几人身居要职,江州是他们的地盘,南越的事他们怎能不知,而在朝中能够压下南越求粮之事,我想那人必定出力了。”
  “那人是谁?”
  “王皇后的父亲,户部尚书王司南。”
  安心小嘴微张,脑中迅速把宫锐说的话串联起来,宫锐本就与王皇后有旧仇,知道这事与王氏有关,他怎会不管呢?
  “你何时知道这件事与王氏有关的?”安心又问。
  “在你见过谭伯之后。”
  这么早?
  难怪次日就要跟她来南越了,安心没好气道:“你还真是…从不做无用功啊?”
  “夫人过奖。”他淡淡回应。
  安心看他这不要脸的样子,有些气闷,朝他的胳膊用力咬上一口,“我还以为你是为了我才来的南越,你处处精打细算,我只是顺带的是吧?”
  突然被咬了一口,宫锐吃痛出声,“嘶~”
  却没有躲,把胳膊继续伸到她嘴边,“怎会?心心是我心尖上的人,心心若是还生气,可以再咬两口。”
  安心没好气的瞪他,也懒得与他计较了,继而问道:“那如今该如何做?”
  “梁国若是卖粮给南越,价格当然不会高,以免被各国耻笑趁火打劫,而出粮的自然还是江州,江州一带的米商能高价卖,哪还愿意低价出?如今有人在他们背后替他们兜着,只要朝廷不下令,那怎么卖谁也管不着了。现在就是需要拿到其中勾结的证据,把事情捅到明面,这样才能有转机,而且还要快,南越等不了多久了。”
  他叹了口气,“可惜宁瑾不知所踪,不然可以通过宁瑾去和陈三爷交涉,进而找出其中牵连的利益网。”
  安心听完不禁也皱起眉,若是没有个说得上话的人,他们如何能见到陈三爷,更别提去查背后的事了。
  宫锐知道安心也在烦恼,他轻轻拍着安心的后边,哄她睡:“别想了,还有我在呢,你要相信我。”
  安心当然相信他,她朝他脸上轻吻了一下,赞叹道:“我的阿锐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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