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杀丹增
安心这一觉睡了许久,醒来时已经是次日中午,她慌忙地从床上蹦起来,一看自己正在宫锐帐中,思绪回笼,才稍稍放松下来。
这几日她太过于紧绷,以至于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她醒来的动静太大,惊动了正在屏风外处理公务的宫锐,他赶忙绕过屏风来看她。
“怎么了心心,可是做噩梦了?”
宫锐神情紧张,一把将她抱入怀中,手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她。
安心的心跳平复下来后,却是没有理会宫锐的担忧,而是问道:“灵州如何了?”
自她将雪桑树的汁液送回灵州已经过去了好几日,灵州那边也应该传回消息了才对,战事有宫锐,灵州才是她最担心的。
宫锐叹了口气,眼里情绪复杂,回道:“心心,一切有我呢,你这么疲惫我会心疼的。”
她这些时日不仅要忙活灵州城的事,还抽空过来帮他拿下希尔,四处奔波让她憔悴和消瘦了不少。
宫锐一边赞叹于她的才能,一边又心疼她的劳累。
安心却是不依他,继续追问道:“你快说呀!”
“雪桑树的汁液对于灵州百姓而言确实有用,但是百姓中毒已久,抑制效果并不明显,要想完全解毒,还是得找到幻梦的解药。”
“那丹增呢?他没有表示吗?”
宫锐知道安心问完灵州的事就会问丹增,丹增给宫锐布置了这么多陷阱,他一步都没踩,引梁军入暗影泊还被安心轻易破解了,丹增已经是黔驴技穷,他现在节节败退,即便灵州已经脱离他的掌控,但他也不会轻易放弃这步精心布置的棋子。
“拿下希尔之后,他便差人送来了求和的文书,他想要我们退军,条件便是灵州百姓的解药,我还没有给他回复。”
安心冷哼了声,“想得倒是挺美!你意欲如何?朝中又是怎么打算的?”
安心问话的时候脸上是掩盖不住的怒气,她的态度很明显,从她的角度而言,是绝对不会放过呼庭的,可呼庭求和并不是他们这些前线将士能说了算的,他们亦是被朝中掣肘。
宫锐无奈道:“心心,我没有回复正是朝中还没有给我回复,我当然是不想这么容易便宜呼庭。”
宫锐这话让安心不解,“什么意思?难道你父皇想着就这么算了?长公主呢?她岂会退让?”
安心的质问迎来的是宫锐更重的叹气,显然朝中发生了一些安心不知道的事。
安心看宫锐这态度更是不解中带着着急,却因她太久没有进食,身子虚弱,一时急火攻心,眼前一黑,倒在了宫锐身上。
她这一出把宫锐吓得不轻,赶忙叫来军医给她查看身体,好在只是虚弱无力引起的,只要好好休息,及时进食便就无事。
等安心再次醒来之时,宫锐正端着一碗温粥担忧地望着她,她还没开口宫锐就先主动安抚道:“心心不要急,先吃点东西,吃完我慢慢跟你说。”
安心虚弱无力,也没法跟他犟,一口一口吃下他喂的粥,直到她将宫锐准备的东西都吃完,宫锐的神情才逐渐放松下来。
安心漱完口后就忙着追问道:“现在可以说了吗?”
“先前丹增给我们的信中曾说父皇把岚山关送给呼庭,这事也传到了朝中,这场战事有不少人认为是因我父皇而起,而灵州的百姓亦是因我父皇才受难,我父皇本该对此作出交代;可我们拿下希尔后,丹增不知又用了什么手段让我父皇转变态度,现在我父皇的意思是灵州百姓的性命为重,只要呼庭交出解药,同意纳贡的条件,我们便可退军。”
宫锐这一番话让安心不解,可她的反应已经不似先前那么大,她没有急着开口,而是等着宫锐继续说下去。
“长公主去了福光岛还未归,今年台风频发,她被困在岛上回不来,现在朝中只有我父皇说了算。”
等宫锐完全说完后安心却是异常平静,她没有任何表示,只跟宫锐道:“我累了,我再睡会儿。”
她的反应让宫锐隐隐不安,但也不好多说什么,也不再打扰她,收拾干净后出了大帐,他的事务太多,无法一直守在安心身旁。
安心却是在他出帐子后便立即起身,宫锐一向对她不设防,他的军情简报都放在桌上,安心在众多简报中找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事,随即收拾行装,提着剑悄悄出了帐子。
她扮做小兵模样,一路上没有引人注目,悄悄来到了宵卫营,却不是去找郭子达,而是找上了罗白林。
罗白林起身后无所事事,正在帐内跟两名宵卫闲聊,谁知那两名宵卫说着说着便昏过去了,他一惊,这手法太过熟悉,他赶忙左右四望,便看到从暗处走出的安心。
安心一副小兵打扮,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
罗白林眼珠子转了转,小心地问:“小姑奶奶这是?”
安心知道他看出了自己另有打算,但就算他看出了,这趟他也必须要跟她走。
“走吧,我带你去扬名立万。”
“啊?”
罗白林一脸不解,但安心也不解释,只叫他去收拾行装,准备好干粮和骆驼,一副要远行的架势。
他并没有猜错,不多时,两人便骑着骆驼出了希尔,他们两人一身呼庭装扮,脸上围着面巾,倒也看不出是梁国人。
罗白林早在准备行装的时候就感觉不对劲,安心显然是在瞒着众人秘密行事,可安心全程盯着他,他并没有机会给宫锐传递消息,直到出了希尔,他还三步一回头,犹如看情人般依依不舍。
安心瞥了他一眼,面巾下的面容是那么桀骜不驯,“别看了,说了带你扬名立万,你难道不信我?”
“那为何要偷偷摸摸的,你又想做什么?”
反正已经上了贼船,罗白林也就直话直说了。
“去做你擅长的事,自然要偷偷摸摸,难道你们杀手杀人还大张旗鼓不成?”
“杀谁?”
“丹增。”
安心的目光盯着呼庭王廷的方向,眼里满是杀意,呼庭的异心不死可不正是因为丹增,一次又一次的战事,耗费了两国多少财力,又死了多少人……
这样的人只配死无全尸的结局。
得知安心的想法后罗白林惊诧不已,不过一会儿他也就理解了安心的做法,怪不得安心会带着他,这事最合适的人只有他。
可,罗白林也反应过来,难道安心一早就有这个打算了?不然她怎会让他一块来灵州?
这话他没敢问出口,他早知宫锐心机深重,宫锐看上的女子岂会简单?
而安心,这一路的相处亦是说明她天生就是个领导者,她有她的打算,他既然追随这两人,那就该想办法把事情办好才是。
……
宫锐发现安心不见已经是深夜,他忙碌一日将事情都安排妥当,正想着能抽出时间来多陪陪安心,谁知道进了大帐,入眼的是一片漆黑。
他顿时一阵心慌,忙叫来帐前小兵问安心的下落,这才发现下午那两个小兵换防后并没有回帐,宫锐赶忙差人搜寻,却是在自己帐内发现了那两个小兵,两人被安心迷昏了,直到宫锐找到他们,他们才醒过来。
安心这举动让宫锐心惊不已,又找到宵卫处,得知罗白林也不见踪迹,宫锐这才确定了安心的计划。
难怪呢……
难怪她下午这么平静,她岂会放过丹增?
宫锐泄了气一般坐在空荡荡的大帐内,精致的面容没有表情,那双垂着的桃花眼里却是情绪起伏,安心虽然粗中有细,可这个决定还是太过莽撞了。
就带了罗白林一人,她就敢去呼庭王廷,宫锐如何不担心?可眼下梁国和呼庭正处于谈判阶段,梁军现在只能原地待命,他又如何能去帮她?
他就这么坐了一夜,直到次日他已然有了计划,没有什么比得上安心,这个骂名就让他来背吧……
宫锐一早就召集三营,向布尔进军。
多吉被梁军生擒,呼庭已经失了主帅,军中没了主心骨,这场战事他们早已没有打下去的筹码,丹增即使再不情愿,也要为呼庭保存实力,他再次选择了妥协,费了诸多心力,好不容易说服了梁帝,可他不想宫锐竟然会无视梁国朝中意见再次出兵。
丹增急不可耐,赶忙又差人给梁帝传书,扬言若是再战,那不光灵州百姓的灾难会算在梁帝头上,他与梁帝密谋的那些事都将公之于众,梁帝必将受到梁国上下谴责,有灵风长公主在,他恐怕这个皇位坐不到老就得提前让位。
丹增深知梁帝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地位,他这招对梁帝是有用,可他忘了,军中梁帝说的可不算。
即便梁帝对宫锐的做法暴怒,可宫锐一句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就把他堵回来了,好在梁帝依旧把控着兵部,他让兵部赶紧想办法,而宫锐早就预想到梁帝的对策,他的进攻不仅得到了各营的鼎力支持,连云州的各大世家都主动为他提供粮饷。
到此梁帝即便再多想法,这场战事他已经有心无力。
在安心离开的第四日,宫锐攻下布尔。
第九日,攻下哈尔。
半月后,攻下巴尔。
至此,再过两城,便能到达呼庭王廷。
这是呼庭建国以来,受敌最深的一次,呼庭几近被吞灭,丹增也从一开始的呼庭阿骨,变成了呼庭人人喊打的罪人,呼庭王族更是上蹿下跳,甚至想要将丹增活捉交给梁国,以求梁国得以放过。
与此同时,灵州的一众百姓早已深受幻梦之毒,彻底失了智,灵州府只能早早准备好监牢,将数千百姓分开监管,可还是耐不住百姓深受毒害逐渐死去。
在上千百姓因此而死之时,丹增总算交出幻梦的解药,前有梁军步步紧逼,后有本国上下怨声载道,无论他还想做什么,都已经无能为力了。
丹增在自己一众亲信的护送下,正在往西域卡赫拉国秘密前进,呼庭败了,再也容不下他,他却还是不甘心,他不能被交给梁国!
他早已没有在梁国时的精神抖擞,战事的溃败仿佛还带来他身体的衰败,他愈发苍老,动作也迟缓不少。
然而即便他到如今这个境地,还是有人不想放过他。
深夜,陶杯摔落的声音惊醒了丹增,而他一醒来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干燥严寒的空气伴随着明显的惺甜气。
是血!
丹增即便没有动,早已潜入房中的人也知道他醒过来了。
安心点亮琉璃灯,对床上的老人勾出一抹恶意的笑。
“你可知我早就能杀了你,而我为何要等到今天?”
丹增缓缓坐起身来,自嘲一笑,活了一个甲子还多,他岂会不知这小姑娘的心思?
“可惜你想错了,我岂会单单因为现在的溃败就一蹶不振,我这一生经历过的失败比你吃过的饭还多,你想通过这个来看我笑话只会失望。”
被他看穿的安心眯起眼,面色不悦,却也不是恼怒。她是想看笑话,可更重要的目的还是杀了他。
她没能激怒丹增,可丹增却能轻易激怒她,“你父母死在我手里,我一条命换他们两条命,还有你们黑羽营千千万万条命,我也值了。”
安心怒极反笑,“我师父说有些人是天生的坏种,我算是见识到了。”
丹增面上无波,“那就动手吧。”
他这般平静让安心一时间感到异常空洞,她与宫锐这般奔波,死了那么多将士,罪魁祸首就这么轻易偿命就完了么?
那么多人因他而死,他丝毫不在意,现在他自己面临死亡,他也不在意,这么多年的罪孽,没有给他留下一丁点负担,即便他的国人容不下他,他还是选择苟活下来,可现在她追来了,他却能平静赴死……
安心看不懂丹增。
安心不懂,罗白林却是懂的,他杀过不少这样的人,真到生死关头的时候反而异常平静,对这样的人而言,活着仅仅是为了执念,死了反而才是解脱,而杀他们的人正是破他们执念的人,他们才会如此平静。
罗白林看安心沉默,他轻叹了口气,他也看不懂女子,难道女子都这般多愁善感吗?
眼前这女子真是矛盾,明明手段残暴,人心却是纯真。
他手起刀落就让丹增的脑袋搬了家,安心也被他突然的动作惊了一下,罗白林对安心咧嘴一笑,“是你说让我扬名立万的。”
他说着,捡起丹增的脑袋塞到事先准备好的麻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