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突然就不想恨它了

  野鸡野兔还都偷偷养着,才刚吃过野味,若是再做,有些人的红眼病又该犯了。
  这年头谁都过得苦,但是看别人比自己更苦,心里就会舒坦了。
  要不试探一下刘景,让他拿去卖掉?
  叶蓁蓁知道刘景会偷偷去黑市做生意,但是具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她也不知道。
  今天晚饭做得简单,就是一盆咸菜,一碟刘嘉兄弟仨今天新鲜挖回来的野菜。
  但是还好,因为叶蓁蓁的坚持,一家人终于都能喝上了粘稠一些的二米粥。
  吃过晚饭,叶蓁蓁喊刘景过去隔壁院子削木枪,而且她有些话想和刘景说。
  对,昨晚让刘景砍回来的树枝,就是为了削出一头尖的木枪,过不了多久,就能用上。
  并且,这一次,叶蓁蓁要让刘景的力气用在最关键的时候。
  两个院子挨着,刘家人是自家人,又关起门来,叶蓁蓁住的这个院子右侧旁边没有其他房子,倒也是安全。
  叶蓁蓁让刘景搬到屋檐下做,自己同样拿了张小方凳就坐在旁边,托着腮看着小刀在刘景手里上下翻飞,没一会就削出了个大概形状。
  明明心神都在手里的活计上,刘景就是能看到叶蓁蓁的每一个微妙的神情变化。
  小姑娘的眼神直白又热烈地,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人看。
  “刘景,你怎么不问我削来做什么?”
  刘景清了清嗓子,手上也不停歇,“只要你想要的,我都给你做。”
  叶蓁蓁露出小酒窝笑了起来,那双桃花眼里星光熠熠,右眼尾底下还有一颗小小的朱砂痣,万物好像忽然都为之失了颜色。
  “你总是对我这么好,要是哪一天收回去了,我该怎么办?我一想到如果有这一天就特别的没安全感。”
  要没安全感也是他,阿奶的话,让刘景今天一天都肩如千斤重。
  知道小知青家里条件好,没想到还是军人家属,要说没有胆怯,也是骗人的。
  他不知道叶蓁蓁家里如果知道了他们的关系......
  刘景没敢往下想。
  男人沉默着干活,叶蓁蓁心中则想着,该怎么样才能让刘景更安心一些。
  论玩心智,没几个人玩的过刘景,他不说,不代表他不懂,反而就是太懂才会克制和谨慎。
  既然正经处对象了,有些该说的,就要说清楚,有多少夫妻就是在无数的误会中消磨掉感情的?
  叶蓁蓁最不喜欢玩那套:你猜,你猜我猜不猜的戏码。
  “刘景,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只要你问,我什么都告诉你。”
  刘景终于停下了手头的活,抬眸看叶蓁蓁,唇线抿得很直。
  “刘景,我是真心实意想和你在一起的,想和你一辈子都好好的,我以后有什么都会跟你说,好的坏的都想跟你分享,同样,我也希望你这样,可以吗?”
  刘景心里更不是滋味,他的小姑娘太善良,又总是为他着想,反而是他,总是让她担心。
  “蓁蓁,我只是怕不能给你想要的生活,怕你家里人不让你跟着我。”
  叶蓁蓁靠过去,双手搂着刘景的脖子。
  “脏。”
  “我不怕,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如此直白,赤城得想让刘景将她供起来,日夜瞻仰。
  “我爷爷是首长,爸爸是保密工作者,妈妈和大哥是外交官,二哥是团长,还有一个三哥,叫叶少离。”
  叶蓁蓁没错过刘景的每一个表情,看到他眼里只是有震惊,才继续说道。
  “三哥叶少离是个道士,从小就在观里修行,家里还有一个奶奶,和一个照顾他们的玲姨。”
  “刘景,这就是我的家人,很好的家人,你也很好,他们会接受你的。”
  刘景确实是被惊住了,叶蓁蓁家里不是好,而是太好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听到这些后的心情,有渺小的自卑。
  而叶蓁蓁对他如此坦诚,是全然的信赖,这又让刘景心情很澎湃。
  好像真的如了她所言一般,她就是想和他一辈子好好的,才会跟他什么都说。
  心里有千言万语,像火山堆积,又喷发不出来,烧得内里焦灼。
  “蓁蓁,为什么是我?”最后也只是能问出了这句,声音还暗哑得不像样。
  叶蓁蓁轻轻吻了一下刘景的眼尾,她很爱这双凤眸,前世就偷偷看过无数遍。
  垂眉敛眸认真干活时的样子;工作时微微眯起沉思的样子;扬眉戏谑时的样子;低眉浅笑时微勾的样子;委屈时克制隐忍的样子;还有流泪时微红的样子.....
  “乱花迷眼,世间万千,唯有你,最值得。”
  因为只有你会如此地爱着我,生不能同寝死亦要同穴的执念痴狂。
  刘景一手搂着叶蓁蓁的后背,一手按着她的后脑勺,深深的吻了下去。
  过了好久,两人才喘息地抵着彼此的额头。
  “阿景,以后我不允许你再生出与我不配的心思来,你就是你,在我心中如此特别,独一无二又坚强勇敢活着的你。
  老祖宗说的,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说不定我的阿景,将来也会在某个领域成为佼佼者呢。
  所以无需去跟别人比,更不要觉得低人一等,每个人擅长的领域不同罢了。
  再说了,咱们家上慈下孝,兄友弟恭,一家人团结一心,拧成一股绳,咱们以后的日子差不了。
  莫笑少年穷,也别弃糟糠妻,这才是我想要的爱情,想要你给我一辈子的爱情的样子。”
  一滴眼泪从眼尾处滑落,像执念成了真,心愿已达成,人生终于能圆满。
  “好,以后我有的都给你,没有的我也会给你去努力赚,连我都是你的,你一个人的。”
  从记事起,家里就每天都乱糟糟的,今日不是这些人上来打砸,明天就是那群人烧了他家的铺子。
  三岁那年,爷爷和阿爹突然被人从家里绑了出去游街,他正在房间里睡觉,阿娘以为他不知道。
  他偷偷跟着跑了出去,看到人群里的爷爷和阿爹被按在地上,好几个魁梧壮汉手里拿着扁担,一下又一下地往他们身上打。
  力度之大,他现在都还能记得那个声音。
  爷爷和阿爹紧紧咬着嘴唇,实在忍不住就发出闷哼的压抑声。
  他个子小,被挤在人群中间,透过缝隙看到了前面的阿娘和奶奶,她们明明自己都在害怕得发抖,却极力强装镇定地捂着两个哥哥的眼睛。
  爷爷和阿爹的嘴角流出来的血越来越多,他看到爷爷的太阳穴位置不知道被谁敲了一棍,口鼻中很快就涌出很多很多的血。
  阿爹见爷爷这样,赶紧扑上去挡,嘴里终于发出了呜咽的哭声,喊了好几声“爹”,可是爷爷再也不能应阿爹了。
  那些人看到阿爹反抗,打得更凶狠,围观的人更多了,喊得也越来越卖力。
  “打死剥削资本家,打死吃血馒头的乡绅地主,统统都打死......”
  刘景从没有跟谁说过这些,连阿娘和奶奶都不知道他亲眼看着爷爷和阿爹就在他的面前,被人残忍地,活活打死在当场。
  那些难熬的日子里,无数个噩梦缠身的夜晚,想爷爷和阿爹时偷偷躲在被子里哭的时候......
  上天夺去了他很多,但是又将叶蓁蓁送到了他身边。
  忽然,刘景就不想再恨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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