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墨欣桐的眼睛
丁仪没有多少东西需要收拾，书本基本上都扔了，但为了表现正常，又把几本关键的书收了回来。
他在这里埋下一个伏笔，没有把放在墨欣桐出租屋的书本拿走，方便之后两人有理由见面。
当然，墨欣桐要是退房了那就另说。
丁仪收拾好行李后,他的父母来短息，两人已经在学校校门口等他。
丁仪拿上行李离开校园，按照记忆里对里父母的印象，成功在一辆小车旁找到这对中年夫妻。
“小仪，考得怎么样？”父亲问。
“还不错。”
“那就好。考完了就好。回家吧。妈妈家里炖了汤。”母亲帮忙拿行李放到车辆的后备箱。
丁仪望着两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三段记忆里他的父母都不是同一个人，无疑眼前的两人也是仿生人,不是他的亲身父母。
他的亲身父母究竟是谁,丁仪大脑没有任何相关记忆。
这是一件可悲的事情。
但这种东西不能深究，丁仪已经知道身边很多事物是虚假的，他对虚假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然能从每个生活细节揪出无意义的虚假痕迹，他会陷入虚无主义的怀疑中。
丁仪花了十来秒把这种情绪压下去。
“快上车吧。小仪。”
丁仪坐上副驾驶位。
父亲在驾驶位上，慢慢驶车回家。车辆上了道路后，身后学校的影子越来越小。
“我想买一台智能手机。”丁仪一边看着窗外的风景，一边说。
“当然可以。小仪高中毕业了，升大学当然要有电子设备。”坐在后座的母亲连连点头。
两人开始一长一短的询问丁仪日常，丁仪吹着道路上的风，不紧不慢的回答两人的问题，心里总是浮现墨欣桐的模样。
……
墨欣桐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家，她还需要回去出租屋收拾东西。
她家里的经济水平还是在小康之上的，父母开着一辆黑色高档小车来接她。
“那间屋子的话，退掉吧。既然高考已经结束了。”她的父亲建议道。
“等我自己来安排吧。反正钱已经给了。”墨欣桐看向自己的父亲，这是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
父亲点点头，和身边的母亲一起对墨欣桐露出溺爱的表情。
“考试顺利吗？”
墨欣桐点点头,“嗯。都很顺利。”
“有谈朋友吗？”母亲问，“欣桐这么可爱，应该会收到很多男生的告白吧。高中妈妈不让你谈恋爱，现在毕业了，如果有，我们大力支持。”
高考仿佛一门闸刀，将恋爱这事横空闸断。一旦高考结束，父母便无缝连接上这些事情。
墨欣桐嘴巴微张，最后摇摇头。
“没有。”
墨欣桐把自己要回去出租屋收拾东西的想法告诉父母，让两人在车里等她，她一个人回去就行。
从校门口漫步走回小区，墨欣桐一直安静地凝视四周，表无表情，完全融入环境中。
“毕业了？”
经过广式小餐馆时，胖子老板站在门口，正在拿扫把打扫门前的落叶。
墨欣桐点点头，朝他轻轻一笑。
老板稍稍愣了一下，思考了半刻，墨欣桐都从门前走过了,才找到合适的词语。
“毕业快乐。”
进入小区,墨欣桐听到轻飘飘的猫叫声从小区公园的灌丛里传出来，她平静的眼睛多了些神采,小跑到小卖部买了些面包和火腿，再回到公园。
在灌丛前蹲下，她见到一只黑色的小猫正匍匐在灌丛条下，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在环顾四周。
“嘿，好久不见呐，猫猫。”
墨欣桐柳眉细舒，慢慢把手中的面包捏成面包碎，把火腿同样捏成小块小块，放到灌丛前的地板上。
黑色小猫一直四处张望的眼睛定了下来，格外的大而明亮，蜷缩的四肢站起来后，毛绒的肉脚迈动，走到食物面前，小口小口的吃起来。
墨欣桐伸手，趁猫吃东西的时间，一轻一重的捏揉小猫的头。
猫发出享受的呼噜声。
“好吃吗？”墨欣桐蹲着，丝毫没有在意自己的形象。
小猫撒娇的叫了一声，她嘴角开心的上扬起来。
“慢慢吃哦。虽然是流浪猫咪，但你一直都蛮健康的诶。”
墨欣桐的手从黑猫的头摸到黑猫的肚皮，捏了捏。
黑猫没有半点抵触和反抗，反而是躺了下来，朝她伸开四肢，大敞肚子。
墨欣桐好好的rua了两三分钟。
“我要走了。回家。以后不能再见了。”
墨欣桐慢慢站起身。黑猫在原地呆了呆后，跟在她身后。
墨欣桐停下脚步，转身蹲下。
“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小黑猫只是叫了一声。
墨欣桐听不懂，片刻，两只手同时摊开。
“你看看你走向哪里？左手的话，就是愿意跟我回家；右手的话，就是不愿意。”
黑猫的大眼睛在墨欣桐身上逗留片刻，尾巴举高的摇晃，直接掠过墨欣桐的两只白净小手，走到她脚边，把身子蹲到她的一只脚上。
墨欣桐安静地注视小猫两眼，双手把小猫捧起来。
“很好。那一起走吧。”
黑猫就算被墨欣桐悬空举着，也没有一点反抗动作，只是细细的叫两声。
“你可真乖。”
“等一下，我得先去一趟出租屋。”
“还是喜欢吃火腿吗？”
“喵。”
丁仪的家距离高中不远，不需要上高速，车程半小时就回到。
这是一个普通的小区。
三人把行李搬进家后，丁仪花了一点时间适应这个“家”，在餐厅吃过饭，趁着夜色还没黑，丁仪便回到房间里面，整理好个人物品，打开台式电脑。
父亲给了他两万块钱用来购买电子产品，以及接下来三个月的开支。
丁仪用不着这么多，在网上购买一台智能手机后，剩下的一万五千多的钱存了起来。
通过卧室的窗外往下看，能看见小区居民的活动，对于这个新场景，丁仪安静地观察了半小时。
现在他的核心任务依然没变，但表面上，他目前需要做的是两件事：等待两周后的高考成绩和高中毕业典礼。
夜晚吃饭时，电视上播着新闻，三人聊着日常话题。
要是对这个世界的真相不明不了，这种生活其实蛮舒恰的。
“要去打暑假工吗？”父亲问。
“等孩子休息几天吧。刚刚才高考完。”母亲反驳。
丁仪点点头。
第二天便拿到智能手机，丁仪很快熟悉手机的操作。
登录上微信，墨欣桐发来信息。
“你还有东西留在我们的出租屋。我没有退房。有时间过去拿。”
“我知道了。”丁仪想了想，觉得这个见面的时间不需要着急，便推迟一下，“几天后吧。”
“你要干什么吗？”
“打游戏。”
“……”
父母需要上班，在第二天时，家里就只剩下丁仪一个人。
他身上有钱，日常各种事情都能自己解决。
这些天他和墨欣桐的聊天只在线上。
他每天做的最多的一件事情便是去不同的地方漫步，看着身边的环境变化，从高楼大厦变成日常居民楼，从小商铺到城市公园，城市里的每一个环境都在刺激他的思考。
人类对于外星文明而言，价值在哪里？
丁仪看着高楼大厦，沉浸在一个人的世界里。
逐渐的，他产生新的推测。
大脑。
如果外星文明看到人类文明，吸引他们的根本，应该是人类在进化史中多次牺牲全身细胞的营养来供给发育能量的大脑。
然而，研究人类大脑为什么需要两个人。依靠外星文明的科技，难道不能把人类的大脑摘下来，放进特殊的培养液里进行研究吗？
在思考到这个程度时，时间已经快过去一周。
这一周他和墨欣桐都在线上聊天，线下没有见过面。他每天都会发一声早安给墨欣桐，然后开启两人的话题。
两人的话题很多，墨欣桐相比起文字，更喜欢发语音给他。她也总是拍照给他，似乎在分享她的日常生活。
但不知道墨欣桐是不是故意的，蛮多张照片都有意无意的出现了她腿和脚。
有一张照片主体是她卧室的环境，但在照片的斜角出现她穿着白色丝袜的美腿和小脚。
夜里，丁仪看了这张照片很长时间。
六月中，天气逐渐热了起来。
这天是周日，父母都在家，丁仪起床吃早餐时，两人正在看一档综艺节目，节目里男女嘉宾搭档做任务。
丁仪对这些倒是不感兴趣，但看到两人看得津津有味，便坐在沙发上也看起来。
“男的和女的在一起无非就那一件事。”期间，父亲说。
丁仪被他的话吸引过去。
“不是你追我，就是我追你。”
“当初可是你追我的。”母亲对父亲说，“当时你穷得很，我爸妈打死也不让我嫁给你的。但我还是过来了。”
父亲笑起来。
丁仪安静地注视两人。
手机传来信息，是墨欣桐发来的。
【诶，出租屋的东西，你还没打算拿走吗？不打算的话，那我扔啦！】
丁仪看了看时间，明天就是高考成绩的出榜日，后天是高中毕业典礼。
【后天拿。后天毕业典礼上拿。】
【哦。】
墨欣桐发来一个痴呆的表情。
【我们现在的关系是不是男女朋友呀……】
【当然是。】
丁仪毫无疑问地秒回。
【那为什么不来找我？我在家好无聊。】
丁仪不找墨欣桐是因为自己需要一个人思考的空间，如今思考已经进行到尾声，他也觉得是时候和墨欣桐见面了。
【后天。高中毕业典礼后，我带你去玩。】
丁仪发信息给墨欣桐。
片刻，墨欣桐发来一张猫咪的照片。一只黑猫蜷爬在她雪白的大腿上。
【看我新养的小可爱。】
丁仪觉得这只猫很熟悉。
【这不是小区里的那只流浪猫吗？】
【嗯。我在高考结束那天把它捡了回来。】
丁仪仔细观察黑猫下墨欣桐的大腿，发现没有一点被抓伤的痕迹。就连那只摸着猫头的白嫩手儿，也没有一点伤痕。
【它不咬人？流浪猫野性比家猫要大许多。】
【不。它超乖的。也超级粘我。】
丁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又有些说不上的不对劲。
“我回房间去了。”
丁仪从沙发上起身，进入自己的卧室。
第二天高考成绩公布时，丁仪情绪并没有多大的波动。
打开网站，查到自己的分数是：675分。
算是很高的分数了，分数下面还有整个高考的排名：975名。
丁仪的父母都兴奋坏了，丁仪也只能假装高兴，他想到了墨欣桐。
这种时刻，她应该会很紧张吧。
他专门打了一个电话给墨欣桐。
墨欣桐的声音在通话中十分悦耳。
“651。排名1523.”
丁仪完全没有从她的声音中听出紧张的气息。
墨欣桐反而对他的事情比较感兴趣。
“丁仪，你最近在家都在干嘛呀？”墨欣桐问。
“……睡觉。打游戏。看书。”丁仪回复。
“没有别的吗？”墨欣桐停顿片刻，问。
“你指的是哪一个方面。”
当丁仪追问墨欣桐想问的是哪方面时，墨欣桐又戛然而止。
“没事了。我随便问问而已。对了，明天毕业典礼。你什么时候来？”
“早上九点。”丁仪说，“先去你的出租屋拿书。然后参加毕业典礼。”
“那我也九点过来。我们在学校门口见面吧。”
两人约好时间后，这天再也没有联系过。
黄昏，丁仪走上居民楼的天台，天空一片紫红色，夕阳一半隐没在城市线下，火烧云在紫红色的天空中，成一层层鳞次栉比的形状。
他看着太阳下山，看着天幕逐渐变暗，看着月亮和星空从不知名处爬上来。
第二天学校门外，墨欣桐穿了一条碎花裙子，身材苗条地站在一棵榉树下。
丁仪一眼就看到这个穿着白色碎花裙，黑发披腰的女生。
两人打了声招呼后，前往出租屋拿书。
丁仪察觉墨欣桐这天比以往安静许多，眼睛总是平静的看着前方，透露着丁仪捉摸不透的情绪。
“你怎么了？”丁仪问。
墨欣桐摇摇头。
丁仪想尝试读懂她的眼神，但没有任何办法，他只在她的眼神中看到黯淡，仿佛光亮在她眼眸中慢慢消失。
“看，这里有个学钢琴的店铺。”
路上，墨欣桐向丁仪指了指小区外的一家学琴培训的钢琴店铺。
“这家店好像要倒闭了。”墨欣桐指着门口上的转租广告，两人透过玻璃看到店铺里面的一架钢琴。
“毕竟学琴的人不多。”丁仪顺势望过去，说。
“你学过琴吗？”
墨欣桐眼睛望向丁仪。
丁仪摇摇头。
“没学过。只会弹一点点。”
“是吗？我倒是会弹很多曲子。”墨欣桐双收背在身后，轻飘飘的说，说完立刻闭上嘴巴。
两人穿过琴店，继续往前走。
突然，丁仪回想到了什么，僵硬地停了下来。
【你会弹琴吗？】
【会一点点，卡农。】
【真的吗？——我都不知道。在哪学的？】
【自学的。】
【真羡慕。我不会弹琴。我都没怎么碰过乐器。】
墨欣桐也停了下来，漆黑的双眼慢慢望向丁仪。
“怎么了嘛？”她轻描淡写地问。
但这一刻，丁仪仿佛看到她漆黑如墨的眸子慢慢旋转，在瞳仁的深处，慢慢凝固出不可思议但让他感到亲切的图案。
这是一双和他一样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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