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求恩赐
安心那番惊世骇俗的话自然也被和姆听到了,她可没这些主子们脑子转得那么快,并不知道主子这个说法,背后又在谋划些什么。
今日之事让她整个脑子都晕乎乎的,以往在云州是真的玩乐,可来了玄京后,她再迟钝,也能感觉到了主子每次出门都带着目的,何况如今遇到的人身份都如此尊贵,虽然主子一如既往地放荡不羁,可她却不得不更小心翼翼,每次与安心出门都觉得疲惫不已。
和姆不自觉地撇撇嘴,将心思都写在了脸上。
安心将她的反应都看在眼里,问道:“想什么呢,和姆?”
她显然看出了一二,带着些明知故问。
“没什么,只是觉得在玄京待着不如云州自在。”和姆老实答道。
安心轻轻一笑,她在玄京也是不自在,可人生在世哪有一切都称心如意呢?何况如今他们已处在风口浪尖,危险无处不在。
她轻轻捏了一下和姆软乎乎的脸肉,像是主子,又像是姐姐的语气说道:“和姆若是不喜欢这种活法,就要努力跳出去,凭本事去过自己喜欢的日子。”
和姆生而为奴,从哈喇到别院十几载,她早已忘记了自己亦是个人,安心这话在她听来像是主子不要自己了,一时慌乱起来,“公子是不要和姆了么?”
“怎么会?和姆要记得你先是自己,才是我的婢女,可不能因为一个身份而把自己丢了。”
和姆圆圆的杏眼呆望着她,并不能理解她话中之意,何况安心是在天机山的教导下成长的,她的思想于当前世道太过出格,对于和姆这种被压迫许久的人来说更难理解了。
安心轻叹了一口气,她明白不是谁都有选择的权利,总有些人是需要依附别人生存的,和姆现在还不能理解她的话,而她能给和姆做的只是好好地庇护她、教导她,直至她有朝一日能够领悟。
安心的语气转变得严肃了些,道:“和姆既然要跟在我身边,那可得加把劲儿跟上主子的脚步才是,而不是将心事写在脸上,踟蹰不前;你若是一直这副没长进的样子,那以后主子如何带你出门?”
安心这话可把和姆给吓坏了,她跟着安心之后轻松惯了,何时见安心摆出这副主子的样子,也被安心的话给震慑住了,主子显然是嫌弃了她。
和姆赶紧跪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公子,和姆错了……和姆不该抱怨,是和姆蠢笨……”她语无伦次地认错,已经稍微明白了安心的用心。
安心沉了口气,将她轻轻扶起,语重心长对她说:“我们既然追随殿下,就算不能作为殿下的助力,亦不能拖他后腿,你明白么?”
和姆点点头。
“那便好,你以后还会跟我出入许多重要的场合,你如今这样自是不行的,我会安排人教你规矩道理,你可愿学?”
和姆的头点得像是啄米的小鸡一般,她此刻满脸泪痕,心想无论安心如何安排她都愿意,而且安心的话里都是为她好,她怕安心真会因此抛弃她。
安心一向行动力十足,和姆前脚才答应,她后脚便领着和姆回到长公主府,然后带和姆翻墙去了将军府,将和姆交给了魏妈妈。
“你今日起便在此学规矩,下月我可是要检查的,若是有长进,我便送你一个大大的生辰礼。”
这个生辰礼,和姆是一点儿没听进去,她还愣在这一个时辰内发生的事,似乎上一刻她还在安宅中流泪,这一刻她便要开始学规矩了?
可她知道安心如今不喜欢她那副呆傻的样子,和姆压抑着混沌的思绪,冲安心坚定地点点头。
安心嘱咐完,就头也不回地翻墙回了长公主府,惹得魏妈妈一顿牢骚,不过和姆的到来倒是让她有事打发时间了,她还能不明白安心么,和姆以后可是要接替她的位置的,魏妈妈可不得好好教导一番。
安心回到别院也已经酉时,宫锐正等着她用晚膳,她今日可忙活坏了,她一边用膳,一边把今日的事都告诉了宫锐。
“他倒是挺让我意外的。”
宫锐不由地感叹了一句宫林,似乎他回京后,打破了不少表面的平和,无心名利的安王府也好,沉睡多年的三皇子也好,都蠢蠢欲动了。
“那你打算怎么利用那个许侍郎?”安心问道,官场之事她知之甚少,这其中的价值她可不懂,但是她却略微着急,她早等着收拾那个王尚书了。
宫锐自然明白她背后的意思,回道:“王尚书不过才花甲之年,还干得动,又是咱们皇上的肱股之臣,这事急不得,还得徐徐图之。”
安心不禁皱了下眉,她可不是个慢性子的人,对此颇为不满。
宫锐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他安慰道:“不是与心心说过了么,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我们的婚事,我给你准备了个惊喜,你可想看看?”
他这话将安心从刚才的不满中吸引出来,安心放下筷子,带着好奇说道:“那你别卖关子呀,快拿出来。”
宫锐向她神秘地笑了下,然后拍了拍手,便进来了一个黑衣男人,那人向宫锐行了一礼,不仅身形与安心有六七分相似,就连动作也学了个七八成。
安心脸带着些欣喜,立即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手搭拍了拍宫锐的肩说道:“咱们想到一块儿了呀,我今日才告诉宫林说我有个姐姐,这下我姐姐便能出来见人了不是?你不知道我日日束胸多难受……唔?”
她的嘴被宫锐捂住了,阻止了她继续口无遮拦。
安心睁着个大眼望向宫锐带着不解,宫锐摆了摆手,让那人退下去。
他又怎会不知?她入睡的时候可没束,每日又那样抱着他睡,温香软玉在怀,他能忍到今日已然不易。
等人都走干净了,宫锐也放开了她,瞥了她一眼,语气带着不悦,“这些不能说给外人听。”
他这话逗得安心狡黠一笑,顾不上饭还没吃完,她就向他扑了过去,先将身边的美男又逗弄了一番。
……
自大钟寺归来后,长公主府又恢复以往,每日至少来那么一场法事,有时候动静大得连隔壁丞相府都被吵得受不了,老丞相的家眷在府中待不住,男女老少日日往外跑,更加推动这个重病的五殿下之事,传得满京城都是。
而太医院亦然,每当长公主府来人请太医之时,一个个都灰丧着个脸不愿出诊,到最后便是推搡着谁当值谁去。
在这些深受其中困扰的人纷纷开始猜测,这个折磨人的五殿下到底何时才会撑不住之时,久未露面的宫锐却进了宫。
显然,这戏又有了新进展。
梁帝午后偷闲,正与韩阁老对弈,这时朱福喜小心翼翼进殿禀报:“陛下,五殿下求见。”
梁帝像是一时没注意听,他手执黑子,正对着棋盘思索下一步,并没有理会朱福喜的话,直到两人又走了几步,韩阁老看梁帝迟迟没有反应,他望了朱福喜一眼,眼中带着提醒。
朱福喜不由地滞了口气,看来这个坏人还得自己来做,朱福喜只能稍微提高了音量再报一遍:“陛下,五殿下求见。”
梁王这会儿装不下去了,惊讶地啊了一声,状似懊恼,道:“瞧朕,一时陷入棋局,倒是把老五给忘了,宣进来吧。”
宫锐由福子缓缓带入殿内,早朝已过,宫锐却身着皇子冠服,一身打扮正式妥帖,面上也比上次见到时更清瘦了些,说不上惨白,却也没几分血色,犹如传闻那般病重。
梁帝虽然面上不显,心里的还是生出了浓浓的不喜,可此时韩阁老在场,他的表面功夫还得稍微做一下的。
他不咸不淡地开口:“锐儿不好好养病,怎么突然跑到宫里来了?”
宫锐是表面病重,他实际如何梁王自是心里有数,即便韩阁老在场,梁帝并没有让他免礼,就这么由他跪着问话。
“回父皇,儿臣近日得一高人指点,如今身子好些了,回京多日缠绵病榻,还未正式进宫向父皇请安,今日觉得身子爽利了些,便入宫向父皇请安。”
梁帝听完面上淡淡一笑,恐怕请安是假,无事不登三宝殿才是真。
“锐儿有孝心,朕深感欣慰,起来吧。”
两人假模假样地又说了几句关心的话,当着韩阁老的面,看起来像是一派父慈子孝的场面,宫锐眼看烘托得差不多了,便不欲再演,就直道出今日的目的。
“那高人说我久病在床,可寻一个命格相配的女子成婚,或许能延长阳寿,儿臣多日搜寻,如今已有眉目,今日进宫便是想向父皇求个恩赐。”
“你的意思是,冲喜?”梁帝被他突如其来的这一出搞得有点懵,虽然心中觉得可笑,但是宫锐的性子他还是有所了解的,恐怕没这么简单,他生出了些好奇心。
宫锐倒是毫不扭捏,一脸认真答道:“民间的说法的确是冲喜,说来不怕父皇与阁老笑话,我如今这般,太医已束手无策,我还未及弱冠,对这世间也还有眷恋……此举若是能有那么一丝成效,儿臣愿意一试。”
他说的是那么坦荡,若是能活,谁又想死呢?
梁帝虽然一心想弄死宫锐,可当着韩阁老的面,连这么个求生的本能都不理会宫锐,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虽然在梁王这儿,宫锐哪是求生?分明是算计!
梁帝目光冷厉了些,难道是与哪家私下有来往,想要通过此举结亲?
“谁家的姑娘呀?”
梁帝寻常的一问,在场的韩阁老和宫锐却都知道背后的意思,他是在猜疑宫锐。
丞相府就住在长公主边上,宫锐这段时日如何京中谁不知道,怎么都到这份上了,梁帝竟然会把一个将死之人想得如此不堪,韩阁老心中不免哀叹了口气。
安心的情况梁帝早就知晓,宫锐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答道:“对方是个平民,年方十八,家住毕方巷,与儿臣倒是有些渊源,是我身边一个侍卫的姐姐。”
梁帝轻呵了声,声音带着疑惑,“平民?”
这又唱的那一出,装了这么久竟然要与一个平民成婚?梁帝都有些看不懂宫锐了。
而宫锐这边也故意曲解了梁帝的意思,解释道:“是平民,对方虽然身份低微,可儿臣如今这病体,想必有家世的小姐都是不愿的,我已问过那姑娘的意思,对方倒是没有异议,还求父皇成全儿臣这一点点奢望。”他说罢便跪地,诚心恳求起来。
梁帝双目微眯,带着打量,他望着跪地的宫锐好一会儿,脑中划过许多设想,好一会儿后,他才开口:“皇室的姻亲兹事体大,何况对方身份如此低微,你先退下吧,此事容我考虑考虑。”
宫锐也知道梁帝不会轻易点头,顺从地应了是便退出了大殿。
宫锐走后,梁帝也没有心情了,他扔下棋子,便与韩阁老闲聊起来:“锐儿这事,不知阁老如何看?”
韩阁老这出戏是从头看到尾,他何尝不知道梁帝的态度,也是因为梁帝的态度,他对宫锐生出了几分惋惜。
“欸~臣府上毗邻长公主府,长公主府那动静,真是让臣在家都不得安生啊,我怕是五殿下是法事办太多了,被那些神棍给忽悠了呀!殿下将至弱冠,男子成年了便该成家,恐怕是那些神棍别有所图,才会给殿下出这么个馊主意,不然以殿下的身份怎会找个身份如此低微的女子为妻?如今殿下都跑到陛下这儿来求婚了,怕是已经深信不疑,陛下可要好好给殿下把把关,若是真如臣预想的那样,怕是到时候有损皇家威严呐。”
韩阁老字字句句都是不妥,却都说到了梁帝的反骨上。
梁帝听完脸上没有点担忧的神色,反倒是双眼露出了些精光,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阁老说的是。”
韩阁老添油加醋到这儿也就停了,内阁多年,他早知道梁帝的尺度在哪儿,与梁帝周旋了几句后便识相地退下。
而韩阁老退下后,梁帝便宣了幽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