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该死之人,恩科主考

  “那标儿召中都主司前来,又是为何?”
  被老朱这么一说,马皇后微微一怔,整个人也不由紧张了起来。
  正如老朱说得那样。
  如果朱标召周骥、凤阳知县到场,是为了敲打那些淮西武将。
  那将负责营造中都的主司召来,莫不是针对文官?
  可如果真是针对文官的话。
  那也就意味着营造中都出现了纰漏。
  念及至此,哪怕马皇后也不愿继续再想下去。
  凤阳对老朱意味着什么。
  别人或许不清楚,可马皇后却很明白。
  凤阳可是老朱的家乡,老朱对凤阳也是有一定的故土思念。
  若不然的话,老朱不可能在洪武二年便将凤阳定为中都。
  更不可能每年,给凤阳拨款数十万两,用于营造中都。
  可若是凤阳出事,若是在营造中都期间,出了什么贪赃枉法的幺蛾子。
  以老朱对贪官恨之入骨的性子,天知道到时候老朱的天子之怒会波及多少人。
  想到这里,马皇后心头一紧。
  看向远处朱标的同时,心中一遍遍期盼着凤阳无事发生。
  与此同时。
  朱标将目光看向周骥、凤阳知县姚程、中都主司陈志平三人。
  “凤阳知县,在任无为,所辖之地勋贵横行,却无上报。”
  “擢!押回凤阳,择日斩首!”
  “谢....谢太子大恩。”
  凤阳知县忙跪地谢恩。
  倒不是他没听清朱标要将他斩首。
  只是凤阳一地出了那么大的乱子,朱标不夷他三族便已是天大的恩赐。
  加之久居凤阳的汤和昨天夜里便差人告诉他,太子不日便要前往凤阳。
  也是因此,凤阳知县倒是觉得自己还有一线生机。
  和略显镇定的凤阳知县相比。
  当听到朱标要斩首凤阳知县。
  一旁周德兴之子周骥以为朱标要将他也一并斩首。
  满脸恐惧,连忙跪地求饶道:
  “殿.....殿下,太子殿下,罪....罪臣不要父亲的爵位,罪臣只求苟活.....”
  “你也配自称我大明臣子?”
  朱标语气冰冷,狠狠瞥了一眼周骥。
  这也是朱标第一次。
  对一个人的厌恶,丝毫不加掩饰。
  身为人子,出卖自己父亲,以求自保,这本就该死。
  如今周德兴用自裁保他性命,他竟还想着周德兴的爵位。
  如此之人,莫说是在极重孝道的大明。
  哪怕是放到后世也要遭万人唾骂。
  只不过想到周德兴自裁,求着自己饶恕是周骥一命。
  朱标冷哼一声,很是不耐烦道:
  “夺去周骥一切官职、爵位,流放蜀地,永不录用!”
  闻言。
  周骥忙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般感谢朱标不杀之恩。
  也是听到朱标对周骥的处置。
  纵然冯胜、陆仲亨等人正在挨着鞭子,可这些淮西勋贵依旧齐声喊道:
  “太子仁德,我等替周德兴谢殿下大恩!”
  “太子仁德,臣等谢殿下大恩!”
  “谢殿下大恩~”
  “传孤旨意,保留周德兴、黄彬几人爵位,以侯爵之礼厚葬!”
  朱标话音刚落,冯胜等勋贵微微一愣,随即冲着朱标再次高声谢恩。
  他们还真的没想到。
  以朱标刚毅之手段,眼下竟会对周德兴几人如此宽恕。
  按理说,周德兴几人将一切罪责推到副将、家仆身上。
  这几乎可以说是愚弄朱标。
  纵然朱标株他们九族,将他们五马分尸也不为过。
  可让众人没想到的是。
  朱标不仅给了周德兴几人体面,让他们面向皇宫,自裁谢罪。
  而且还将周德兴之子周骥流放到蜀地。
  虽说蜀地偏远,也偶有叛乱。
  可比之瘴气肆虐的云南,战乱不断的辽东自然要强上百倍千倍的。
  甚至.....
  此时朱标竟还保留了周德兴几人侯爵之位,让他们荣享身后之名。
  此番处置。
  朱标在他们眼中,当真是明君、仁君无疑。
  “太子仁慈,臣之万幸!”
  “太子仁慈,臣之万幸!”
  “太子仁慈,臣之万幸~”
  可就在文臣武将山呼谢恩之时。
  周德兴之子周骥非但没有劫后余生,赶紧滚蛋的觉悟。
  反而眼眸一转。
  一想到自己无官无职,没有朝廷俸禄,便无法豢养那些娇妻美妾。
  周骥竟鬼使神差一般,好死不死冲朱标询问道:
  “太子殿下,若保留我父爵位,我.....我是否能承继父亲爵位,得朝廷俸禄.......”
  “蓝玉!”不等周骥说完,朱标当即怒声吼道。“将这个无君无父的东西给孤砍了!”
  一时间,原本谢恩的冯胜等人瞬间失语。
  就连旁边的文官也纷纷跪在地上。
  无他。
  只因这还是朱标第一次,第一次如此震怒。
  哪怕从小看着朱标长大的徐达、汤和,他们也是第一次见朱标发怒。
  只不过就在蓝玉握紧长刀,径直朝周骥走去的同时。
  只见朱标看了眼周德兴的尸体,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后,改口道:
  “断其双臂,割去舌头!”
  “是!”
  不等周骥开口求饶
  蓝玉长刀骤然出鞘,刹那间便砍断周骥双臂。
  还不等周骥痛声哀嚎。
  只见几名锦衣卫当即扒开他的嘴巴,扯出舌头。
  蓝玉掏出匕首,手起刀落直接将周骥的舌头给切了下来。
  一时间,全场呆滞。
  纵然眼前一片血腥,可在场众人却无一人会说朱标残忍。
  无论是胡惟庸、宋濂,亦或是冯胜、陆仲亨等人。
  他们只觉得周骥乃是咎由自取。
  无人觉得朱标背弃了与周德兴的约定。
  毕竟傻子都能看出来。
  朱标保留周德兴几人爵位,保其身后之名。
  乃是朱标顾念周德兴几人临终前幡然悔悟,念及他们先前于国有功。
  可周骥还真是傻子。
  状告完自己的父亲,竟然还想着承继父位,吃朝廷的俸禄。
  若不是傻子,他又怎会不知,朱标对以子告父的行径是打心底里厌恶。
  若不是傻子,他又怎会不知,若非周德兴以命自裁,保他狗命。
  他现在早就被朱标给五马分尸了!
  “将这个无君无父的东西给孤丢出去!”
  当看到锦衣卫架着周骥便朝刑场外走去。
  冯胜等人觉得心头畅快的同时。
  更是替周德兴不值。
  莫说是朱标,就连他们都恨不得将周骥当场斩杀!
  也是见朱标震怒之余,甚至还改口留周骥一条性命。
  冯胜等人愈发感激朱标对淮西这帮武将的恩情。
  “殿下大恩!臣等铭感五内,必以死报之!”
  “臣等铭感五内,必当以死报之~”
  没有理会漫天的山呼谢恩之声。
  朱标深吸口气,平复心情后,看了眼中都主司陈志平,随即冲着其他文臣冷冷说道:
  “中都营造,谁人牵扯其中,出来领罪!”
  话音落下,七八名文官颤颤巍巍,缓步走到朱标跟前跪下。
  “尔等在凤阳犯法,当如何?”
  朱标的声音好似丧钟一般,在几人耳边炸响。
  而看着面容冷峻,不怒自威的太子朱标。
  这些文臣自然不敢存有半点侥幸的心思。
  “回...回禀殿下,当....当斩....”
  “当如何!”
  和周德兴那些武臣不同。
  当听到朱标再次斥问。
  眼前这些个文官纷纷将脑袋抵在地上,抖若筛糠,再发不出一点声音。
  也是此时。
  冯胜心头一转,朗声开口:
  “当斩!”
  一时间,所有淮西武将齐齐出声。
  紧接着,就连胡惟庸那一群文臣也跟着齐声喊道:
  “当斩!”
  “当斩~”
  “斩!”
  随着朱标下了最后定论,那些个文臣虽然早有预料,却也失魂落魄,瘫软在地。
  可锦衣卫却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拖着他们便朝不远处的斩首台走去。
  当看到几名人头落地。
  朱标缓缓起身,环顾众人后,沉声说道:
  “今日我大明,当万众一心,图中兴之志。”
  “若有任何人胆敢悖逆此道,纵然功勋部旧亦不能赦免!”
  “臣等谨记!”
  “臣等谨记~”
  “传孤旨意,两月后恩科,各地官员资助沿路考生,务必让南北考生在恩科开考前,抵达京都!”
  “殿下仁慈!”
  “殿下仁慈~”
  听到朱标竟要各地资助沿路考生。
  胡惟庸眉头一紧,沉思片刻后,心中不禁暗暗称赞。
  起初他还以为,朱标打压武将,便会恩赐文臣。
  可方才发生的一切,却让胡惟庸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甚至以为朱标是个只知锐意无前,不知权衡文武的孤勇之人。
  可当听到朱标恩赏考生后,饶是胡惟庸也不由为之震撼。
  朱标的确有安抚的对象。
  只不过朱标安抚的对象,不是文臣、更不是武将。
  此次朱标安抚的。
  乃是天下万民之心,乃是大明士子之心。
  要知道。
  朱标今日处斩的,无论文臣、武将,都是犯法之徒。
  都是百姓人人唾骂,士子不齿,天下人共鄙的贪官恶吏、不法权贵。
  朱标斩杀他们,万民自然拍手称快,如此便也算是安了天下万民之心。
  而且!
  此时朱标下令,资助进京恩科的考生,这更是安抚大明士子之心。
  朱标此举是为了让这些士子明白,更是让天下万民明白。
  朝廷不擅杀!太子朱标也绝非残暴弑杀之人!
  朱标依旧是那个宽仁儒雅,心怀仁慈的大明太子。
  甚至不等他们考取功名,甚至都不分辨他们是否有才学。
  朱标这个太子便愿意资助他们进京科考。
  仅凭朱标求贤若渴的态度,莫说今日杀的都是些贪官恶吏。
  就算朱标将整个朝堂百官清洗一遍。
  天下读书人,也定然会云集影从,纷纷赶来朝廷,为朱标、为朝廷效力。
  念及至此。
  哪怕是胡惟庸也不由暗暗称赞朱标此举的高明之处。
  旋即。
  只见胡惟庸跪在朱标跟前,朗声说道:
  “启禀太子殿下,此次朝廷重设恩科,主考人选自然是重中之重。”
  “臣胡惟庸,推举翰林学士宋濂为此次恩科主考!”
  宋濂闻言,神情微滞,不由一愣。
  今日朱标行太子之威,他宋濂只想当个透明人,当好一个看客。
  怎么胡惟庸这家伙竟然把他也给扯进来了!
  沉吟片刻后,宋濂很快便也明白了胡惟庸的用意。
  胡惟庸哪里是推荐他宋濂担任主考官啊!
  胡惟庸分明毛遂自荐。
  毕竟朱标刚斩了他胡惟庸的儿子。
  就算是为了安抚,也会让他胡惟庸担任恩科主考官。
  要知道恩科主考可是块大蛋糕。
  谁担任恩科主考官,那今年得中及第的士子,便会以谁为师。
  将来在朝堂上,也是一大助力。
  以胡惟庸醉心权力,极力拉拢官员,结党营私的德行。
  他又怎会将这么大一个蛋糕,拱手让出?
  念及至此,宋濂也不想与胡惟庸交恶,遂开口道:
  “太子殿下,臣老迈昏聩,担当不了此等大任,还请殿下另选贤明。”
  听到宋濂的话,胡惟庸眼中闪过一抹理所当然的得意。
  他正是料定宋濂这老东西不敢和他争,所以他才推举宋濂。
  也是等宋濂说完。
  包括胡惟庸在内的所有人,都认定恩科主考的位置,非胡惟庸莫属。
  只不过一旁的徐达、汤和、冯胜等人。
  虽对胡惟庸的急智有些许赞叹,可心中更多的,却是鄙夷。
  胡惟庸此时提及恩科主考一事。
  明摆着是用自己儿子的性命,换这个主考官的位置。
  和周德兴自裁,求朱标饶恕周骥相比。
  于人伦方面,胡惟庸着实太过不堪了些。
  只不过就在胡惟庸洋洋得意,等着朱标下令之时。
  只见朱标缓缓起身,随意说道:
  “恩科主考一职,孤另有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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