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殿前试探
那莽夫一愣,好一会儿才瞠目结舌叫道,“公子!”
主座上的人缓缓起身,“何时能打开,便何时离开青瓦楼。”
裴孝廉一头的冷汗,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公子!末将......末将何罪啊!”
那人不再理会,唤了一声,“小七,走罢。”
小七这才轻提裙袍往大堂走来,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裴孝廉,微微笑着与他打了个招呼,“裴将军是有办法的。”
便见那莽夫铁青着脸,不,他脸上色彩太多,已经分辨不出到底有几种颜色了。
有铁青,有肿红,也有灰白。
小七不再看他,由着公子牵手往外走去,王青盖车就停在楼外,车盖已覆了一层厚厚的皑白。
廊下的哑婆子已撑伞搀她上了王青盖车,犹听公子命道,“看好了,不许吃喝。”
车内的炉子烤得人暖洋洋的,这个隆冬她没怎么挨过冻。
也不知为何,小七如今尤喜雪天。
不知是因了雪使天地清白,还是因了在她的印象里,“公子”这两个字就是与燕国的雪联系在一起的。
随着一声有力的“驾”,周延年扬鞭打马,王青盖车在兰台缓缓起步,一路沿着蓟城大道奔向金马门。
小七窝在公子腿上小憩,因了雪的缘故,进宫的路远比往日要多出了半个时辰来。
原是要先去万福宫,还不到金马门,马车却停了下来。
周延年禀道,“公子,陆大人求见。”
那人旦一推开车门,便见陆九卿附耳过来,低声禀道,“一盏茶前,良原君携公子慎之先一步进宫去了九重台。”
九重台是燕庄王的寝宫,不知良原君携许慎之去了又是因了什么由头。
良原君之心,公子岂会不知。
因而原本要去万福宫见周王后,进了宫门马头一转,调头便往九重台去了。
下了马车,大雪已停,年前的日光竟穿破云雾打到了大殿上来,厚厚的积雪叫那庑殿飞檐一片金光粼粼。
许瞻携她拾级而上,才至丹墀,便见良原君牵许慎之从殿里走来。
自扶风围杀那日起,小七已有许久不曾见过良原君。
听说良原君一直称病,闭门不出,一向进宫问安的不过是平阳公主与两个孩子罢了。
如今殿前相遇,倒是良原君先施了礼,许慎之还跪下来奶声奶气道,“给大公子磕头。”
许瞻便笑,“今日大雪,王叔身子倒见好了。”
良原君道,“是,已经好多了,来看看大王。”
许瞻又笑一声,“如今父王不理国政,有什么要紧事王叔可去长乐宫禀。”
良原君温和叹道,“叔父不过是个闲人,哪有什么要紧事,不过是担忧王兄的身子。”
许瞻点点头,眸光瞥到许慎之身上,“还带着个孩子,是又有什么事要去找祖母哭吗?”
良原君在扶风围杀当日便进宫找卫太后哭的事,他如今暗戳戳地讥讽起来,自然是什么都心知肚明。
良原君也果然是只深藏不露的老狐狸,权当是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只道是,“快到年关了,带慎之去太后磕头。”
许慎之仰着脑袋叫道,“大公子,慎之长大了,已经能独当一面了,不是小孩子了。”
许瞻闻言笑着蹲下身来,握住许慎之的肩膀,温声问道,“你才五岁,你说说,是怎么个独当一面?”
许慎之扬起小下巴,得意洋洋道,“父亲曾考慎之功课,慎之对答如流。父亲又问慎之当今国政,慎之亦有自己的见解。”
那人若有所思,“你有什么样的见解?说给堂兄听听。”
许慎之摇头摆尾,装作夫子一般捋起了胡须,“当今天下,唯……”
良原君轻斥一声,“慎之,班门弄斧!”
许慎之偷瞄了一眼他父亲,赶紧老老实实地站直小身子,关了嘴巴不说话了。
许瞻便笑,伸手朝良原君比了个噤声,“童言无忌,王叔不要吓唬孩子。”
继而轻轻捏着许慎之肉嘟嘟的小胖脸,又问,“堂兄问你,长乐宫有一样东西,是这世间最好的,你想要吗?”
许慎之歪着小脑袋,乐陶陶地问,“堂兄说的是什么好东西?”
许瞻笑道,“龙榻。”
小七心里一凛,公子在试探良原君与许慎之有没有谋逆之心,但若许慎之说错一个字,便不必再等良原君起事,今日就能将扶风灭族。
权力场便是如此,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蓟城这一盘棋有两大棋手,许瞻执白,王叔执黑。
白子先行,先发制人。黑子随后,焉知不能临机制胜。(围棋起源于中国,至今已有四千多年的历史,《论语》将其称为“博弈”,《孟子》也有对围棋高手奕秋的记载。根据我国现存最早的有关围棋的善本书《忘忧清乐集》所载,中国古代围棋规则是白棋先行,并持续了近两千年,直到现代才改为黑子先行。)
难道许慎之就不是这棋盘上的黑子了吗?许慎之是,就连那将将出生半年的许嘉,亦是一颗黑子。
凡在局中,便能为棋手所用。
许慎之一开口,在场三人皆悬起了心来。
三双眼睛俱盯紧了那张一开一合的小嘴巴,听着那小孩儿笑道,“那样的好东西,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