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绝处逢生
城外的金兵打着哈欠,抱着武器斜着眼嘲讽的看着城门里鱼贯而出的明军,心中暗暗责怪这群叫花子扰了自己的清梦。
有气无力的号角响彻后金的整个连营,躲在温暖的营帐中围着火炉正在耍钱的金兵们骂骂咧咧的丢下手中的色子,拿起武器一脸不情愿的走到雪地上打了个寒颤。
稀稀落落的金兵们三五成群冻得直跺脚,抻着脖子像看马戏一样的看着迎面冲锋而来的库伦城孤军撇了撇嘴。他们压根就没将这群叫花子孤军放在眼里,要不是害怕将领们下不来台,恐怕连做样子的防御阵型都不会做,三万对阵一千五,要是不胜利那可真是见了鬼了。
皇太极看着远处冲将过来的孤军嗤笑一声,摆了摆手说了一声都杀光,便回哪华丽的营帐去谋划从何处入关进攻大明的城市去了。
幸运不会一直眷顾同一个人,在长达一年的战争中得以存活的士兵绝对是精英中的精英,经日累月的战争早就将他们洗礼成了一部嗜血的杀戮机器。
将不畏死,兵不惜命。视死如归的库伦城孤军就像热刀切牛油一般在他们的营帐中横冲直撞的厮杀了起来。这群轻敌的金兵顷刻间便遭受了现世报,库伦城的孤军杀的他们是人仰马翻。
劈、砍、刺、挑,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一击毙命。孤军们就像秋季麦田里被日头晒得皮肤黝黑还有一丝驼背的老农,熟稔的挥舞着手中的镰刀收割着满地金黄的麦穗,这真是个丰收的季节。
周围的战士们一个一个倒下,活着的孤军们泪水早就哭干,见自己的袍泽弟倒下发出阵阵狂笑,庆祝他们终于脱离了苦海。两组并做一组,五五制依旧是一部疯狂开动的绞肉机,玩命的追着斩杀金兵。
一人一剑,乱发长舞似癫似魔,关山月已经在敌阵里厮杀了半个时辰。他的周身早就被鲜血染红,有敌人的血也有自己的血。尽管有亲兵们拼死相护,但他的盔甲早在金兵的劈砍下早就残破不堪,后背上的肉往外翻着,笑得特别灿烂。
魏忠贤额头青筋暴露,一把推开身旁的一名死士,用后背硬生生的替他挨了一刀,回首暖暖一笑,“就让杂家替你们也挡一次刀,此生无憾矣!”
周围的死士们皆是放声狂哭,像发疯的狼群一样将周围的金兵撕得粉碎,清出一片阔地为撕扯下衣袖为魏忠贤仔仔细细的包扎起了伤口,仿佛周围涌上来的金兵就跟空气一般。
巴林部的色特尔也,扎鲁特部的内齐,翁吉剌特部的宰赛,这三人虽然平日里对手下的士兵们动辄打骂,此刻却突然化身成了护犊子的母老虎,用那锋利的爪牙玩命的庇护着士兵们的生命。而士兵们也拼死护卫者他们的周全。
这是用鲜血演奏的华丽乐章,桀骜不驯的孤军们在自己生命的最后时刻,用最宝贵的生命迸发出了人世间最美的烟花,向着天地间昭示着无悔来过。
带领驿站的老弟兄们苦苦强撑的张德彪一刀砍翻眼前的金兵,趁着间隙他擦了一把脸上的鲜血,抬头像远处望去。只见他眉头紧皱,不可思议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仿佛在天上看到一条鱼在天边飞过一般,手舞足蹈的大喊大叫道:“是明军,是明军,金兵阵营的后边是明军,明军来救我们了!明军来就我们了……”
孤军们开始以为张德彪产生了幻觉,在说胡话,可眺首远望他们却亲眼看着天边一队队鲜衣怒马盔甲鲜明的明军像红色的潮水一般冲着金营冲杀了过来,即使隔着这么远也能听见他们那震天的喊杀声。
“东边有明军,我的天哪,真是明军!”
“西边也有明军,不是幻觉,是真的明军!”
“北边也有明军,数不清的明军,兄弟们,我们有救了!”
“万岁,万岁,万岁!”
“万岁,万岁,万岁!”
“万岁,万岁,万岁!”
…………
四面八方,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呐喊声,盼星星盼月亮朝廷的援军终于来到,存活的孤军喜极而泣。
关山月风轻云淡的替一名亲兵上上了脱臼的胳膊,抿了抿嘴唇上的咸腥的鲜血,转头冲着北面望去。
一群身穿皮甲红衣的士兵骑在战马上扛着遮天蔽日的旌旗冲杀了过来,有的看到见有的遮住了半截,他依稀的看着那迎风猎猎作响的长条旗帜上写着“上柱国光禄大夫秦良玉”,“中军都督府左都督”,“镇东将军”,“少保”,“一品夫人”,“石砫宣抚使”等字。
关山月看着旗帜上那秦良玉的名字觉得熟悉无比,可一时半刻怎么也想不起这秦良玉是谁来,他硬生生的压下了心头对小妮子的思念,甩了甩头一指库伦城的方向大声吼道:“******朝廷终于派兵来了,大家都集中在一起冲着库伦城方向撤退,别被这帮野猪皮们各个击破了,到了城墙下再高兴也不迟。”
外围突然出现的明军大大的减轻了库伦城孤军的压力,此刻形势逆转,皇太极现在已经顾不上他们了,调兵遣将的指挥着金兵们组织着防御。
周围原本各自为战的士兵们经过一番血战,逐渐聚拢在了一起,且战且退的冲着库伦城的方向冲将了过去。
“报,报,报,启……启奏……启奏大汗,来的是秦良玉的白杆兵,漫山遍野的足有四万多!”
“急报,急报,急报!启奏大汗,前线探马来报,北边的剌剌军队有所异动,昨夜他们已经开始集结各部落骑兵,看那样子分明是要趁火打劫!”
“报,报,报,大汗,前线的骑兵们在明军三眼铳和火炮的攻击下已经撑不住了,开始出现了溃散的迹象,并且这白杆兵在山海关前线与我军交战数次,深谙我军作战路数……”
秦良玉的白杆兵简直是皇太极挥之不去的梦靥,白杆兵曾经数次在山海关前线大败金兵,金兵们心里对白杆兵早就有了阴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此时一见漫山遍野让人怵头万分的白杆兵心中早就打起了退堂鼓,有的心理素质差的已经开始扔下武器拔腿逃跑了。
皇太极脑子飞快的思索着,权衡着各种利弊,此时库伦城早已经是毫无战略意义的废城一座,就是自己拿下来也是非得重建不可的。况且北边还有剌剌在侧,自己手里可没有他们需要的铁骑和丝织品。而这些士兵可都是他能坐稳汗位的资本,要是没了这些士兵大败而归自己的声望在后金势必会一泻千里,即使那些贝勒们不在暗地里下绊子捣鬼,估计对这汗位早就虎视眈眈的莽古尔泰和阿敏也会借鸡发难。心里暗骂一声:“******,原本想借机立威,这范师傅也说过,明军不会派遣援兵我才千里迢迢里攻打库伦城,眼看功成身退,却变成了功亏一篑。”
范文程怎会不明白皇太极心中所想,知道他身为后金大汗,“撤退”二字说不出口,上前躬身施礼说道:“大汗,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此时还是当断则断的好!”
皇太极借坡下驴,当着身后一众将军的面大手一挥,面有万般不舍,紧皱着眉头说道:“也罢,这大明的城池咱们也算是研究透彻了,这可比剿灭城中的明军重要万倍是千斤也买不来的,咱们以后进攻大明腹地就全靠它了。眼下既然目的已经达成,就不能让将士们平白无故的枉送了性命,此事就从长计议吧!”
范文程和皇太极身后的将军们连连称颂皇太极体恤下属,爱惜将士们的生命,真乃一带英主。
这群人颠倒黑白,一番马屁下来,直说的皇太极心花怒放,就像他打了胜仗一样。
驰援的明军手握白蜡杆钢枪头只杀得金兵丢盔弃甲,嘴里喊着“马鲁,马鲁,契呼,契呼……”抱头鼠窜。
兵败如山倒,金兵此时逃命还来不及哪还有心思顾得上他们,关山月轻轻松松的便率领活下来的五百多兄弟退到了城门口。
他摘下头盔倒出了里边的积血,一脸疑惑的问道:“宰赛大哥,你在后金待过好几年,这金兵们喊得“马鲁,马鲁,契呼,契呼!”是什么意思啊?”
士兵们正在给宰赛包扎伤口,刚才在战场上一点也没觉得痛,此时痛的他是呲牙咧嘴,一听关山月的话便忍不住笑道:“这是野猪皮的话,“马鲁,马鲁”是汉话“妈啊,妈啊”的意思,“契呼,契呼”是汉话“逃啊,逃啊”的意思。这群野猪皮是撑不住了,哈哈,刚才杀的是真叫一个天昏地暗,痛快,痛快,哎呦,痛死我了!”
周围正在相互包扎的士兵们看着宰赛窘迫的样子是哄堂大笑。
死里逃生的关山月刚笑两声便觉得后背刚被亲兵包扎好的伤口传来一阵钻心的痛楚,疼的笑不出来了,只得忍痛不说话,转而扯着脖子满脸殷切的在战场上寻找起了朝思暮想的小妮子的身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