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及冠礼(二)
“多日不见他,心心怎么开口就刺激他?他之前有惹你不快么?”
宫锐这般毫不讲理就偏袒她,让安心的笑意更重了,顾忌到不能弄乱他的衣冠,安心忍住没扑过去,一脸得意地回道:“我只是嘴碎罢了,我与他都是这般相处,他自然不会怪我的。”
安心这时突然想到了宫林交给宫锐的那个盒子,她从边上拿起那个盒子晃了晃,并没有猜出来里面是什么,她把盒子递给宫锐,“快打开看看他送了你什么?”
她正眼巴巴地等着宫锐拆开,表情看起来无辜又可爱,即便是身着老气横秋的太监服,也没有遮盖住她身上那股少年英气,就像是朝阳般绚烂耀眼,让人无法忽视她的光芒。
宫锐伸手轻轻掐了下她的脸肉,还没用力就被她拍开手,她朝那个盒子努努嘴,催促他赶紧打开,宫锐只能收回手,如她所愿打开了那个盒子。
安心提着的时候只觉得盒子很轻,打开一看原来里面是一本棋谱,安心看到棋谱只是挑了挑眉,连翻一下的兴趣都没有。
“他倒是会投其所好。”
她虽然不喜欢这种东西,但是可以看出宫锐很喜欢,他开口道:“竟是清源先生留下的残局本,他确实是有心了。”
宫锐随意翻了几下后就放下了那棋谱,对安心伸出了手,“心心给我的礼物呢?”
他突然这么一问,安心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一副逃避的样子。
看她在躲闪,宫锐把她拉近继续逼问,“你不是都忙了好几天了么?还没绣完?”
安心一愣,“你怎么知道的?安安告诉你的?”
宫锐淡淡一笑,举起她的食指放到她的眼前,“你手指上都戳好几个小孔了,这也不难猜。”
安心哀叹了下,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他,“安安说我应该给你绣荷包的,可你也知道那是为难我,我绣的东西太丑了,不然我换个别的给你?”
她是忙活了好几日,可她做的那个荷包不仅针脚粗糙,上面的绣线更是被她拆了好多遍,虽然好不容易完工了,但她也实在是不好意思送。
他立即摇头,道:“那怎么成?我当初给心心做的簪子也很粗糙,我都大方送给你了,心心既然愿意给我绣了,好不好看不重要,心意最重要,快拿出来给我看看。”
呵?不仅知道她绣荷包,而且还知道她带在身上。
安心眼看躲不过,扭扭捏捏地从怀里掏出那个她觉得很难看的荷包,她把荷包捏在手中,面上浮出了久违的臊意,尝试着跟他商量,“不然我把我送给你吧?”
宫锐正好整以暇地等着礼物,谁知道她竟然又开口提这事,他顿时有些无语,“心心本来就是我的,你是想趁机占我便宜吧?”
安心确实也有这个意思,毕竟她已经忍了很久了,今日这日子就很不错,她不死心继续问:“可以么?”
她这急色鬼的样子让宫锐无奈地叹了口气,有时候真分不清到底他是男儿还是安心是,她怎么比他还急不可耐?
宫锐斩钉截铁回了句:“不可以。”
他的回答让安心嗤了声,男人又没什么贞操,怎么比她还讲究?
她一下就没兴致了,把那个丑荷包丢给了他,被宫锐一脸欢喜的接过,像是得到了什么宝贝似的。
不同于之前送的那个俗气的香囊,她这次可是认真挑选了一番的,为了和宫锐日常的衣服相配,特地挑的是月白色的蜀锦,而为了藏住她那拙劣的绣工,这个荷包做得倒是有花样,上面装饰了精致的白玉坠子和流苏。
乍一看宫锐竟没找到上面的绣纹,前后观察了一遍,才发现荷包的开口处被她用白线绣了一个圈?
不对,应该是一朵云,对应他的小名。
荷包上不难看出被拆过多遍的痕迹,应该是她改了又改,才做成现在这个样子。她绣的云朵在月白色的荷包上并不显眼,又有精致的坠子和流苏抢眼,荷包整体看起来还算正常,并没有她想的那么差。
宫锐仔细端详了一番,一脸欢喜地开口夸道:“挺漂亮的。”
他仿佛瞎了似的评价逗得安心噗嗤一笑,安心还是很不要脸地回道:“我这辈子也就做这一个荷包,全当便宜你了,咱们现在谁也不欠谁。”
他给她簪子,她给他荷包,可不就是谁也不欠谁嘛。
宫锐显然不认可她的话,“哪有这么容易两清?我欠心心的可是一辈子也还不清。”
他满意地把那个荷包放入怀中,然后牵起安心的手在她的手背轻吻了一下,“心心送我的荷包我很喜欢,多谢心心。”
他表现的喜欢并不是假的,也不枉安心拆拆补补那么多遍,安心总算是了却了心头的一件大事,与他一路闲聊回到了长公主府。
回府后宫锐并未与她一道回律己院,今日特殊,他还要去向长公主请安,他受长公主庇护,那他的表字自然是由长公主给他起,何况今日长公主那般表现他也不知是为何,他也该去看看情况。
宫锐不欲让安心为此忧思,因此与安心在马车上时故作轻松,才一分别,他面上就爬满了阴霾,昨日听雨戏雨受伤的事,加上今日长公主莫名的火气,还有今夜诸多陷阱的宫宴,都让宫锐烦恼不已,就这么一路沉思来到了长公主院中。
长公主一身繁装已经褪下,恢复了平常的装束,她步入厅内并未多看宫锐一眼,走到主位坐下后便独自饮茶,并没有主动对他开口。
她似乎在等宫锐解释,难道是今日带安心参加冠礼的事惹她不快了?
宫锐思索了一番,并不打算主动提起这事,端正行礼后开口道:“姑母,孩儿特来请姑母赐表字。”
长公主瞥过宫锐一眼,带着明显的不悦,语气也冷淡,“赐字?你的表字你母亲早就给你留下了,就用那个吧。”
长公主的话让宫锐眉头微皱了一下,那块玉佩上的‘凌云’二字竟然不是他的小名?而是他母亲给他起的表字!
误会了这么多年,宫锐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应下,“是。”
偏厅内悄然无声,宫锐耐心等了一会儿长公主都没有开口,也没有让他退下,宫锐无法,转变态度恭敬问道:“孩儿观姑母今日神色不佳,可是因为孩儿今日的作为引姑母不快了?”
长公主闻言放下了茶杯,视线转到宫锐身上盯了好一会儿,她脑中不知在思索何事,却并未开口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退下吧。”
长公主这般反而让宫锐猜不出所以然,现在不光是朝臣在猜测长公主,连她亲近的宫锐也一头雾水,但他也不能追问长公主,只能听话退出了偏厅。
待宫锐回到律己院之时,长公主的贺礼已经摆在院中了,安心和青姨还有宁安正一脸好奇地盯着那个大盒子。
见宫锐一回来,安心赶紧上前把他拉到盒子边上,催促道:“快打开看看,这么大的盒子里面装的什么。”
他原本烦躁的心看到律己院中的几人后顿时就消散了,这便是家人带来的心安吧。
宫锐心情放松了许多,在三人的期待下,缓缓打开那个盒子,里面是一把极其精美的弓,看到这弓,宫锐会心一笑,可安心三人却是不知何意,这把弓难道还有别的意思?
宫锐解释道:“长公主骑射无双,弓箭是她最拿手的武器,她如今交给我意味着她真正认可我了。”
戴青木听完脸上是一个大大的不解,“你们皇族表达关爱的方式真是特别,你姑母不是早就认可你了吗?还需要特地表示一下?”
不光是戴青木不解,安心和宁安也都不解,但他们没有评价什么,青姨说完就突然意识她不该多嘴,像是缓解尴尬一般,她也掏出自己给宫锐准备的礼物,“锐锐,这个给你,关键时候吃一颗能救命。”
戴青木交给了他一个小玉盒,跟安心那个装冰蚕的玉盒一样冒着清微寒气,不用猜也知道里面是奇药。
看青姨有动作了,宁安也拿出他的礼物,只是他也像安心那样不太好意思,“我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送给殿下,我只有钱,还希望殿下不要嫌弃。”
宁安给宫锐的是一个拜月堂的玉坠,那是一个方形的碧玉坠子,四方都雕刻了特殊的符文,雕刻工艺极其精密,像是能打开什么锁的钥匙。
宫锐还没伸手接,安心就抢过那个玉坠一脸好奇地问道:“这个值多少钱?”
宁安送钱本来就不好意思,还被安心这么直接追问更是无语,他夺回安心手里的玉坠再次交给宫锐,“这是个秘钥,殿下有需要的时候拿到拜月堂支取,微薄之礼,略表心意。”
看宁安不肯说安心无趣地撅起嘴,他那么财大气粗的人,还微薄之礼?安心自是不信的。
宫锐倒是毫不客气地都收下了每个人礼物,代表心意的也好,有实在用处的也好,每个人送的都是他正需要的东西,这个生辰过得不仅意义特殊,还充满关爱。
因为晚上还有宫宴,所以午膳的时候律己院就摆了简单的生辰宴,听雨戏雨依旧未醒,只有安心三人给宫锐庆祝生辰,却也和气融融。
今日倒是再无事发生,申时未过,宫锐便带着安心进宫去了,今日的宫宴规模庞大,不光是宫锐的及冠之宴,还是骑风营拖了许久的接风宴,再加上使臣的接待宴,三个宴会凑在一起办,让宫廷上下忙碌不已。
而今夜到场的不仅有皇家的一众宗亲,还有朝臣和家眷,骑风营将士和使臣等,凑在一块人数众多,平常举办宫宴的地方根本坐不下这么多人,因此今夜宫宴是在许久未曾用过的同庆殿举办。
同庆殿乃是先帝之父武尊帝下令所建,武尊帝喜好享乐,生活奢靡且荒淫无度,几乎把梁国挖空覆灭,好在先帝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梁国才得以存续,先帝继位后杜绝了一切奢靡之风,皇族中人带头遵先帝之命,不过先帝故去多年,如今已经有了破碎之势,玄京中奢靡之风渐起。
安心到这儿一看,也被这同庆殿给惊住,这地方建得十分巧妙,由中间圆台向前方辐射散开,主位对应的是一个下沉的舞台,大殿宽广,殿中的桌子呈阶梯排列,都是面向中间主位而设,在任意角落都能看清主位和舞台,而且主位说话的声音殿中各处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们到同庆殿时,殿中已经有不少人了,似乎朝廷上下就没一个人不期待今夜似的,贵人们无不早早到场,同庆殿内交谈声此起彼伏,宫锐到来更是引发了新一轮讨论,对此他面色一如既往冷淡,被宫人带到他的位置上坐下,安心则是规矩在后边跟着。
落座后便看到桌上摆着切好的水果和精致的小点,安心没见过那点心,自然是馋得很,她伸出手指戳了戳宫锐的后腰,然后对他眼神示意她要吃桌上的点心。
她的小动作让宫锐心头一软,他没理会这个场合对不对,把安心稍稍往前拉,然后把她想吃的那盘云片糕放到她手里,让她捧着慢慢吃,还贴心地给她倒茶解渴。桌上的餐具只有一份,她用过后宫锐再用,他却丝毫不在意。
两人的动作自然没有逃过在场那么多双探究的眼睛,安心此人早在上午及冠礼之后就在贵人中传言纷纷,如今一看,这梁国五皇子果真是对他的小侍卫情意深重,这样场合不忘带着,还如此不避讳地宠爱,不知梁帝今夜见此会如何反应?
安心当然没错过在场那些偷看的眼睛,她把桌上的点心都尝过一轮,直到吃饱了才开口道:“那么人看着你呢,你倒是愈发大胆了。”
宫锐对她宠溺一笑,旁若无人地拿出手帕给她擦了擦嘴,回道:“咱们的事又不是什么秘密,还遮掩什么?不过这些人不敢当着我的面怎么样,私下却敢为难你,不知道心心怕吗?”
他在提醒安心,这是皇宫,他们有的是规矩道理借口教训安心,安心自然不能像在宫外一样嚣张应对,宫锐好奇她会如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