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过往刘支书的那些恩情

  两世人,叶蓁蓁今天是第一次进刘景的房间。
  她细细打量过去,房子年久失修,墙上已经斑斑驳驳。
  就一张小木床靠墙放着,床尾的墙角那里放着一张缺角的长条木凳,刘景一年四季换洗的那三两套衣服,就是放在上面。
  没有透气的窗户,没有衣柜桌子,甚至连个衣服木箱子都没有。
  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也不为过。
  叶蓁蓁正在心疼刘景的时候,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家里人拘谨喊“老支书”的声音。
  人已经来到家里了,叶蓁蓁这个借主不好不出面。
  刘支书看着叶蓁蓁竟然从刘景的小房间里出来,不由地愣了一下,只是看着眼睛通红情绪不太对,便先暂时按下了想要问的话。
  刘支书刚刚去了隔壁看到锁着院门,猜想应该是在这边。
  这几天村里谁不知道,叶知青拿着好多粮食来和乔蓝儿一家搭伙吃饭了。
  说的时候还眼热得不得了。
  只是没想到已经到了这一步,不过老支书怔过之后,只是深深地看了叶蓁蓁一眼,就先进堂屋去了。
  “老祖宗,近来还好吗?”老支书笑着跟刘奶奶问好。
  刘奶奶想起身来着,但是动作不太利索,刘支书过去扶着她的手臂让她好用力。
  “都好都好,又劳你过来看我这把老骨头了,家里都好吗?”刘奶奶也关心了过去。
  当年刘支书的阿爹没钱下葬,求到镇上刘家嫡系他们家门口借钱。
  刘景爷爷看他重孝和可怜,亲自带他进门吃了一顿饭,还给了他十个银元让他回家厚葬家父。
  并且申明了是给,不用还。
  五十年代后期,集体经济开始后,刘支书那个时候就做了生产队的队长。
  后来他们举家回村安葬刘景爷爷和阿爹,村里有人带头闹事,举着锄头拦在村口,就是不让他们进村。
  他们这一家,当时老的老小的小,刘奶奶还拖着病,都是一群老弱妇孺。
  要不是有刘支书喝退了那些不让他们进村的人,还帮着安葬了刘景爷爷和阿爹。
  要不然刘景爷爷和阿爹都没地儿去,他们也要流离失所了,当家的又都没了,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活下去?
  送葬的队伍更是萧条,亲的疏的,即使受过益的,都没有来送这最后的一程。
  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太难。
  后来刘勤又被人举报,连夜来人要抓他去乡镇上批斗殴打,本来是想将他们三兄弟一起都抓去的。
  还是老支书主动站出来,跟那些红袖套的人赔着好脸,说尽好话。
  还用自身做保证,证明他们回村后确实都是老实本分,低头踏实做人的。
  那些人这才放过了刘敏和刘景两兄弟。
  但是刘勤作为长子,还是家里的顶梁柱,又说他回村的时候已经很大了,受到资本家的那一套熏陶太久,必须要去去味,刘支书实在再也保不下来。
  这孩子记恩,而且一记就是一辈子。
  但是他们家的帽子确实被扣得太大了,被无情剥削过的人,翻身农奴当家做主之后,在自己原先主顾那里出不了气了,就总得有人代受过,要不然心里总是出不了这口恶气。
  刘支书也不能时刻都顾得了,人家也有一个大家庭要养家糊口,还要管着村里的生产,杂碎事特别多。
  刘奶奶心里已经特别感恩,所以好多时候也不能让刘支书知道,欠了人家太多人情了。
  刘支书对他们家做的,已经远远超过了,当初刘景他爷爷给他的那十个银元的恩情。
  而那两家人在村里蹦跶带头得实在是太闹腾,砸西墙围东墙,还想着霸占了被围出去的院子。
  趁着旁边没人的时候,还偷偷欺负他们家的小孩。
  后来动静太大,老支书知道后,将那些人都赶了出去,说不出去霸占人家房子的都是地主剥削行为,所以才吓退了那些人。
  后来刘奶奶为了不让老支书再为难,怕给他招惹来更多麻烦。
  若是惹了众怒,刘支书的日子会很难过,他只是一个生产队长。
  上头还有那么多族老,还有一个支书,村里也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
  所以刘奶奶就说这些被隔出去的房子都捐给村里,他们一家就守着这两间房子过就行。
  刘支书以此来跟村里支书和族老商议,那些人才叫了一些人来帮忙。
  把被拆的砸的不像样的地方修整好,又帮刘景家现在住的地方重新做了一个小厨房和围好了围墙。
  虽然都是土坯的,跟以前天差地别,但是已经很好了,起码自家终于能有了一个独立的放松天地。
  刘支书又征得族老和支书的同意,动员全村开了一次大会,会上作了郑重申明。
  “咱们河沟村都是老实本分的贫农,每天应该想的做的就是怎么让生产产量上去,不拖国家的后腿,争取交更多的粮食上去,也让家里的老小都能吃饱穿暖了。
  不兴整日打打杀杀那一套,若是还有不安分的给我惹事,别怪我不讲乡里乡亲的情面给直接扭送公安局去。”
  也是从那以后,虽然村里还是会避开他们家里人不来往,但是起码没人再打砸了,日子才终于消停了下来。
  开始有了下乡插队以后,那些捐献出去的院子大部分都做了知青所。
  还剩下一些空置的,叶蓁蓁现在住的就是其中一处。
  刘支书进来问了好,又闲聊了几句,便出去了。
  他过来,主要是有事急着要问叶蓁蓁。
  刘景推着自行车等刘支书,见他一出来喊了一声“伯”,刘支书点了点头应过。
  叶蓁蓁拿着肉包子过来:“刘支书,真是不好意思,现在都没给您送过去,正好看到国营饭店有新鲜出炉的肉包子,就多买了两个。”
  刘支书见叶蓁蓁将肉包子挂在车头,也没说什么,接过扶手往外推的时候才说:“叶知青,出来说吧。”
  原先就猜到刘支书肯定是有事才会直接过来,现在刘景更加笃定肯定是跟叶蓁蓁有关了。
  凤眸沉了下去,也想跟着一起出去,被老支书虎目一瞪:“给我回去好好待着。”
  叶蓁蓁见刘景被刘支书训得又好笑又可怜,笑着用眼神示意他没事,跟着刘支书走了出来。
  说是出来说,可是都跟着老支书走了好长一段路了,也没见他先开口说什么。
  但是叶蓁蓁知道,肯定是跟今天在青梅镇上发生的事情有关。
  果然快到村口树头那里的时候,刘支书就扯着嗓门问:“哭得眼睛通红,今天受了委屈了?”
  叶蓁蓁一愣,老支书这是误会了?
  可是看村口那些闲聊做事的大妈都八卦地放下手里的活计往这边瞧,叶蓁蓁忽然心里一暖。
  敢情人家老支书不是什么误会了,而是想帮她在村里人面前澄清呢。
  哪有不透风的墙?
  即使跟河沟村七大姑八大姨沾亲带故的其他村的人没有过来说,村里就有一个苏黎和几个南边黄姓的也都在镇上看到了。
  当时张良还那么大声,言辞恳切地让她跟老支书帮开介绍信。
  什么关系才能代替去开介绍信?
  真是够恶心人的,这是要彻底败坏叶蓁蓁的名声呀。
  叶蓁蓁也很上道,立刻嗓音里带着哭腔,将今天在镇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添油加醋)地,当着这些情报八卦传播员的面讲了出来。
  最主要的就是突出张良和陈媚两人是对象,还去黑市投机倒把了;最后还倒打一耙,栽赃嫁祸恶心冤枉她的事情。
  叶蓁蓁主题鲜明,表达清晰,刘支书听完后点头说清楚事情经过了。
  又官方说了一句:“怎么说,这两人都是城里来的知青,明天我亲自去一次镇上的公安局。”
  最后又沉着脸警告了叶蓁蓁一句:“以后也要跟之前一样好好劳动,别跟着去学一些耍滑头的本事,明天开始就去西坡的大豆地做工吧。”
  听到叶蓁蓁脆生生地应下就挥了挥手,不让她继续跟着,踩上脚踏往他家里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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