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有所思

  在安心与宫锐回忆旧事之际,大钟寺后山,三皇子宫铎正脸色阴沉地对着被安心打跑的那群死士,月光斑驳地照射在他身上,透出与他这身和尚打扮相悖的杀意。
  “仅她一人,就将你们这么多人打跑了?”
  宫铎怎么也没想到,舍利塔里上百人,竟然被安心一人就杀了大半,他们今夜没做成任何事,却白白损失了他这么多人马,让他怒不可遏。
  他这些年花了多少时间和精力培养的死士,竟然连那个少年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请主子责罚。”为首的高壮男子面上无光,却无可辩驳。他跪地求饶,身后的黑衣人也都跟着跪下。
  宫铎沉了一口气,他虽怒火中烧,却还要隐忍,这些年他最擅长的不就是忍么?
  他深呼吸平复了情绪之后,问道:“老五那处如何了?”
  虽然已知今夜王皇后不可能的手,可他还是得问清楚,好做好下一步打算。
  高壮男子答道:“舍利塔被宵卫接手了,我们还来不及去清理痕迹,不过我们没有留下任何身份信息,他们应该不知晓是谁的人马;王皇后派来的人被那少年一人杀尽,并未得手,宫锐今夜歇在苦海大师处。”说到这儿,高壮男子顿了下,他抬眼看了下宫铎,见他神色如常方才继续说下去。
  “苦海大师传话说,想必宫锐是知道了些什么今夜才会到他那儿落脚,还望主子万事多加小心。”
  宫铎眼中冷漠,他知道苦海大师的提醒是何意,但宫铎并不太多担心,他毕竟在暗处,要怀疑也是先怀疑梁帝才对。
  “还有么?”
  这一问,高壮男子隐藏在夜色下的脸又黑了几分,回道:“那少年放了话,说要杀宫锐,先过她那关。”
  无论主子如何打算和考量,他们迟早会都对上那个少年,以今夜她展现的实力,他们这些人碰上她就只有死,即便是他们这样朝不保夕的人,亦免不了希望自己能侥幸存活到最后,到时候功利加身,享受荣华富贵。
  宫铎听罢,不由的冷笑一声,宫锐啊宫锐,不怪乎与这少年传出暧昧,有这么个能以一敌百的高手助他,可不得以诚相待么,可况仅仅是个好男色的名声而已。
  “今夜之事,王皇后虽然又失手了,但她绝不会善罢甘休,派人好好监视宫里的情况,今夜之后,想必宫里那两位应该要换个法子了…”
  宫铎慢悠悠走到花园的崖边,望着山下寺庙的几点灯光,夜风拂过的凉意并不能平息他心内的热火。
  宫锐,可真难杀啊……
  ……
  安心感觉还没睡多久,就被外面的吵闹声弄醒,醒来发现不过才卯时,她困顿地睁开眼,便看到对床的宫锐已经衣着整齐,正端坐着等她起身。
  “这么早?外边在干嘛?”
  她一脸迷糊像是小猫儿似的,可爱的样子让宫锐脸上浮出笑意,回道:“昨夜我被惊扰到,导致病情加重,如今已经起不来床了,他们正忙着给我去请大夫呢。”
  安心望着他那悠闲从容的样子,起不来?他这又在演哪出?
  安心烦躁地躺在床上翻滚了一圈,她还没睡够呢,就要起来演戏了吗?
  “你又要干嘛?”安心语气带着明显不悦,她丑时末才睡,没睡够让她生出了些起床气。
  “计划被打乱了,要在大钟寺再待几日。”他走到安心床边,将她扶起来,轻轻按摩着她的四肢,帮她清醒过来。
  安心环抱着他的腰把头埋在他腹上,任由他摆弄自己,问道:“为何要躲在苦海院里?我想好好休息一会儿都不行。”
  而且在这儿还不能与宫锐一起睡,抱不到美男入睡的安心表示更气了!
  “因为他这儿安全,我在他院里,他背后的人应该不会轻易对我下手,我若是出事,苦海也跑不掉,不过,我现在改主意了……”
  昨夜王皇后虽然没有的手,但是从舍利塔之事可见,还有人想借王皇后之手对他不利,虽然猜测舍利塔是三皇子的人,可其他人也不是不无可能,何况还有那未知的第四拨人;宫锐来到苦海这儿,是告诉苦海背后的人他已经有所察觉,背后之人既想隐藏,那就不会暴露自己在此轻易动手。
  梁王不会自己动手,他一向喜欢借刀杀人,而且从隐藏痕迹的作风来看,宫锐猜测苦海背后的人恐怕不是梁王。
  安心在宫锐的按摩下慢慢清醒过来,她从他腹前仰起头对上他的眼,迷惑地问道:“你又有什么打算?”
  “没有新的打算,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我们先成婚。”他揉了一下她的脑袋,将她的头发弄得更乱,言语间透露着宠溺。
  安心知道宫锐不可能没有打算,对于他不确定的事他就不会说,而是将她哄过去,不过即便如此她也心甘情愿。
  她转开话题问道:“昨夜郭子达可有查到什么?”
  “那伙人没有任何特征,看不出来什么,按照杀手的行事作风,应该会选择往后院方向跑下山才对,他们往后山退去,想必在后山有别的退路,那就说明他们对大钟寺比较熟悉,只有经常来,才会熟悉。”
  宫锐这一顿分析,安心却是迷迷糊糊犯困,没有完全听明白,“你的意思是?”
  “要杀我的人应该在寺中。”
  在寺中?他的意思是三皇子在寺中?
  安心这下完全清醒过来了,“所以,你才来苦海院中,如今还装病重,若是他们趁机对你动手了,便可以引出趁机找出他的隐藏身份?”
  宫锐点点头,“他又何必借刀杀人,我给他机会,看看他敢不敢自己来。”
  他需要快点查明宫铎隐藏的身份,他若是一直躲在暗处,便只会防不胜防,更何况还有那神秘的第四拨人在更深处等着呢。
  ……
  宫锐就这么在苦海院中住了三日,每日大夫和药童进出自如,防范也不多严密,可却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他三哥还是不愿暴露自己,硬是错过了这个机会。
  而宫锐那夜被暗杀之事,仿佛不曾发生过,次日天亮时,就已经没有任何痕迹,仅仅是几个参与者知晓具体发生了什么,大钟寺表面依旧安宁,还是那个佛门清净之地。
  可几个参与者却都不安宁。
  王皇后派出去的人没有一个人生还,琪琪也没了,她在次日得到这消息,是梁帝让幽冥亲自来凤梧宫告知她的,王皇后这次没有摔东西,幽冥走后,她无力地跌坐在位上。
  她脑中划过许多事,却没有一个关于她这次的损失,因为梁帝的动作让她渐渐后背发寒。
  她明白她已经是梁帝抛弃的棋子了。
  梁帝,从她少女怀春开始遇到他,到如今她已经三十有余,她看懂他,却也看不懂他……
  他将她当刀使,又处处维护她;他能力排众议迎娶二十四岁的她为后,也能让她专宠多年却只有一个孩子……
  他这些年种种,他又是要干什么呢?
  而梁帝,对待那夜的结果,也只是露出一个玩味的笑,便差了幽冥去了凤梧宫,而他自己则去了华妃的锦华宫……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打算,真正的看客只有灵凤长公主,她在府中等了几日,才等到了宫锐回府,听闻宫锐又病重的消息,她却依旧没有什么表示,只在高阁上淡淡地看了一眼回来的两人,便收回了目光。
  另一边,安心才回到了这个安静冷清的律己院,便接到了和姆的话,说安宅来了贵客要见她。
  安心不禁疑惑起来:“贵客?”
  “阿锐,难道是你的仇家来敲打我了?”
  宫锐对她天马行空的想法不以为意,道:“即便是,那又何妨,你且去看看,就当是去玩吧,我知道你这几日在庙里要憋坏了。”
  安心虽然不知是何人,不过看宫锐那个态度,想必就算是他的仇家,应该也不会光明正大地对她如何。
  而且宫锐说得对,她在庙里几日确实憋坏了,就那个斋饭,就让她折磨不已。
  有了宫锐给她兜着,安心在律己院屁股都没坐热,便又欢腾地跑出府了。不过安心猜错了,安宅里等她的并不是宫锐的仇家,而是宫林。
  宫林正在安宅前厅悠然自得地喝着茶,他出门一贯带着一群仆人,可今日却没带任何人,旁边站着的是和姆,她的小婢女正在伺候着这个安小王爷。
  安心看到他挑了挑眉,装模作样地问道:“安小王爷找我何事呀?”
  看见安心进屋,和姆偷偷松了口气,她已经被这个小王爷使唤了一个时辰了,他挑剔得很,仅是净手的水都让她换了三遍,吃食换了五种,眼下她自己的主子来了,可算有人给她撑腰了。
  宫林把那个小婢女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他不屑地嗤了声,对安心回道:“找你玩玩不行吗?”
  安心才坐下,和姆立刻给她上了提前准备好的香茶,麻利地给她松快肩膀,对安心体贴不已,哪还有伺候宫林时的苦样。
  他这么说,安心自是不信的。
  “是真的找我玩,还是有别的事呀?怎么我刚回来你就找来了,这么巧吗?”
  “自然是巧了,我听闻前几日夜里,大钟寺发生了热闹的事,知道前几日你去了那儿,想问问你发生了什么,正好说来给我解解闷。”
  当然不是巧合,他耐心等了一个月的戏,才刚开有进展,他就憋不住过来问了。
  大钟寺那夜可是有不少香客留宿寺中,那夜的动静当然有人听到了,只不过次日就一切如常了,显然那夜的事儿不能明说,大家也都便都心照不宣的没提。
  而宫林有意关注,他当然打听到了,他如今被安心拉上了贼船,肯定是要多问几句的,听闻出事后他早早就派人在城门等着,安心才进城,他便来安宅等着了。
  安心嗤笑了声,只道是遇上了刺客,被她打跑了而已。
  “或许只是有眼无珠的小毛贼罢了,这算大事吗?还劳驾安小王爷亲自来打听?”
  安心话中带着取笑,宫林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那就是说大钟寺刺杀是真,加上这段时日京中传言,不难看出又是王皇后所为,而安心将他们打跑了,她的本事恐怕比他想的还厉害,那他所得的那两个条件,或许如她所说的那样,还算有点分量。
  宫林低垂的眸中露出些许算计,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安心早就知道这些个贵人没一个简单的,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他在算计什么,不客气地道:“小王爷既已听到想知道的事就请回吧,我还有事,恕不奉陪了。”
  虽然如今宫林表面像是上了她的船,可她没把握宫林到底会如何,她还得找机会继续添把火才行。
  安心说完便起身,带着和姆就要出门去,恢复了以往那副嚣张的样子,激得宫林火气又起。
  宫林扯住她的袖子,“急什么走,你既然非要跟我扯上关系,现在才刚刚开始,就这么对待合作伙伴不太好吧?”她的行为反而让宫林摸不清她的想法,一方面拉拢他,一方面又不在意他,她到底想做什么?
  安心挑挑眉,回道:“小王爷不是说要等着看我要做什么吗?现在还为时过早呢,小王爷恐怕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好处。”
  宫林没想她说话这么直接,他顿了下,反问道:“我就一个看戏的,为何要好处呢?”
  安心却不跟他客气:“小王爷若是一心看戏今日便不会来了,到如今,还想清清白白的观望哪够呢?”
  和姆听着这两人说话一愣一愣的,他们到底什么意思?她睁着大大的杏眼望着二人,眼中透着茫然,一脸呆样。
  对于安心的刺激,宫林没有明着表态,而是转开话题,道:“我看你这婢女像是饿了,走吧,今日我做东,带你们去吃一顿。”
  和姆顿时欲哭无泪,上次伺候他和安心可把她累得够呛,她赶紧看向安心,眼中充满抗拒。
  安心了然,开口道:“怕是要辜负王爷好意了,我姐姐身体不好,她嘱咐和姆去给她买些女子要用的东西,今日恐怕不便。”
  看安心拒绝了,和姆马上猛点头表示认同,可她还没开心一瞬,宫林便道:“那便太巧了,京中玉芳斋便是我的产业,你姐姐今日要买什么,尽管挑,本王送她了。”
  玉芳斋主营女子家的器物,从一针一线到精美的头面,应有尽有。
  看宫林摆明了就要与她们同行,安心会心一笑,两人先后步出厅门,和姆跟无可奈何,在背后哭丧着个脸。
  抱歉了和姆,为了你主子的大业,你先忍一会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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