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饥饿使人奸诈。
自古以来，哪怕帝王犯下十恶不赦的罪过，也会强行狡辩开脱罪责，实在不行就找替罪羊。很少有君王敢于承认自己的罪行，至于向民众道歉谢罪的，那更是闻所未闻！
崇祯皇帝几次下“罪己诏”，可是向臣民道歉是没有的，更何况谢罪！
李建安虽然不是帝王，却口口声声代表朝廷。这不是打大明朝的脸吗？这不是扫满朝文武的面子吗？
他怎么敢？！他怎么能？！
前无古人！闻所未闻！
超出认知！难以想象！
满朝文武都傻了，一个个大眼瞪小眼，难以置信！难以理解！
“好——”刁世贵忽然一声大喝；“好——跪得好——”
众人又是一惊，怎么还有人叫好？
刁世贵挤开人群，直接爬上马台子。他瘦小的身躯还挺灵活，指着李建安大喝；“跪的好！从来都是老百姓跪大人，跪皇帝。今天东王跪百姓，惊世骇俗，石破天惊！大明朝有救了！快！拿粥来！”
后面有端托盘的小太监，也不知道该不该听他的，看向王永福。
王永福犹豫一下，点了点头。
两个小太监端着托盘，上面有十几碗米粥。刁世贵接过一盘递给李建安，自己又接过一盘，然后与李建安并排跪在前面。
刁世贵有点喧宾夺主，叫嚷起来；“乡亲们，快来喝粥吧。”
李建安举起托盘；“请老乡们喝粥！”
上万人的场面却安静的出奇。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李建安身前几个饥民身上。
几个饥民一时间有些慌乱，左顾右盼，看看高起潜几个大太监，又看看锦衣卫和管事的。
这些人大多面无表情，只有曹化淳呲牙咧嘴，好像极其痛苦一般。
场面一时间尴尬住了，司徒豹上前两步，拉住一个饥民老汉的手；“老哥，粥还温着呢，别凉了，赶快喝吧。”
老汉想拒绝拉扯，可根本不是司徒豹的对手，硬生生被拉到马台子前。
李建安是跪在马台子上，双手托盘正好在老汉胸前。米粥的热气香味直接窜到老汉鼻子里，老汉瘦弱的身子，忍不住浑身发抖。
生活的经验告诉老汉不能当出头鸟，可是他的双手不受控制抬起来，一边颤抖着，一边硬生生捧起一个大海碗。
米粥的香味窜进心肺，老汉再也忍不住，一头扎进大海碗，恶狗抢食般吃起来！
能够装下人脸的大海碗，老汉吃起来如同龙风吸水，更胜风卷残云，只是片刻之间，竟然被他吃光了。
眼见老汉瘦弱的肚子鼓起来，他开始疯狂舔舐碗底。
司徒豹笑道；“老哥，吃完就回去吧，明天还有呢。”
哪知老汉充耳不闻，忽然放下空碗，又抱起一只大海碗，开始拼命抢食。
司徒豹大惊，急忙上前抢夺；“不要吃！小心撑死！”
老汉闪躲着，疯狂吸食，不肯放手。
司徒豹只有一只手，忽然在老汉胸前一点。
老汉一声痛叫，双手软下来。
司徒豹一把抢过粥碗，怒骂；“想死啊！都说了明天还有！滚！”
老汉面红耳赤，点头哈腰，脸上讨饶般嬉笑着。他假装转身，忽然双手伸进刁世贵的粥碗，不顾烫手抄来粥底，转身就跑。
“撑死你个老王八！”司徒豹气得大骂。他手里还拿着半碗粥，无法放回到李建安的托盘上，只好原地跪下来。
那老汉没跑几步，脚下一滑摔了，捧着的米粥撒在地上。
老汉慌乱了，一边用手去抓，一边用嘴去舔。哪怕是渗入泥土的粥汤，也被他硬生生从地面里嘬出来。
江泰山来到前面，大喝；“大伙喝粥不要贪，小心撑死！最近吃过煤的、吃过土的、吃过草木柴火的，千万不要吃多，小心胀肚。”
饥民们看见真放粥，有些激动了，坐着的纷纷爬起来，有些人开始往前挤了。
王德化急忙吆喝锦衣卫，维持秩序。
司徒雷父子，张麻子几个上前保护李建安。
饥民一个接一个被放进来，端走李建安和刁世贵托盘上的米粥。
十几碗米粥，片刻快要放完了。
后面数百官员士绅一片呲牙咧嘴，许多人连连摇头，小声嘀咕着。
朱八三大怒；“说什么呢？还不帮忙！”
朱八三不管许多，端起旁边桌上托盘，直接来到前面。他也想上马台子，只是用着双手爬不上去。一气之下朱八三索性来到前面，跪在马台子前，高高举起托盘；“乡亲们喝粥！”
刁世贵的米粥刚好没有了，饥民们开始拿朱八三的托盘。
陈洪范不知从哪里扯出来一条头巾，把脸挡住大半。他端起一个托盘来到前面，跪在朱八三旁边；“乡亲们喝粥！”
金日观大踏步上前，一手抓起一个托盘，直接跪在陈洪范身旁；“乡亲们喝粥！”
后面王朴发现唐通往前窜，他急忙端了一盘粥跑上前，先一步跳上马台子，跪在李建安身侧；“干爹！让孩儿们替您放粥吧。您老跪一会儿，是个意思就行了。”
唐通挤开刁世贵，跪在李建安另一侧；“是啊！殿下万金之躯，可不能劳损受凉啊。”
李建安不理唐通，接过王朴托盘，把空盘给他；“没事，你下去帮我放粥！”
“好嘞！”王朴大喜，没想到干爹这样重用自己。他乐呵呵跳到前面，端起一碗粥，就塞给迎面走来的饥民。
震天东和尚可喜端来托盘，在陈洪范旁边跪下来。
接着是白良弼，徐茂林，杨超几人。
老将尹忠鹤不顾伤势，也端着托盘跪在前面。
刘清泽看了看颜世祖，端起一个托盘跟上去。
这时文武百官中传来刺耳的吵嚷；“成何体统！”
“有辱斯文！”
“这不是扫大明朝的脸面吗？”
也有人轻声抽泣；“日月倒转，天罡崩坏呀！”
“完了！没人伦啊！老子跪儿子啊！”
颜跃升本来已经端起托盘，听了这些闲言碎语犹豫起来，一双大手不自觉地发抖。
“慌什么！”颜世祖轻声呵斥颜跃升，接过他手中托盘，大踏步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