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自我审视

  疯癫小姐姐 第十三章 自我审视
  只要还能看见明天的太阳,这日子就能过下去。哪里有那么多的焦虑?
  从上海回来有一个月了。邢若澜重复着每天的日常。她一直没有给云秀哲打电话,云秀哲也没有打电话过来。俩人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断了联系。
  “算了,就这样吧。”邢若澜默默地对自己说道,“就是解释了能怎样呢?”
  她想起于正昊的话,勇敢一些,告诉他。可是邢若澜这辈子能拥有的东西本来就不多,勇气是她最欠缺的。
  “爸,能不能给我十块钱?”
  “要钱干啥?”邢若澜的父亲问道。
  “我想买本小说。”
  “图书馆里那么多书,借着看就好了,花钱买什么?”
  “爸,我想学吉他。”
  “好好的学那个干啥?你懂乐谱吗?”
  “不懂才要学的嘛。”
  “你看你笨的,能学懂吗?白花钱。一天天心思就在玩上,有那个时间,用来学习多好。”
  “爸,我被老师选上,可以参加学校办的美术班了。”
  “哦。”
  “老师说,要交三百块的画纸钱和颜料钱。”
  “你们学校一天竟搞些这没用的东西,再说了,学校办的班,怎么还收费?”
  “不收费的,老师说我们几个人画的好,是学校的美术老师亲自教我们,准备去参赛,但是这个画纸和颜料要自己买。一个学期只收三百块钱。”邢若澜小心翼翼地说道。
  “那你就别去了,好好的画什么画,还是静下心好好学习吧。”
  “爸,我的作文得奖了,周末老师要带着我去领奖。老师说,家长可以陪同。”邢若澜一脸期待地看着父亲,想得到父亲的肯定。
  “拿了几等奖?”
  “三等奖。”
  “才三等奖,我没时间,你妈又不懂,就让老师带你去吧。”
  “爸,这是市里的大赛。我们初中部就我一个人得奖了。我们全校就两个人得奖了,那个姐姐是高中生,初中生就是我。”
  “那又咋了,你以为你拿个奖就很厉害了,你要看看你前面的同学,人家为啥能拿一等奖,你只拿了三等奖?要学会反思,找到自己的不足,这样才能进步。”
  邢若澜想起这些往事,心里一阵阵地酸楚。
  邢若澜的生活异常地简单,除了读书,她没有任何的爱好,也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
  在她六岁那年,她母亲带着她逛街,破天荒的,花了十五块钱给她买了一个精致的玩偶娃娃。那个娃娃会眨眼睛,穿着她没有见过的欧式服装。娃娃用玻璃纸裹着。她喜欢的爱不释手。
  “这个娃娃很贵,要好好爱惜。”
  “是!”天真的她激动不已。她抱着娃娃走在路上,心里一直在想要怎么照顾好她的宝贝娃娃。
  然而,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回到家里,她妈妈就拿走了她手里的娃娃,放在家里柜子上最高的一角。
  “放在这里好好看看就行了。抱在怀里就弄坏了。”
  邢若澜很听话,没有哭着喊着去抢。小小的她每天踩着凳子隔着玻璃纸端详着她的娃娃。
  能想象的到吗,她就这样端详着她的娃娃,从六岁看到了十六岁,直到她对这些东西再也提不起任何兴趣了。
  “给你花了钱买了这么好看的娃娃,你也不喜欢,真是难伺候的很。”她母亲埋怨她道。她没有说话。
  当她决定买房子的时候,凤美霞陪着她,把能知道的楼盘看了个遍,算是运气好吧,让她遇到了现在这个房子,这是当时她能找到的价格最便宜的房子了。因为这栋楼,底下三层因为经济纠纷,被查封了。
  凤美霞帮她调查了一下。
  “姐,没事,可以买,就是开发商欠承建商的钱,说还不上钱,拍卖了就是,四层以上没有问题,证件齐全。”
  房子不大,首付要二十万。她手里只有十万,是她拼命工作,省吃俭用攒出来的钱。
  邢若澜上大学的时候,就开始找兼职给自己挣生活费。她父母每个月给她的钱,刚够吃饭。
  “女孩子,要那么多钱干啥,上大学是去学习的,不是让你去享受的。有的吃就行了,学校食堂能有多贵?衣服鞋子,少买点,有的换就好。天天想着打扮地花枝招展的,哪里还有心思学习。”她妈妈每个月打钱的时候,都要这样啰嗦一遍。
  她英语好,去做过家教,给外国游客当过导游。闲暇时间,她会卖点袜子什么的。
  “还差十万,要怎么办?月供能还上吗?”她默默思量着。可是她从来没想过问父母要钱,她知道,说了也是白说。
  邢若澜有两个姑姑,两个叔叔,她父亲是老大。她二叔的女儿比她小一岁,大学刚毕业不久,她二叔准备给女儿买房子。她堂妹找她玩,得知她也想买房子,回家说了这件事。
  一大家子人一起吃饭的时候,邢若澜的大姑姑对她父亲讲,“大哥,这事你得帮帮孩子。”
  “好好的买什么房子。租着住不就行了。”
  “看你说的,若澜一个女孩子,总是租房子也不是办法,有个小房子,日后你们两个动不了了,也能过去住,总不能让孩子辞掉工作回来照顾你们吧。”她姑姑说道。
  在一家人的说服下,她的父母拿了五万块出来。邢若澜不敢问父亲要十万块,能给她五万,她心里已经很感激了。还有五万块,邢若澜找朋友东拼西凑,打了借条,凑齐了。
  她开始拼命工作还钱了。每天她不是坐在办公室拼命的打电话,发邮件,就是下了班去图书馆查阅资料。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
  她拼命做到了,花了两年的时间,还清了那五万的欠款。月供就轻松一些了,只要有工作,就能还上。
  她自己就是自己的靠山,她自己就是自己的一切。
  所以,这一个月来,邢若澜想了好久,“算了,就这样吧。还能结婚不成吗?本来自己也不打算结婚的,那谈什么恋爱,为啥要浪费这个时间和精力。”
  她下了决心,到此为止吧!邢若澜把全部的心思又放回到了工作上。
  邢若澜一手拉着手推车,上面架着几箱货,一手打着电话。
  “价格不是都谈好了,怎么要变卦?”邢若澜苦恼地说着。
  “可是另一家给我们的价格更低,如果你们能再降点价,我想我可以考虑一下。”
  邢若澜绞尽脑汁地挽留着客户。可是,对手公司的价格实在是太低了,而且,他们家的质量一直比较稳定。
  客户挂掉了电话。
  邢若澜毫无生气地站在原地,默默叹着气。
  快递公司的孙辉正在一件一件的收货。
  “小孙,咱们都合作这么久了,怎么你给我们的价格越来越高了?”邢若澜把手推车放到小孙跟前,说道。
  “怎么会,澜姐,你误会了吧。”孙辉忙着手里的活回答道。
  “上次一票发上海进仓的货,算下来,国内运费比国外的还贵,什么情况?”
  “是哪一单,澜姐,不好意思,我回去给你查一下。”
  “我一会儿把单号发给你,你尽快给我查清楚。我这天天都发货呢,要是这么个做法,我给你们打工算了,白忙活了。”
  “澜姐,你别生气,肯定哪里出差错了,我回去就给你查清楚,尽快给你回复。”
  “那你尽快,三天内给我回话,不然我就去找你们老板吵架。”邢若澜气呼呼地说道,“我们公司的发货量在你们这排不了第一,也在前三了吧。我把其他快递的货都交给你了,你们不能这么坑我。”
  “不会的,不会的,澜姐,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
  “我就是看你人不错,才把这么大的货量都交给你了,你不能失信啊。有句话说的好,这年头,谁离了谁活不了。”
  邢若澜说完就往里走,一抬头见云秀哲站在销售部的小会客厅门口正看着她。她一下子愣住了。
  邢若澜定了定神,对他说道,“你好,好久不见。”说完,不等云秀哲回答,她转身出去了。
  她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想明白的事,并且下定了决心,但是,只是看了他一眼,这一瞬间,她的心里就全部乱套了。
  邢若澜实在没有勇气面对云秀哲,确切地说,她没有勇气面对自己的心。
  “小邢怎么了?这么大火气?”孟书华拿着两瓶可乐,递给云秀哲一瓶,问萧钢。
  萧钢摇摇头,“听她电话里的意思,估计客户是被咱们同行撬单了。”
  销售部几人瞬间感同身受。
  “小邢一个小姑娘真不容易,我伙计的儿子,和小邢一样的,大学毕业这几年了,高不成低不就,啥工作干不了几天就不干了,天天在家打游戏,不务正业。”孟书华感叹道。
  张峰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给每人散了一根,“我要是小邢,找个男人嫁了算了,我认识的那些小姑娘,一个个心眼多的,我看一天啥也不干,吃穿都是高级品,出门都是豪车接送,也不知道咋那么有钱的。我要是女人就好了,保证让你们这些男人大把大把的给我花钱。”说完,他竖起兰花指,夹着嗓音说道,“哥哥们,一起去冒个烟吧。”
  “就你,妈呀,不一脚踹出去就算咱们相识一场了。”萧钢站起来,做了一个踢他的动作,张峰假意一躲,“哎呀,哥哥,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待我。”
  大家一起哈哈笑起来,朝外面的吸烟处走去。云秀哲也跟着笑起来,心里却想着邢若澜。
  邢若澜躲在仓库库房的办公室里,和库管刘霞聊着天。她心乱如麻,却理不出头绪。客户的电话一会儿一个,让她无暇分心,时间倒也过得很快。
  “下班了!”车间几个年轻的小姑娘,打了卡,换下工作服,“小邢,晚上一起去唱歌吧。”
  “我可是五音不全,算了吧,这活动不适合我。”邢若澜笑着跟她们打了招呼,回自己座位上收拾东西去了。
  刘依依和她一起坐电梯下来,“若澜姐,晚上我们有聚会,有小哥哥的,你去吧,认识认识,缘分说不定就来了。”
  “缘分?再好的缘分,见了我都得躲着走,我这一身的债啊,这辈子还完了,差不多也就该走了。”
  “若澜姐,最近你咋这么颓废的,有点不像你了。”
  “若非经过生活的毒打,怎么能学会看清人生本质啊。”邢若澜故作深沉的说道。
  俩人又说了几句,刘依依打了出租车走了。邢若澜一直都很纳闷,这小姑娘家里条件一般,和朋友合租了一个小户型,每个月工资也不高,但是这生活水准是真的高。随便一条裙子就是好几百,化妆品非品牌的不用。出门很少坐公交地铁,都是出租车,或者网约车。
  “她们怎么都这么有钱啊?我一天累死累活的,每个月就那么点钱,虽然有提成,但是三四个月才发一次,因为外贸订单周期长,回款慢。”邢若澜想不通里面的道理,却看见云秀哲站在那等着她。
  “今天我要赶晚上九点的航班去乌鲁木齐,等我回来,咱俩聊聊可以吗?”云秀哲问她。
  “你回来再说吧,最近我也要出差,不一定能碰上。这离机场有段距离的,你去忙吧,别误了航班。”邢若澜尽力克制住自己杂乱的心绪,跟他道了别转身就走了。
  邢若澜走向地铁站,可是,杂乱无章的大脑让她失了神,她没有下地铁口,而是低着头,沿着马路边的人行道一直向前走去。就这样一直走着,走了约莫一个小时了,她觉得有些累了,才抬起头,看了看四周,忽然发现,自己迷路了。
  八月底的夜晚,已经有些秋意了。凉爽的秋风吹在身上些许有些惬意。
  邢若澜站在路边,怔怔地看着车来车往。
  不知道怎么的,她忽然想起来柏雨露。为什么她们就那样自信地嗲着声音说话,为什么那些男人就喜欢听她那样说话。别人不说,就说莫老大吧,平日里,她想尽办法和他去沟通,而且明摆着这些事,她说的都很有道理,可是,收到的结果却总是差强人意。
  “我要是那样说话,不知道别人听着什么感受,我自己就要疯了。”邢若澜对自己说道。
  那个上官雁菱,长得好漂亮,身材也好看,估计她嗲声嗲气的给云秀哲说话,他也很爱听吧。还有我的那些客户,我要怎么运用语言的魅力才能让他们下订单给我呢?价格是一方面,可能还是我不会说话,不能打动他们吧。
  “都说会撒娇的女人命好,看来我是没有这样的好命了。”邢若澜抬头看了看天,月光很明亮,“我还是做好我自己吧,我要努力把自己活成一道光,不需要多么耀眼闪亮,能够照亮自己就很好了。”
  和凤美霞约好了,俩人在火车站见了面。
  “姐,你的包我给你背着。”凤美霞接过邢若澜手里的行李。
  “阿姨的入院手续办好了吗?”邢若澜问道。
  “办好了,我回去就直奔医院了。”
  “我和你一起去。我去看看她。”
  西安到宝鸡的车程很快。俩人下了火车,直接去了医院。
  “妈,你咋在这?”邢若澜见到母亲在这里有些诧异。
  “你阿姨这跟前没人照顾,我来帮个忙。”
  “阿姨好。”凤美霞过来打了招呼。
  “美霞啊,你别担心,刚医生查房了,说好好休息,降降压就没啥了。”邢若澜的母亲李婷说道。
  凤美霞的母亲张青青睁开眼,看见儿子和邢若澜,有些开心,就要起来。
  李婷赶忙拿了大枕头给她垫上,“你慢点起,起猛了小心头又晕了。”
  邢若澜和母亲一直等到凤美霞的父亲送饭来,俩人才离开。
  “我做了红烧肉,你晚上多吃点饭。”李婷对女儿说道。
  “好腻,我不爱吃。”
  “这么大了还挑食,我做啥就吃啥,看你瘦的不好好吃饭。”
  邢若澜没再说话。
  回到家里,邢若澜的父亲邢建国见了女儿很开心。
  “若澜啊,爸爸看你越来越干练了,到底长大了。”
  邢若澜拿出大背包,从里面掏出两条香烟和一盒茶叶。
  “爸,给,这茶叶挺不错,我在上海买的。”
  “我喝茉莉花茶就可以了,上海那地方东西贵的,一天天乱花钱。”邢建国唠叨着。“明天咱们一大家子人聚一聚,一起吃个饭,你去了要懂礼貌点。”
  “知道了。”
  邢若澜他们这个大家族里,亲人们相处的都很好,一家子其乐融融。
  这次,轮到邢若澜的三叔请客,他们家轮流请吃饭,完全是为了一家子人聚一下。
  以前都是邢若澜爸爸请客,他不让弟弟妹妹们出钱,每次都是早早去,把钱压在饭店收银台那里。邢若澜的姑姑叔叔们不干,非要抢着掏钱,所以,最后大家协商一致,轮流请。
  邢若澜的三叔订了个大包间,邢若澜在门口等着迎接长辈们。家人们陆续到来,见了面激动不已。
  “我们若澜越来越好看了。”大姑姑说道,拉过她亲了一口。她大姑姑有一个儿子,一直在外地工作,很少回来。
  “若澜,最近又去哪里出差了,给我们讲讲好玩的事,让我们这些老家伙们长长见识。”她二叔笑着说道。
  “二叔,我能有啥见识,见识再多,也比不得你们。”
  一家子互相调侃着,逗着乐的说着话。邢若澜很喜欢这样的家庭聚会,这让她感觉到非常的幸福。
  “若澜,有没有对象啊?”她二婶悄悄问她。
  “没有。”
  “你呀,太宅了,没事要多出去玩玩,总在家里怎么能认识好男孩子呢。”
  “她呀,就那德行,能认识啥好男孩,自己都不咋地。”李婷数落着女儿。
  “大嫂,你别这么说娃,咱们若澜差在哪里了?长得也好看,工作也不错,性格也好。”小姑姑帮着若澜说话。
  “那么好,到现在也没个对象,连个追求她的男孩子都没有,好啥?”李婷有些嫌弃地说着。
  “若澜,你住的那个小区叫啥名字?”二叔赶紧岔开了话题。
  “金鼎书院。”
  “楠楠那个小区在西高新那边,离你那远不远?”邢若澜二叔的女儿叫邢若楠。
  “六站路的样子,不太远。”
  “以后,你们姐俩在西安有个照应了。”
  “我说老二,你真是惯孩子,一把就给了娃五十万买房子啊,你要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她们还年轻,不奋斗怎么办?”邢建国说道。
  五十万?邢若澜心里一惊。但是她看了一眼父亲,没敢说话,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心里真的是酸酸的感觉。
  邢若楠的母亲,从她五岁起,就每周陪着她坐一个多小时的班车,去市里学古筝,风雨无阻。每次看到邢若楠穿着汉服,坐在古筝前给大家演奏的时候,邢若澜心里就很是羡慕。
  邢若澜的二叔二婶省吃俭用,给女儿买了他们能买的起的最好的古筝,一节古筝课,是她一周的伙食费。
  可是她只想买一把吉他,当时只要一百五十块钱,都遭到了父亲的拒绝。“或许我不配吧。”她默默地想着。
  “妈,下个月我就不回来了。”邢若澜给坐在旁边的姑姑夹了些菜,对母亲说道。
  “为啥?嫌弃我们了?”
  “不是,下个月,我们连着两个展会,一个在青岛,一个在大连,算上路上的时间,大半个月就过去了。”
  “本事不大,还把你忙活的。”李婷有些不高兴地说道。
  邢若澜只有低着头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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