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第一次上战场的惨痛回忆
“奎师那，你无法理解这种感觉……家庭助手会提醒我每个月我妻子的排卵期。”卡尔基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个时候，哪怕夜柔甜美如花园中的粉玫瑰，我都无心采摘。”
“我不能理解你，及早拥有自己的子嗣难道不是好事吗？为柏拉图生育优秀的后裔也是我们的责任之一。”
“人与人的世界并不相通，我并不强求你的认同，我只是……我可能在布哈拉待了太久了，二十年了，和女人生活在一起太长，会让我感觉到厌烦。”
他没有办法告诉奎师那，因为他心里，总有那么一个影子，令他魂牵梦绕，无法忘记。
扼守“亚奴尼图”的刻托基地所在“ho-52”原是一颗矮行星，在黑暗无际中围绕着公转周期旋转着。
“这就是刻托基地，长度绵延足有250公里，最大宽度是70公里。”
商羯罗在操作巨大的投射界面，舰队经过3周航行，发射的超光速远端探测扫描，已经穿回了现在刻托基地的实况图像。
一群高级指挥官围在吉祥天女号的投射桌上，这张指挥投射台显得比伐楼那上的要小一些，但投射得影像清晰，一旁闪烁的数据很细致。
“这是由于基地所在的ho-52矮行星不是一颗浑圆的天体，而是呈椭圆形，其长半轴是短半轴的两倍，在太空中能相对高速旋转，而且是一颗坚硬的岩石矮行星，刻托基地狭长的形态类似于一艘巨大的太空战舰，刻托基地的公转周期迅速，其轨道正好以扼守所有重要矿区。”
商羯罗继续以参谋的冷静的口气分析道。
“刻托就像一艘全宇宙最大的太空战列舰，”卡尔基以习惯性的动作拖着下巴，跟一旁的奎师那团长说道，“所以刻托战役耗时5年，是近百年来柏拉图军队最伟大的胜利，我们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骑士团经过5年的战斗，三分之一的人伤亡……”奎师那喃喃自语。
“当时‘禁军’不死军刚刚成立，由于前线吃紧，我作为原本应该在宫廷当值的扈从，也被送往近8000光年之远的前线，当时没人告诉我们真实前线是那样子的……”
卡尔基用手指点着刻托基地的三维离子显示，让基地全方位地显示在所有人面前。
如今的刻托基地已被双方舰队猛烈的炮火几乎夷平了，到处是巨大的弹坑和炮台废墟，犹如太空坟场，静静地在黑暗中漂浮着。
在场所有人都在静静地看着这个隐约显现出要塞外貌，但实则被一层建筑灰烬残片覆盖的巨大的基地。卡尔基仔细地地凝视着，试图从记忆里搜索往事，12年前一幕幕又重新涌上心头……
这是在远征舰队开拨前的最后一天的黄昏，苏米卢·布哈拉位于白纳福熙宫的西侧，由于方位的缘故，这里靠海的一侧往往有着极为绚丽的夕照，年轻的骑士和扈从们常常在黄昏徜徉于此侧的花园中。
这一天傍晚，少年卡尔基披散着金发，和朋友们一同看着阿娜希塔海光影瑰丽的晚霞。罗摩穿着扈从制服，坐在高高的低矮石墙边缘，垂下了少年修长的腿。
“最远的星际旅程，我只去过‘曼荼罗’太空战机训练基地，当天来回的，感觉比去‘亚斯维德尔’远不了多少。”一位高大的年轻人旁陀罗说道。
所有人都陶醉在自然美景的光彩中，所有人也都在期盼第一次被送往8000光年之遥的时空的远征。
晚风吹拂罗摩深褐色的长发，年轻人清澈明亮的浅茶色眼睛中闪烁着对第一次上战场充满憧憬幻想的光彩。
“总有一天，我要跨越星辰之海，去看那些不朽的星辰。”罗摩用诗意的语言轻声说道。
四周的一切都美如画境，没有音乐也没有诗歌，只有风声和海涛之声，柏拉图的一切都是宁静的，紫辰之宫更是如此，静如天宫。
战场上则是如此喧嚣，即使把火炮降噪调到最高档还是令人发疯一样的混乱和轰鸣。
太空铠甲原可以全部隔绝外部声音，用意识提示界面也可以作战，但是人类本能需要听力来辅助战斗。
这一切混乱的声音直冲入卡尔基的耳中。
他们一队身穿太空铠甲的年轻扈从以双线队形，在血战中冲上了c-14区的炮台高地，在柏拉图重装步兵的疯狂轰击下，不计其数的残肢和内脏到处飞溅。
“不行！我们抵挡不住了！他们跟野兽一样！”
“c-14区请求支援！c-14区请求支援！”
“我们快撤！”
他听到高处的盖亚人慌乱地叫道，他们已经抵挡不住，纷纷在撤退。
此时，一束巨大的闪光的质子炮光从天而降，将一切炸得分崩离析。
瞬间，所有柏拉图重步兵在一片刺眼的光芒中都低伏身子打开了臂甲带的光盾。
“他们杀自己人！”冲在最先头的赫尔的声音在内话通信中嚎叫，这是卡尔基最后一次听到他的声音。
“快撤！”卡尔基大叫道，同时用反重力系统飞身跃起，飞速逃离炮击区域。其他年轻的扈从也纷纷跟随，他们从c-14高地迅速逃离。
而慢一拍，撑着光盾犹豫等待命令的年轻扈从们在下一阵疯狂炮击中，铠甲的保护能量骤然耗尽，在一片极为耀眼的光芒中，被炸成齑粉。
为了阻止柏拉图军队占领重要的c-14炮台高地，在柏拉图人刚冲上高地，盖亚军队尚在抵抗时，盖亚第九舰队的战斗飞船就朝高地无差别炮击，让己方守军和攻击方都损失惨重。
在卡尔基带领幸存的扈从们撤离的时候，几小型艘悬浮战斗艇还不断用激光榴弹炮朝撤离的柏拉图特种兵射击，卡尔基一边不断跳跃，一边用光盾掩护自己，在空中扭过身子，朝一艘战斗艇发射了一阵密集的微型导弹，将其击落。
一声巨响后，小型战斗艇朝地面直坠，地面的盖亚守军纷纷散开，但还是有很多人被巨大的连环爆炸炸成灰烬。
幸好柏拉图骑士团及时增援，变形战机群抵挡住盖亚空中力量对他们的追击，卡尔基带领逃离的扈从们躲避到远处的一所废墟内，残垣断壁形成了天然的防护。
“4人一组警戒四方，剩余人员休息！”卡尔基一边喘着气，一边果断地下达了命令。
所有人都自愿听从了他的命令，他在战场上的指挥能力仿佛与生俱来，从第一天就开始崭露头角。
卡尔基把头盔和面甲都收缩了起来，露出了头部，他这样做的原因是因为炮击从天而降，伤到了他的头部，一股殷红的鲜血黏糊糊地顺着一边脸颊流下来，让他觉得戴着头盔很不舒服。
罗摩也逃了出来，在一旁默默看着脑袋挂彩的好友，只有远方充满战斗的嘈杂声，还有废墟中年轻人们剧烈的喘息声。
四周一切都很安静，仿佛仍在禁宫之中，安静得可怕。
金发散乱的卡尔基在轻轻喘着粗气，并非是因为逃离或战斗，这种战斗程度并不能让他感到劳累，而是恐惧，在逃离后他却感到恐惧带来的心悸。
“100多年轻人冲上去，只有20多人撤下来。”他的蓝眼睛如此迷茫，“都阵亡了，甚至没有尸体……”
这就是人生第一次战斗的回忆，远非胜利的喜悦和骄傲，而是一种彻底的迷茫和悔疚。
没有一个新兵愿意第一次上战场，当头遇上的便是第二次刻托战役。
他和罗摩一起战斗了很久，直到一支庞大的盖亚舰队强硬地突破了柏拉图舰队的包围，送入一支近200万的大军，风向陡变，柏拉图地面部队人数处于绝对劣势，被迫从进攻转到防守，然后被赶至G-19区一角——
随后最鲜明的记忆，就是穿着太空战甲，肩上扛着罗摩和旁陀罗两人的尸体在无数激光弹束中飞快奔跑。
虽然战甲能够将体力万倍放大，但是由于太空战甲过于庞大和沉重，卡尔基把两人的尸体从战甲中脱出，并且立即销毁了战甲，一肩一个，扛着两人穿着战斗服的尸体，像一只英勇无比的老虎一样急速撤退。
与此同时，他还用巨大的j?tunn-20手持激光机枪朝追击他的小股盖亚部队不断射击，并且意识操纵着无人机群掩护他的撤退，到处打得一片狼籍。
但是他不敢跑得太快，战斗得太猛。
混战中，罗摩被盖亚人的黄蜂式手持远程激光导弹在近距离击中颈肩部，当场死亡。
等他将罗摩从铠甲中脱离出的时，发觉他的脖子一半已经断开，他背扛着罗摩的尸体必须万分小心，免得他的头突然掉下来。
罗摩还在流血，鲜血洒得到处都是，这是血染的一路。
总有一天，我要跨越星辰之海，去看那些不朽的星辰。
卡尔基的眼前模糊了，看不清眼前的眼花缭乱的显示屏幕，这明明都应该印刻在他的眼球神经上的图案，他却无法视物了。
最令人感觉可怕的一幕不是发生在战场上，而是回到苏米卢·布哈拉。
一切都是那么宁静，而熟悉。48人寝室里所有人都换了一遍，只有他一个人面对新来者，他独自站立在那里。
“卡尔基！你可是‘刻托幼虎’啊！可太崇拜你了！”
“你是第二次刻托战役我们白虎骑士团的战斗英雄啊！”
“快！告诉我们刻托战役的经过怎么样？我们太想知道前线战斗英雄的经历！”
“你怎么能一个人一口气干掉3000盖亚人？！卡尔基！你太厉害了！”
“你在刻托真的一个人就杀掉了5000个敌人吗？还从地面击落了12架盖亚飞行器，简直不可思议！告诉我们，这是怎么做到的？！”
这些刚满十八岁的少年刚从见习扈从升到扈从，被填塞到“苏米卢”已经空空荡荡的大寝室内，他们一如既往地带着那种青春期少年旺盛无比的荷尔蒙，在他面前大声说话，此起彼伏，喧嚣之至。
他飞跃星辰之海回来了，但是只有他一个人。
卡尔基没有得到任何官方表彰，但是却一战成名，成为一颗冉冉升起的明日将星。众人的艳羡和夸赞从此如潮水一样包围着他，但他却心情沉重，一点都不快乐。
“欢迎来到‘苏米卢’，‘不死军’就是人数永恒不变，如同天使守护圣上……”他勉强对新来的同伴挤出一丝笑容，笑得很怪异。
“卡尔基，你快说啊！到底这场壮烈的战役是怎么样的？”
“你好安静啊！一点都不像我们想象的暴怒的战士！”
“快说！快说！求求你！怎么能一口气杀掉3000人的！太厉害了！”
他默默无言，良久才说了一句话。
“野草……”
“什么？！卡尔基！你说什么？”
“你到底说什么？”
“什么野草？！”
年轻人们开始疯狂起哄。
那些陪伴他一起看落日的朋友都离开了世间，仿佛从未来过此世。如果他战死在刻托，一样会有人顶替他，睡在他的单人床上。
生命仿佛野草，割掉又长出来，无穷无尽。
第一次上星际战场，残酷的刻托战役就摧毁了年轻人所有的欢愉和无忧无虑，他也失去了几乎所有在禁宫认识的朋友。
“大师，我是来向你告别的。”
傍晚的海风吹拂卡尔基的金发，他梳着扈从的发型。从战场上回来后，19岁的他愈发显得俊美，清秀的眉毛微微上挑，浓密长翘的睫毛低垂着，掩映着一双坚强忧郁的靛蓝色眼睛，残酷的战争能让男人迅速成长。
那位被卡尔基唤做“大师”的男人非常高大，几乎要比19岁的卡尔基高10公分左右，他穿着深紫色的舍瓦长袍，披着深棕色的骑士披风，戴着兜帽，阴影遮住了他的一半面容，只露出他覆盖着金色胡须的下巴，脸庞和下巴棱角分明，显得非常刚毅。
“我已经请辞禁军，决定离开苏米卢，离开禁宫，回内卡特环的特拉夜斯特陵舍了。”卡尔基低下头，表情忧郁，“这里的回忆令我伤心，我不能再继续当值……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你了。”
“做你想做的事，依从你自己内心深处的召唤。”
他张开修长的双臂，把手放在白纳福熙宫的花园的大理石阳台栏杆上，气势威严而强大，海风吹拂他的披风，面对着阿娜希塔蔚蓝开阔的海域，带着一种君临天下的霸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