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父母之爱子，则为其计深远
叶蓁蓁提着水准备出来倒的时候，发现刘景竟然还在院子里站着，厨房门口还堆着几捆柴火。
月光余辉成了他的背景，衬得少年佼如曦阳。
若是世态安稳，人心不变，刘景应该也会是芝兰玉树一般的人物吧。
刘景默默接过叶蓁蓁手里的桶，叶蓁蓁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动作利索做完这一切。
“刘景，幸好有你，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该咋办？”
小知青清澈的双眸中信赖满满，刘景似乎觉得，心口平时总是缺失的那块，好像被填平了。
“关好门窗，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我再过来帮你规整好厨房。”
“好，那我给你留门，到时候再跟你一起回家吃早饭。这把院门的钥匙你拿着，以后你过来就可以直接开门。”
叶蓁蓁把院门的钥匙塞到刘景的手里。
一起回家……多么美好的字眼！
手上似乎还留着她刚才触碰的余温，刘景仓惶转身，连招呼都不打就回去了，却还记得帮叶蓁蓁把院门锁好。
叶蓁蓁这才细细打量起这个小院，脚下踩着的是青石地板，有厨房，还有一口水井。
看样子，厨房是修房子的时候就一起建成的，而刘景家那边却是低矮的土坯房，明显是后来临时匆忙起的。
即使最后勉强保住了几间砖瓦房，却还是被那些人将本来就有的厨房和水井给隔了出去。
连院子里的几块砖石也不放过，破坏得只剩下坑坑洼洼高低不平的泥土地。
人心险恶，如阴沟臭虫，让人六月生寒。
也不知道是不是睡前想得太深，以至于叶蓁蓁做了一夜的噩梦。
一会是幼年的刘景被村里的大孩子按在淤泥里，一会又是被踢到河里，看着小刘景在水里惊慌扑腾，岸上那些作恶的嘴脸还手舞足蹈地哈哈大笑。
叶蓁蓁摸着一脑门的汗，额头有些酸胀。
应该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叶蓁蓁从没听说过这些，应该不是真的。
叶蓁蓁看了下时间，才刚刚早上六点，夏天亮的早，外边已经是大光天。
推开房门，发现刘景正弯着腰身擦拭灶台，柴火也已经整整齐齐地垒在了墙边。
最让叶蓁蓁惊喜的是，水井上边竟然装了一个摇动辘轳，由两边的Y字形木头桩子固定着。
刘景撬开了两边的地砖，木桩深陷进去土里，被牢牢锁住。
也就是说以后只需要转动曲柄，叶蓁蓁就能轻松地舀起一桶水。
“哇……刘景，你简直是太聪明了，怎么什么都会做呀？”
叶蓁蓁围着水井转了一圈，一会摸摸木桩子，一会又好奇地抓着曲柄摇动。
可惜家里现在就她带过来的两个铁桶，一个装饮用水，一个用来洗澡，而且都已经被刘景装满了干净的水，要不然叶蓁蓁肯定要当场尝试一下。
他在小知青的心目中真的有这么厉害吗？
熬了大半宿的刘景，这会丝毫没有了困意，反而精神抖擞，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
叶蓁蓁稀罕够了，舀了一瓢水，进去厨房里，不由分说就拉着刘景的手出来给他倒水洗手。
“做了这么多活肯定累坏了吧，快先别干了，洗了手我们一起回去吃早饭。”
轻声细语，如清风明月，能拂煦一切阴霾。
又听到叶蓁蓁说：“刘景，你这么能干，又这么体贴，以后谁要是嫁给你，肯定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刘景心头越发狂热，原来小知青真的觉得他有这么好。
那是不是，他真的也可以搭金窝，迎凤凰？
但是一低头，起毛卷边的裤脚，破洞的鞋尖，脏污的双手。
与面前洁白无瑕的玉人儿站在一起，却是明显的两个世界，格格不入。
一瓢冷水泼下来，连着指尖透心凉。
依然是一路无话，甚至叶蓁蓁觉得刘景身上的气息更低沉了。
乔蓝儿和郑淑娟两人早早就蒸好了玉米馍馍，配着咸菜吃。
就煮了两个鸡蛋，一个给刘奶奶，一个被郑淑娟放在叶蓁蓁的碗里。
河沟村只允许一家最多养两只鸡，平时村民馋得慌，或者青黄不接的时节，也可以上山猎点野味来补充一下营养。
但是只能是一些小的野鸡野兔，如果有厉害的壮劳力打到了野猪，就要全村分，只不过是比别人多一倍的份量而已。
而且也不是随时都可以上山去捕猎的，要保持生态的一个平衡，不能只让一家都猎了去，也得给别人留点油水。
他们家本来就要比别人低调才行，所以刘景一个月只上山两次。
可想而知，鸡蛋有多精贵，而大嫂二话不说就给了叶蓁蓁。
叶蓁蓁当然不能要：“大嫂，我不爱吃蛋黄，吃一半丢一半太浪费了，还是拿去给大哥吃吧。”
叶蓁蓁确实不爱吃蛋黄，而且也吃不下这个鸡蛋。
她空间里的鸡蛋多得数不过来，但是拿出来给他们吃，要想一个合适的理由才能让他们心安。
郑淑娟没接，刘景接过来递给刘嘉：“刘嘉，给你爹送去，今晚我再进山摸野鸡蛋，明天谁都有的吃。”
刘嘉看看他娘又看看他奶，乔蓝儿点头让去，他才接过来拿进屋给刘勤。
而叶蓁蓁听到刘景的话，眼睛一亮。
对哟，她可以央着刘景带她上山，到时候偷偷将鸡蛋拿出来藏在草丛里，就说是野鸡下的蛋不就行了吗。
想到这个好办法，叶蓁蓁连野菜都吃得滋溜香。
昨晚答应了几个娃娃学习的事情，吃完饭就行动了起来。
叶蓁蓁从空间里拿出两套这个年代对应的一年级课本，一套二年级的书准备给刘嘉用。
又拿出小黑板和粉笔，还有一些写字和计算需要的文具。
刘锦芊还小，才五岁，按年龄还只能去上育红班（后来的幼儿园），所以叶蓁蓁想打算先让她语言启蒙。
其实学语言年纪越小开始越好，语文可以是三字经，英文可以先熟读二十六个字母。
叶蓁蓁想了想，倒是也可以给哥仨人读一读《千字文》，再大一些就是《增广贤文》。
到了小学高年级，还要读《史记》，这可是：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每个华夏人都要知道的正史。
等到开放以后，再各凭兴趣和特长去选文理科。
万丈高楼平地起，家长的作用是帮助孩子打地基，地基牢固了，后边就会平顺许多。
想的有点远，父母之爱子，则为其计深远，叶蓁蓁突然觉得自己是在养孩子的感觉。
本来前世也是食用他们祭拜的香火，这样说也没错。
几个小娃看到书，都稀罕得不得了，手心反复在衣服上擦拭，才去接过来。
其他大人都上工去了，刘勤手掌抵着嘴唇，压抑着喉间的痒意，透过窗口望出去。
看到屋檐底下，坐着三小只，还有一个仍带着些许稚气的小姑娘，时不时有郎朗读书声传来。
端方君子的脸上很是动容，连往日灰败的双眸里都再次有了生机。
堂屋里的刘奶奶同样是被这清脆的读书声深深触动。
早上听乔蓝儿过来偷偷跟她说，昨晚两人一起过去的，半天才回家。
今早儿天还没亮刘景就又去了隔壁，后来还是两人一起回来的。
乐得乔蓝儿一个早上嘴巴就没合上过，倒粉掺水都兑了几次。
当时刘奶奶还好笑地点了她一句：“由着年轻人去，不要总盯着，他们有他们的活法。”
叶蓁蓁第一个就跟刘奶奶通了气，一是想她安心，也确实想做助攻。
若不是有刘奶奶点头，乔蓝儿他们昨天也不会答应了叶蓁蓁搭伙吃饭的请求，这是非常关键的第一步。
刘景太过敏感克制，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刘奶奶都看在眼里。
她年纪大了，觉少，昨夜院子里的轻响声好久都没停。
刘奶奶摇了摇手中的蒲扇，慈眉善目地，有浅浅的笑意从眼角流露出来。
蓁丫头年纪不大，性子却精着呢，进退有礼，活得倒是比她这快埋到头的老家伙还要通透。
还将他们刘家所有人都放在了心里，这是非常难能可贵的一点。
刘家嫡系到底还是有福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