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回宫宴(下)
宫锐的态度就说明他早有准备,三人又自若地说笑了一会儿,他们迟迟未离去当然是在等着今夜的戏。
可除了梁帝的态度,事情似乎没有按预想的情况走。
丹增和娅楠早早便已离席,而三皇子短暂寒暄过后也借口酒醉走了,人都走了,那这夜就打算这么过了么?
安心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直到宴席接近尾声还无事发生,她无趣地打了个哈欠。
“我们是不是也该走了,看样子,应该不会出事了。”
宫锐和宫林面上皆是表情玩味,今夜安静得太奇怪了,除了起先娅楠那奇怪的熏香,后续就没有再发生任何事,这种安静反倒让人生出不安。
宫林也有点困倦,他已经早睡早起好些时日,身体也已养成习惯,望向宫锐问道:“那我们回吧?”
宫锐没有异议,他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今夜无事或许明天就有了,他也没必要继续等下去。
三人随即起身,刚想走便注意到好像前方闹起来了。
这不就来了么?
安心几人互相对了一眼,便带着探究靠近那热闹处,走近一听竟然是娅楠出事了,她被人用棒子敲晕在花园的假山后,工部侍郎家的大小姐与琪璃县主想寻个僻静处说悄悄话,便绕到了假山后面,然后就发现娅楠躺在那儿了。
娅楠乃是呼庭的公主,若是她在梁国出了意外,那是影响梁国邦交的大事,宫人乱做一团,去请太医的,张罗着把人抬走的,向上头禀告的,纷纷奔走。
宫宴还未离开的人都靠过来看热闹,假山附近站满了人,让宫人行动不便,而宴会上仅剩的皇家人只有宫锐,宫人便请他先拿主意。
宫锐猜测这其中恐怕有圈套,带着疑虑接下担子。他并没有扣着在场众人排查什么,只道宴席已经到了尾声,又发生了意外,让各家先回去休息,娅楠在皇宫发生事情,皇家自会处理。
有宫锐发话后,在场众人便由宫人领着退场,他还让宫林也先走回去,不过一会儿,院中便只剩他和安心还有一众收拾的宫人。
在宫锐的安排下,娅楠被就近送到云康宫暂做休息,他与安心亦是随后前往,可太医都到了,梁帝与王皇后却都没出现,甚至于丹增也没找到。
事情发展至此,显然就很有问题。
安心和宫锐站在云康宫外,正等着太医诊治后出来禀明情况,安心眼珠子无趣地四处乱瞟,她憋着许多话没法说,她朝宫锐看去,他依旧神态自若。
两人在门外站了约两刻钟后,太医出来了,而早已回府的宫铎也在这时匆匆赶来,他面色还带着微红,酒意并未褪去,刚抬步进门就带着歉意开口:“抱歉,五弟,为兄不胜酒力,竟劳烦了你这么久。”
宫铎作为今夜宴会的主角,帝后离开后,他本该在场主持宴会的,却因为酒醉提前离开,如今还发生了意外,可不就得是他来收拾残局吗?
对于宫铎的歉意,宫锐面色温和地接过,“兄长客气,不如一块来听听太医怎么说?”
在旁被点到的太医立即上前,朝二人行礼道:“禀告三殿下,五殿下,娅楠公主这一击颇为严重,脑中发现有血块,这样的损伤很可能会带来其他影响,下官已经替公主施针,具体还得等她醒来才知晓。”
太医这话说完,宫锐和宫铎都不由地皱了下眉,宫铎沉了口气,让太医和宫女小心照看着,太医得令退下后,宫铎便开始与宫锐讨论起娅楠之事。
“娅楠受此重击实在是蹊跷,她乃外邦公主,谁会有动机对她下手呢?”
宫锐并没有说出自己的想法,而是提醒道:“娅楠公主出事至今都没有找到呼庭使臣丹增,娅楠出事,丹增失踪,事关呼庭,皇兄不如趁早将此事禀明父皇定夺。”
宫锐这话让宫铎又拧住眉,“丹增失踪了?”
“发现娅楠公主出事后我便让宫人去寻丹增报信,可宫中和使馆都没寻到他的人,现在还在找他呢。”
宫铎来了,剩余的事理所应当就交由他接手,宫锐也不欲多说,他拱手继续道:“既然三哥在此主持大局,那我便先回去了。”
宫铎也没理由留他,淡淡应了声,宫锐便抬脚离开。
皇宫到此时已经准备落锁,宫锐和安心走在寂静的宫道上,却一直在别人的监视里。
安心压抑着自己的视线,没有左右乱看,却还是被那人盯得难受,还不能发作,只能在黑暗中表示不悦。
而宫锐走在她前面,他步伐不急不缓,安心看不到他的面容,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两人在皇宫里也不好互动,直到他们走出宫门后,安心总算是忍不住了。
“有好多人盯着我们。”她还规矩地跟在宫锐后面,声音细小地开口。
她这话让宫锐的脚步一下慢下来了,他快速地左右瞥了眼,然后突然拉起她的手快步走向马车,“恐怕来者不善。”他的语气是听得出的焦急。
安心被他扯着往前走,还没来得及思考他的话,便听到了一道破空的声音,她立即轻轻一跃,躲过了那枚飞镖。
这下安心知道宫锐是何意思了,但也很不解,这么多次的暗杀都没成,他们还敢来?
安心还没多想,那破空的声音又是再次响起,不是一声,而是密密麻麻的声音,她面色一沉,用力把宫锐往前一推,自己则是翻身向前,躲过了这一次的攻击。
他们的姿势还没站稳,下一次攻击又再次袭来,而这次还有弓箭!
破空的声音更加明显,宫锐虽然没有安心那么灵敏,但是在有防备的情况下他要躲开也不难,两人一时被暗器逼得有些狼狈,跳跃和翻滚交错。
他们才刚刚走出宫门,宫门前的这一条大路宽阔又无遮蔽,没有遮蔽,正是用暗器的绝佳场地,宫锐猜到他们肯定不会放过他,但却没想到他们竟然会这样下手。
对付他,有动机的人可太多了,他一时不得而知会是哪方人,只能拉着安心往马车去,想要找一处遮蔽,但谁知他们才靠近马车,看似正常的马车里面竟然冲出了几个黑衣人。
今夜入宫安心自是没法带武器的,但是她身上还是藏了一些暗器,她身法极快,看见车上的人下来的同时,还能在躲避中使出暗器,几只银针瞬间射进那几人的脑袋,一眨眼就解决了前面的麻烦。
马车早被侵占, 后面的皇宫宫门也在他们出宫那一刻关上,他们现在避无可避,进退两难。
安心没工夫动气,她往前一滚,捡起了那几个黑衣人的武器,有了武器她便能更好的扫开向他们不断飞来的弓箭和飞镖。
好在安心在与哈喇那一战中历练过,这样的箭阵对她来说还算容易对付,可他们不能一直被卡在此处,地形对他们太不利了。
两人虽然走到了马车处,但马车被占后不知是否被动过手脚,二人都有此顾虑,默契地弃了马车靠着功法往前冲。
越过马车后,那些飞镖明显减少了,显然他们已经跑出了飞镖的伤害范围,但是弓箭射得更远,向他们射来的箭矢更多了。
而过了宫门前那段路后,前方道路黑暗,他们不能再留在地面了。
“心心,上房去!”
安心也正有此意,她开口道:“你先走,我断后。”
两人早已默契十足,他从不会质疑安心的能耐,有她开口他便跳上了房顶,没有意外的,屋顶上早有人埋伏。
这一条路恐怕都安排了对付他的杀手,而这一次来的人还前所未有的多。
宫锐才干掉两个人,安心就来接手了,她对宫锐的安危极度上心,自然不会让他单打独斗。
有安心在场,这样的暗杀就像是给她锻炼一次罢了,哈喇一战的骑兵包围都伤不了她分毫,这儿更是伤不了她,宫门距离玄武坊并不远,她与宫锐相互配合,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玄武坊地界。
玄武坊住的都是达官贵人,杀手背后的人再有权势,也不敢轻易在玄武坊动手,进了玄武坊后,打斗也就停了,但二人依旧警觉,一路飞奔回到了长公主府,只有进了长公主府才算真正的安全。
两人一身血污跳进了长公主府中,把护卫都惊了一跳,宫锐和安心喘着气,丢掉那两把刀,只是相互对视了一眼,什么都没说就回了律己院。
他们没说,长公主自然是要问的,宫锐才洗漱出来,肖飞早已在院里等着了,宫锐便让宝林把人请进来。
“殿下。”
肖飞只行礼唤了声,没有说明来意,但两人都心知肚明他为何事而来。
“在宫里就被人盯上了,一出宫门他们便动手,看来势像是早有预谋,现在去查恐怕也已经没有痕迹了,我并不确定是何人动手,但来人很多,只能是我们梁国的人动的手。”
他这话说完肖飞已经了然,又施了一礼便要回去复命。
“等等,还要告诉姑母,丹增应该是跑了。”
肖飞面色一怔,点了点头便匆忙走了。
安心回来时正看到肖飞转身消失的背影,她快步回到房中,一进门就开口道:“娅楠应该是呼庭人伤的。”
安心今夜憋了一夜的话,这时候总算是有机会说了。
她的话让宫锐有些不解,安心抬起手,示意他不要急,“你等会儿,我先喝口水再跟你说。”
她走到桌边连灌了两杯水才解了渴,继续道:“她今夜身上的熏香是情丝引,她显然并不知道我的来历,否则就不会再用这样的手段对付我们了。丹增知道我是天机山的人而她不知道,丹增还有那个神医跟她显然不是一伙的。我们梁国除了我没人会对她动手,我没做,那就只有他们自己人最值得怀疑。”
“娅楠受袭,丹增不见人影,两件事合在一起,就像是他们起了内讧。”
这么一说就能联想到前因后果,丹增或许是因为鬼刀死了,他已经没有了筹码,又被长公主盯上,他为人狡诈,自然不会再留在梁国受制于人,便想着脱身,或许是被娅楠识破,两人有了争执,他打伤娅楠后就悄悄跑了。
宫锐早猜到丹增找不到肯定是跑了,但并不知与娅楠受伤有何联系,听完安心的想法,显然她的思路更完整。
宫锐走到安心边上,带着笑意搂住她,“我的心心怎么这么聪明呀。”
安心被心上人这么一夸,得意地扬起下巴,但她也有想不明白的事,“那今夜的暗杀又是谁做的?”
他们才出宫门就动手,这种明目张胆的暗杀一向都是王皇后的风格,但与他所知的情况又对不上。
“以往这样的暗杀都是王皇后做的,但我派人盯着她的,她自大钟寺之后就有所忌惮似的不再动手,王尚书入狱后,她更难找到今夜这么多人对我动手,我猜不是她,若不是她,那就只能是我父皇或者三哥,你之前在大钟寺的舍利塔不是见过我三哥的人马吗?今夜可有熟悉的感觉?”
安心思索了一下,这些人对她而言都太弱了,功夫也都是训练出来无门无派的杀招,她看不出特别也就难有印象,她摇了摇头,“我记不得了,他们对我来说都一个样,我分不清是哪方的人。”
宫锐不免回想起她那一刀一个的架势,都没打几招,她怎么会记得呢?
他轻笑了下,“那便算了,他们不值得我的心心放在心上。”
“不过我看他们这次行动倒是聪明,我猜是你三哥才会这样布置,他那么早回去显然就是去准备的。”
宫锐面上不置可否,没开口接她的话,只抱着她笑。
安心看他久久不答,略感无趣,此时天色也已很晚了,她推开宫锐上了床。
宫锐却是不急,挑了本她给的画册,抱着画册上床,问道:“心心这就睡了么?明日入宫的事可会担心?”
“我担心什么?不是有你么,她还敢明着欺负我不成?”
“傻心心,正是因为有我她才会欺负你。”
安心抬起眼皮看向他,他眼里没有担忧,只有情意,他这般镇定安心还能担心到哪儿去?
“就让她欺负呗,下次我要一剑了结她的时候你就不会拦着我了。”杀头的大罪被她说得轻巧,她的口吻仿佛像是踩死一只蚂蚁一样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