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右屯卫

  李榆仿佛做梦一样恍恍惚惚被图赖拖着走,他两眼通红地看着沿途****残缺的尸体——有男人、女人,有老人、孩子,嘴上几乎说不出话来,只是反复嘟囔着:“畜生、饿狼,杀死它们。”图赖看他这个样子,只能无奈地摇头,他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把这件事遮掩过去,李榆打几个蒙古兵倒无所谓,但武纳格可是在老汗起兵之初,就领着七十来个部属投奔,也算是老汗的老兄弟了,这家伙今天吃了大亏,肯定会向老汗告状,老汗倒是一向护着自己两黄旗的犊子,可也不能不做老汗万一翻脸的准备。
  图赖首先找镶黄旗的固山额真,老固山吓了一跳,马上问额鲁受伤没有,听说额鲁毫发未伤才松了一口气,不过他看到李榆发傻的样子,还是提醒图赖:万一额鲁受了内伤或者留个后遗症什么的,还是得找蒙古营算账,哪怕到都堂官那里打官司都行,就是不能放过蒙古营这帮家伙。老固山一提到蒙古营就是火,这帮家伙今天尽干蠢事,先是放把火把大家到手的财物烧了,然后又引得金军屠岛——杀些明国人当然可以,但你不能都杀了,青壮人口你得留下啊。
  老固山让图赖带着手下先回龙宫寺以防恶人先告状,反正觉华岛这里也无事可做了,他建议图赖一回去就和阿济格贝勒先通个气,阿济格贝勒自然会和老汗打招呼,至于他本人,那当然是支持本旗的白甲兄弟了。
  图赖立即心里有底了,趁着天色还早,带着自己这帮人手下就向回赶。上路后,李榆总算情绪平稳了,图赖告诉他,有些事不要总放在心里,蒙古人其实也很可怜,每年冬天的严寒、开春的春荒,都是他们最难熬的时候,人口、牲畜冻饿而死的不计其数,你觉得他们杀人、剥衣服很可恶,但也许就这么一件从死人身上剥下来的衣服可以让他们的亲人在冬天活下来,说到底还是太穷。
  远离战场的龙宫寺大营并不平静,老汗的大帐内**哈赤与他的儿孙贝勒们面面相觑,觉华岛的捷报传来也没能带给他们喜悦,反倒是两份急报让他们倍感忧虑,一份是留守沈阳的二贝勒阿敏派人送来的,阿敏报告明国东江镇的毛文龙又来了,不但在旅顺、宽甸附近发现毛文龙的部队,甚至沈阳城外也出现打着毛文龙旗号的武装,阿敏称他的兵力严重不足,无法防止毛文龙那些乌合之众对辽东各地的渗透,他请求老汗尽快撤军,否则他只能守住几座重要城池,但其他地方恐怕要遭毛文龙的毒手了。另一份是右屯卫的急报,右屯卫附近出现越来越多的蒙古人,都是奔着明国遗弃的那批粮食来的,蒙古人声称这个冬天他们死了不少的人口、牲畜,日子已经没法过了,伸手就向后金要粮,不给就要抢,右屯卫周围的蒙古各部已闻风而至,更远的蒙古部落也在赶来,现在已达万人,右屯卫的人说他们的兵太少不但无法保护民夫把粮食运回辽东,而且守住右屯卫的粮食都困难,所以请汗王火速派兵增援。
  长时间的沉默后,四贝勒开口了:“准备撤军吧,我们已经人困马乏,粮食也不足,再打下去也占不到明军多少便宜了,毛文龙已经露头了,但蒙古人背后的察哈尔汗还没出现,这个人威胁更大,我们不能不顾辽东,此地不宜久留。”
  大贝勒更担心右屯卫的安危:“父汗,我们在右屯卫留的兵太少,右屯卫的城墙又被我们拆毁了,要是蒙古人发了狠抢粮,右屯卫很难守住,那可是我们的后路,千万不能出差错。”
  众贝勒也开口了,大家都认为应该撤军了,右屯卫的人不少,但大多是拆城运粮的民夫,少量的军队也是些厮卒、汉兵打不了硬仗,拖久了只怕有变故;而毛文龙更不得不防,东江镇的明军虽是乌合之众,却如蝗虫一样,所到之处一片糜烂,回去晚了辽东地方收拾起来可不容易了。
  老汗也有点垂头丧气,但事到如今也由不得他了,老汗一拍腿:“那就撤,传令觉华的大军立即退回大营,算是便宜宁远城的明国狗官了,让他们糊弄他们的皇帝去吧。”
  贝勒们听到此话,总算松了口气,不过右屯卫的事不能拖,必须马上派援军,老汗当机立断派出济尔哈朗、德格类、阿济格、岳托和萨哈廉五位小贝勒立即带兵回援右屯卫。
  天色黑了的时候,攻打觉华岛的部队回来了,武纳格一头就扎进老汗的大帐告起状来,他已经打听清楚了,那个揍了他的是镶黄旗新来的白甲兵额鲁,武纳格觉得自己太委屈了,一个小兵蛋子不但打伤他几十号人,最后还敢把他一个副将打了,而且打完就大摇大摆走了,这还有王法吗?
  武纳格的状还没告完,镶黄旗的固山就约了其他几个旗的同僚进来告他的状,说武纳格胡乱指挥、没事找事放火玩,把大家到手的粮食、财物烧得一干二净,而且治军无能,任由手下抢掠、杀戮,本来至少可以得到万余青壮男女,现在也被他杀光了,总之武纳格今天不错的战绩被他们说得一塌糊涂。
  武纳格都要气晕了,一口咬死是明军放的火,抢劫、杀人八旗也都有份,但几位固山马上互相证明就是蒙古营放的火,而且岛上的人也都是蒙古营的人杀的,八旗兵都受汗王教诲多年,绝对在外面老实巴交守规矩。镶黄旗的固山还特别指出,武纳格是恶人先告状,试想额鲁那么老实的一个孩子,无缘无故打蒙古营的人干什么,而且打了你手下几十个人,最后还把你这个纵横草原几十年的老手揍了,这可能么?要不就是你胡说八道,要不就是你和你的手下都是群娘们。
  武纳格是蒙古人,本来说话就不利索,让这几个早就是人精的老油条你一言我一语说的恼羞成怒,抡起拳头就要打架,几位固山也不是好惹的,立即卷袖子迎战,老汗的大帐乱成一锅粥。
  老汗的脑袋都被这些家伙吵晕了,终于忍无可忍,一脚将桌子踹翻,怒吼道:“滚,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右屯卫,一开始来的蒙古人并不多,金军也没当回事,一顿皮鞭、棍棒直接把人赶走了事,但蒙古人没多久就聚起来数千人,大金的运粮队连续遭劫,运粮的人倒是没杀,全都被剥了衣服赶回来,金军于是就开始武力驱逐,这些人根本不怕死,金军动武他们也动武,双方一流血事情就不可收拾了,很快就打了起来。金军占领右屯卫时就着手拆城,此时的城墙已是七零八落,已达上万人的蒙古人把金国的人堵在残垣断壁后面狠揍,金国能打的披甲战兵不过两百人,加上厮卒、汉兵也才千余人,民夫、阿哈又没有武器,只能勉强招架,幸好对方也是乌合之众,双方打打停停僵持不下。
  这种局面很快被打破,随着大批蒙古部落加入抢粮的行列,金军快撑不住了,这些蒙古部落中有不少能打仗的男丁,还有些想趁机捞一把的马贼,这些人不好对付,甚至有几次攻进城内,抢走了一些粮食,正当右屯卫岌岌可危之时,援军终于到了,首先到达的是阿济格的镶黄旗五百披甲骑兵,他的白甲兵从觉华回来的早,所以他出兵也就最快,其他几位贝勒还在后面呢。
  负责守护右屯卫的是几名巴克什,阿济格见到他们就是一顿臭骂,你们怎么这么废物,手里有刀有枪,还对付不了一群放羊的。
  巴克什们一肚子委屈,正蓝旗的巴克什常书哭丧个脸说,有刀有枪也没用,这些人不怕死,他们现在只管肚子不管头了,杀再多的人也没用。常书还劝阿济格也别打了,他带的人也不多,而蒙古人实在太多了,杀都杀不完,能守住粮食就行,等其他贝勒带着人来了也许会有办法。
  阿济格火了,把巴克什们赶到一边,他要亲自带着人去打,杀他个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看这些人还敢不敢赖在这儿不走。阿济格入城时,也看到了城外的蒙古人,这些人只能算是一群饥民,男女老少都有,一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很多人没有马骑,武器也是五花八门,不少人手中拿的是棍棒、叉子,盔甲就更见不到了,这帮人就是要饭的,看起来像是围攻右屯卫,其实阿济格的人马一来就把他们轰开,大摇大摆进了城,蒙古人也很识趣地后退到十多里外重建营地,阿济格觉得如果自己的披甲兵赶不走这群老百姓,还要等其他人来帮忙,那自己就白打这么多年的仗了。
  常书劝不住这位爷,赶紧与其他几位巴克什商量,大家都认为这位爷要惹祸,于是一边召集城内的人马准备救援,一边派出几拨人骑快马飞报后面的几位贝勒。
  阿济格带着自己的披甲兵出了城,直接到了蒙古人在城外的营地,蒙古人早已在营地外等候了,这当然不是迎接,他们手里都紧握着武器。阿济格命令会蒙语的阿哈向蒙古人喊话,要蒙古人马上滚蛋,否则大金国的军队就要铲平他们的部落;蒙古首领们也不示弱,声称右屯卫原先就是他们的牧场,明国人跑了就应该还给他们,明国人留下的财物他们也有份,金国的人可以进右屯卫,但不交出粮食就别想走。
  双方几句话就谈崩了,那就打吧,金军排着整齐的阵型,吹着号角快速压向乱七八糟的蒙古人群,蒙古人不停地射出箭矢阻击敌人,但他们大多用磨尖的石块、骨头做成箭矢几乎对身披铁甲的金军形不成威胁,相反金军射出的密集箭雨却把他们一片片射到,金军轻松把他们打散并且攻入他们的营地,阿济格下令烧毁他们的帐篷、杀光他们的牲口,看他们还敢不敢赖在这儿,很快蒙古人的营地就火光四起、浓烟滚滚。
  不过,阿济格的好运到此为止了,蒙古人的牛角号声此起彼伏,越来越多的蒙古人加入战斗,他们不怕死,被金军砍到一个马上会有更多的人扑上来,女人和孩子也用弓箭、石块袭击金军,放火的金军士兵往往刚点着帐篷,就会被一大群蒙古人围住,刀矛、棍棒甚至粪叉劈头盖脸打下去,一旦金军士兵落马,顷刻之间就被愤怒的蒙古人打死,而且盔甲、衣服被剥光,首级也被割走——金军的首级可是好东西,可以跟明军换钱。进入营地的金军很快被打的晕头转向,脱离队伍去放火、杀人的同伴几乎没人能回来,大家都惊恐地围在阿济格周围,形成一个密集的阵型,用弓箭、刀矛杀死冲过来的蒙古人,但他们的人还是少了,五百披甲兵加上带来的阿哈不足一千人,而对方人多势众,杀完一批又来一批,一刻不停地发起冲击,时不时还有些马贼和各部落的好手突然杀进金军阵内,这些人马好武器好身手也不错,往往能把金军的阵型硬切一块下来,而金军士兵只要与大队分隔开,马上会被蒙古人围住痛打,用不了多久就变成一具具****着的无头尸体。
  阿济格的脸都吓白了,这种阵势他从未见过,他已经不知道怎么办了,这些饥饿的老百姓跟常打交道的明军不一样,他们根本不怕死,杀多少人都没用,他们只要有活着的就会源源不断地扑上来拼命。阿济格身旁的图赖却想明白了,今天的仗已经打不下去,再不跑大家都完了,他急忙冲着阿济格高喊:“十二爷,赶快撤,再不撤就全完了。”
  阿济格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图赖知道这位爷没指望了,他当机立断下达命令:“铁矛,你带十个白甲保护阿济格贝勒,其他人跟着我杀回右屯卫。”金军立即行动起来,转身向原路杀去。
  阿济格这次带了三十多个白甲兵,其他骑兵也是战斗力很强的红甲巴雅喇,图赖相信自己能够杀出重围,他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一边挥刀劈杀拦截他的蒙古人,一边不停地高喊:“额鲁、鳌拜跟紧我,牛眼快用箭射前面的人。”没有人回应他,他又喊了一遍,还是没人答应,图赖心一紧,但他已经顾不上这些了,现在连回头望一眼的功夫都没有,只能带着身后的兄弟一路向前杀下去。
  李榆从觉华回来就一直情绪不好,一句话都不愿意说,到右屯卫的路上,鳌拜、孟克陪着他讲了不少笑话也提不起他的兴趣,图赖倒觉得正常,很久以前他也经历过这种情况,用不这多久就会好的。阿济格带着他们与蒙古人大打出手时,李榆依然萎靡不振,大家做什么他就跟着做什么,但射出去的箭轻飘飘的,几乎没有准头,图赖知道他心里的疙瘩没解开,也没去管他。随着情况越来越危急,李榆这才不得不打起精神,紧跟在图赖身边射倒冲过来的敌人,图赖带着白甲兵向回杀时,李榆和鳌拜像往常一样跟在图赖身后,面前的敌人战头力并不强,他们一路有惊无险杀开了一条血路,但就在这时,李榆侧后的牛眼和另一名白甲被对方截住了,牛眼的呼救声突然传来,李榆像被惊醒一样,心猛地跳起来,他不由自主地拨转马头向牛眼呼救的方向冲去,孟克、鳌拜平时跟惯了李榆,不假思索就紧随李榆而去,这一去就是场恶仗。
  一旦面临重重杀机,李榆再也不可能垂头丧气了,他又找回了过去的劲头,一手持马槊、一手握着随身的板斧,一路劈砍、刺杀敌人,向着牛眼的方向一步步接近,孟克、鳌拜一冲出大队就明白麻烦了,但他们后悔的机会已经没有了,只能硬着头皮打下去,孟克嘴里咒骂着李榆,手却不敢停,战刀挥舞着劈向对手。鳌拜很老实,额鲁哥哥到哪他就到哪,这是他阿玛嘱咐过的,是死是活他都认,他手中的骑弓连续将利箭射向李榆前面的敌人,帮助李榆扫清障碍。
  终于听到牛眼大呼小叫的声音了,李榆高声呼喊着冲过来,他看见牛眼被五六个人围着苦苦支撑,身上已是血迹斑斑。牛眼已经落马了,仗着身强体壮身手好,还在做绝望地抵抗,但他明白很快自己就会像那个同伴一样变成一具无头的裸尸。这时李榆那熟悉的喊声传到他耳中,牛眼愤怒了,大声回应道:“额鲁,不要过来,你这个傻子,快滚!”话音刚落,一条棍子向他扫过来,重重打在他的腿上,牛眼惨叫着倒下。
  李榆冲过来了,他的马槊连劈带挑打散敌人,随即下马把倒在地上的牛眼扔到自己的马上,牛眼伏在马上不住地骂着:“额鲁,你是傻子,你害了大家。”李榆不理他,对孟克、鳌拜喊了声护住牛眼,自己迈开大步向一名敌骑冲了过去,不等对方反应过来,手中长槊掷出,那人被长槊刺穿身体,一头栽下马去,李榆纵身上了他的马,随即从尸体上拔出长槊。
  金军已经打过去了,李榆这一行人成了孤军,好在蒙古人也是乱哄哄的没有统一指挥,大多数人都追着阿济格、图赖他们打,留在后面的人并不多,但李榆想逃出去也没那么容易,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他们,向他们围过来。李榆扫视了他这一行人,他们有六个人,他和孟克、鳌拜身手都不错,鳌拜从家里带来的两个阿哈都有盔甲也是能打的,而牛眼已经失去战斗力,李榆让鳌拜的两个阿哈保护牛眼,孟克、鳌拜持刀矛护住自己左右,他自己从背上取下弓箭。
  “趁蒙古人不多,大家加快马速,能跑多快跑多快,一口气冲出去,中间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许停下。”李榆吩咐完,手持骑弓一马当先冲出去,蒙古人喊叫着扑过来,李榆一边給马加速,一边射出利箭,每次都是搭上三支箭然后连续射出,一路换着左右手拉弦不停地射,不断将想上前的敌人射倒,鳌拜、孟克紧靠着他护卫左右,一行人全速向右屯卫方向杀去。
  蒙古人终究是老百姓居多,见到对方一路狂奔,而且左右开弓箭不虚发,想上去堵截的人一百步左右就被射下马来,这种射手在草原上就是巴图鲁,天神一般的人物,他们心里害怕了,呐喊声越来越高,就是没人敢上去,李榆一行奇迹般地冲出了蒙古人的营地。
  图赖杀出一条血路,中途又遇上常书带的三百多人接应,一帮残兵败将总算活着逃回右屯卫。阿济格回到城里还没有缓过劲来,这一仗打他打懵了,常书给他找把椅子坐下,他的脑子还是一片空白,图赖跟他说些什么,他也没听清楚,图赖见他这模样,叹了口气转身要走,他这才想起什么一把拉住图赖问道:“图赖,你说你要到哪儿去?”
  图赖红着眼答道:“额鲁、鳌拜、牛眼还有其他几个兄弟没回来,我要去找他们。”
  “不行,你走了,我怎么办?”
  “城里还有兵,济尔哈朗、岳托他们几个贝勒马上就到了,十二爷呆在城内万无一失。”
  阿济格叫起来:“你疯了,额鲁、鳌拜他们回不来了,你去就是送死。”
  图赖眼中泪水涌出:“我必须去,那怕见到尸首都行,要不我睡不着觉。”他推开阿济格的手,大步向外走去,把大喊大叫的阿济格扔在了身后。
  图赖带着铁矛和十多个白甲兵出了城,大家低着头沉默着,谁都明白他们这样做是徒劳的,人和尸首都不会找到,自己只是为兄弟尽一份情谊,否则他们会难受一辈子。
  天色有点暗了,消停了一天的风雪又开始肆虐,北风夹着雪片呼啸而来,重重地抽打在人的脸,图赖却一点感觉都没有,他心上像压了块石头,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只能默默地向前走。
  铁矛突然叫起来,大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起抬头看,远处正有几个骑马的人顶着风向他们走来,越来越近,人和马的轮廓也越来越清晰,铁矛兴奋高喊:“我看清了,是额鲁、鳌拜他们,我认得他们的马,他们还活着。”
  铁矛说着就向对方跑去,大家欢呼起来,跟在铁矛后面迎了上去,图赖却再也走不动了,忍了很久的泪水又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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