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第一章 血染章台宫

  荆轲刺秦,影响深远。
  在荆轲手持鱼肠剑,刺向嬴政的那一刻,凡是听到消息的人,全都将目光盯向秦国章台宫。
  曾几何时,人们的眼光聚焦在秦楚之战,却忽略了这个时代最庞大的人群,那就是刺客。列国年年征战,从来不缺乏刺客的身影,那些能代表历史轨迹的人物,无不与刺客有种莫名的联系。
  要么被刺客所杀、要么提防刺客的刺杀、要么本身就是刺客。
  鬼谷、冷月、墨家、易水、释家、聂家……等等势力,都属于刺客集团,无论这些势力表现的再好,都脱离不了刺客的身份。甚至连隶属于秦宫私官机构的北宫、钟殿,都属于刺客的一部分。
  北宫晨曦、北宫十二将,有哪位不是刺客呢?钟殿殿主钟离,更是遵守自己的刺客信条,刺杀手段无数,完全以抗衡同行的态度去标榜自己。
  当荆轲刺秦的发酵到所有人都知道的时候,举世震惊,无论是哪个势力的人物,都惊呆的不敢说话。
  杀王刺驾,易水首领荆轲真的做了,这条刺客信奉的潜规矩,在这一刻打破。人们不禁要问,如果牧羊女还活着,又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制措施呢?
  想那些太过遥远,摆在所有人的面前的事实,更令整个中原震动。当钟殿殿主钟离冲进章台宫,看到身负重伤的嬴政,一怒之下,钟离当场暴走,对整个章台宫展开了血洗,咸阳风云变色,没有人敢反抗钟离的杀戮。
  看着虚弱的嬴政,钟离露出残忍的冷笑,言道:“今天在场之人都不许走,以前都是公子替我杀人,今天公子累了,那就让钟离来杀人,让所有人知道咸阳到底是谁的地盘。”
  一不做、二不休,钟离立刻传音给芈润,道:“润儿,马上来章台宫将公子接走,让敏代姐姐亲自保护,秦宫不许任何人进出。”
  芈润习惯了听钟离的命令,很快地来到章台宫,看到嬴政全身伤痕累累,都快成了一个血人,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没有说任何话,直接抱着嬴政回了钟殿。
  钟离传音给血凡楼的千葵,道:“葵儿,公子被刺,性命危机,马上进入钟殿,从现在开始,我要你一直贴身在公子身边。哪怕是主船、剑谷那边发下的命令,你都不可离开公子身边一步,我们不能再让公子落单了。”
  还在血凡楼整理药材的千葵,听到此话,脸色剧变,二话不说的冲出楼船,赶向通往钟殿的密道。
  传音给内史腾,道:“内史腾兄弟,从现在开始,关闭咸阳所有城门,城卫兵把守各个要道。包围楚国驿馆,一炷香之内,还在咸阳的楚国人,全部诛杀,走脱任何一个楚人,你就准备自裁谢罪。”
  还在章台宫的内史腾,没有看任何人,直接退出殿门,传令所有城卫兵展开杀戮行动。他听的出来,嬴政受创太重,暂时无法理事,侍剑女要接手所有咸阳大权。人挡杀人、佛挡杀佛,谁敢再找个时候违逆钟离,只有死路一条。
  传音给戍卫军营,道:“从现在起,嬴成给我爬到军中大帐坐镇,李信兄弟,命令你一炷香之内,带着戍卫军将咸阳城团团包围。任何人出城,斩立决。”
  传音给秦氏牧场的西步、墨舞安等人,道:“小步、舞安兄弟,给我把禁卫军拉出来,密切监视咸阳周围的一举一动,附近的郡城敢有带兵出城者,全部剿灭。”
  传音给颐陵殿嬴艾,道:“小艾,公子被荆轲所刺,性命危在旦夕,姐姐不管你与供奉们达成什么默契,在这段时期里,不容许任何人踏入秦宫一步。谁敢闯宫,全部诛杀,安茹和丁香必须马上给我回到公子身边,否则颐陵殿就不需要存在下去了。”
  站在章台宫大殿上的钟离,又对军方发出一条命令,道:“我以大秦侍剑女的身份,连发十二道军令,传令王翦大军、蒙武大军,全军撤回咸阳驻守,等待公子的命令。敢抗命者,军法处置。”
  “传令咸阳学宫,禁足天水前辈。”
  “传令杨端和大军,整军备战。”
  “传令戍卫军统领零羽,马上回牧场坐镇。”
  “传令甘泉宫赵姬太后,调派奴氏一族进驻牧场,随时待命。”
  “传令北宫,不容许终南山走出来一人。”
  ……
  一条条命令传达下去,在这一刻,所有人震惊地发现,侍剑女能发挥的权力太大了,权势滔天,甚至比秦王嬴政、三位太后都权力都要大。
  而现在的钟离,好似一头凶猛的母狮,不停地下达命令,根本不容许任何人多言。最后,钟离冷血地总结一句,道:“所有命令必须执行,哪方面敢不遵令,有所懈怠者,上到皇族、下到庶民,全部格杀勿论。”
  冰冷的声音,铁血的作风,震慑了所有人。
  命令下达以后,站在章台宫大殿上钟离,抽出长剑,指向姬尚,言道:“姬尚大人,马上传讯给供奉,公子被刺,大秦政局不稳,如果他们敢侵扰我行使权力,我必杀五百皇族嫡系泄愤。”
  姬尚捶足顿胸,跺脚言道:“疯了,大家都疯了。大王不听我言,偏偏让荆轲走近刺杀距离;你也不听我言,岂能离开大王的身边?放心吧,大王与供奉们的博弈,可不是要牺牲谁损耗谁,他们也不知道荆轲敢真的行刺。”
  钟离黯然道:“荆轲刺秦,刺杀计划太过周密,你曾给出预警,都怪我不听大人之言。事已如此,我必须稳定大局,咸阳不能乱。”
  姬尚唉声叹气,向殿门外走去,边走边叹道:“大王还是被刺了,为什么你们都不信我呢?我该怎么向公主交代?我的公主啊,指望别人,不如手握权力,不然真的会死的……。”
  听着远去的姬尚背影,钟离深有同感,荆轲刺秦,能陪在嬴政身边的人,才是最值得信任之人。既然终南山有了预言,都不肯回来,还要看着事情的发展,姬尚和钟离都不能理解。
  这一次,嬴政真的有可能死掉,乃是被刺杀最危险的一次。因为已经没有长生酒、没有高手的贴身保护、更没有绯月亲临。嬴政是秦王,任何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大家明知道荆轲这个危险人物来到咸阳,却让嬴政落了单,所有人都要担负责任。
  钟离内心苦涩,这该怎么向敏代交代?又如何向绯月解释?
  失职、担心、憋闷、恐惧……各种情绪填充在钟离的心间,这口气,要出,这口怨,要泄。
  钟离冷漠地巡视着周围的群臣,提起秦剑,高高举在头顶,咬牙切齿地言道:“章台宫乃是我大秦的权力中心,一个列国使节,居然当着你们的面对公子展开刺杀,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有罪。公子不舍得惩罚你们,但是我是谁?我是钟殿殿主钟离,受几代先王册封的大秦侍剑女。”
  “大秦天子剑,也是白起将军赐我之物,上打昏庸君王,下斩忤逆惘臣。这个权力,钟离一直没有使用过,看着公子在章台宫受创成这样,丢尽了我大秦的脸面,必成为天下的笑柄。所以我决心,今天要行使这个权力,丞相李斯、又丞相冯去疾、上卿姚贾,尔等可服?”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齐声跪下言道:“愿遵侍剑女之令,愿遵天子剑的号令。”
  大殿上的所有人都跪下,全部听候钟离的处置。大家都看的出来,现在的钟离,根本不会听任何人的言辞,违逆了她,完全跟自己的小命过不去。
  钟离手持秦剑,目光看向远处的秦舞阳,冷笑道:“好一个燕国使节团队,明为议和,实为刺杀我家公子,你居然还能活,还敢站在我的面前。”
  不等秦舞阳回话,钟离飞身而起,带起一阵残影,迅疾冲到秦舞阳的身边,绕着秦舞阳三圈。两者实力差距太大,秦舞**本没有一点招架之力,四肢被废,眉心一点剑痕,当场毙命。
  当钟离又回站回原位,秦舞阳已经倒下,直接被侍卫们拖出殿外。
  钟离冷声道:“赵高,公子被刺之时,各位大臣都是怎么做的?我要你一五一十地说出来,胆寒说错任何一点细节,你就准备死吧。”
  秦舞阳之死,血迹还未干,整个章台宫充满了血腥气,许多文臣都跪伏在地上,鼻孔憋闷的受不了也不敢发出任何声响。大家都看的出来,钟离要开始杀人了,她要在咸阳杀什么人,根本没有人能阻止。
  赵高跪在地上,言道:“启禀殿主大人,从荆轲进殿时起,李斯、芈宸、冯去疾、姬尚、商公等人,与他展开了唇枪舌剑,都不想荆轲与大王走的太近。在此之前,荆轲是蒙嘉大人引荐之人,是他按照荆轲的提议,大王才举行九傧之礼。”
  钟离看向蒙嘉,横眉冷目,蒙嘉慌了,跪在地上辩解道:“请侍剑女明鉴,所受荆轲的贿赂,大王都是知道的,我怎么知道他会行刺?请大人明辨是非,你不能杀我,我是蒙氏族人,我族世代为大秦开疆拓土……。”
  说着说着,蒙嘉说不下去了,因为钟离没有回一句话。等了一会儿,钟离冷声言道:“说完了吗?说完的话,那就去死吧。”
  钟离随意地踢出一脚,踢中胸口,蒙嘉口吐鲜血,毙命当场。
  钟离继续地赵高言道:“继续说下去。”
  所有人看的瑟瑟发抖,钟离杀心已起,赵高每说一个后退之人,都被钟离当场斩杀。被杀之人,无论如何辩解,都动不了钟离的杀心。
  血染章台宫,整个大殿充满了死亡的血腥味,陆续有几十人被钟离杀死。
  在某一刻,商公猛地起身,大声地言道:“侍剑女大人,干脆连我也杀了吧。”
  钟离疑惑道:“商公何出此言?所杀之人,都是公子被刺之时,后退的人,这样的人,不忠君爱国,还享受着大秦的俸禄,不杀何以平民愤,我总要给大秦子民一个交代吧。”
  商公痛心疾首地言道:“杀的人够多,秦人们能理解侍剑女的苦心,不能再杀下去了。今天举行的九傧之礼,来了许多以往不曾参加朝议之人,有些人连大王的面都没见过。大王被刺,所有人都惊慌失措,其中胆小之人占据绝大多数。”
  “所谓法不责众,如果你将大部分人都杀了,谁来治理大秦?就算你要杀,也要与大王商榷之后,有所选择性地去杀。盲目地乱杀一气,牵连甚广,我大秦只会衰败,人人都不敢入朝为官,损耗的乃是我大秦的国力啊。”
  钟离面色不悦,这些她并不懂,但商公说的也没有错,只能询问比较熟络的芈宸,问道:“芈宸大人,主辱臣死,在公子被刺之时,那些人还在后退,难道真不该杀吗?”
  芈宸苦涩道:“小钟啊,他们该杀,但你杀的人太多了,总要给我们留点手下吧。说这些你不懂,就拿我掌管的国库来说,户部我最大,帐薄有那么多,我一个人也看不完。如果你将所有犯错之人都杀了,我没有手下用了,难道让我一个人去看吗?”
  “国库、私库加在一起,有多少帐薄你大致也知道,就算让我一个人去查看,几十年也看不完。而我的那些手下,平时都很少参加朝议,这次要不是大王举行九傧之礼,他们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你就发发善心,到此为止吧,不能再杀了。”
  李斯、姚贾等人同时言道:“请侍剑女大人不要再杀下去了。”
  钟离嘴角哆嗦,苦闷地问道:“冯去疾大人,你向来刚正不阿,钟离所杀之人,难道都杀错了?大王被刺,性命攸关,短期内很难理政。大秦政局不稳,咸阳为难之际,不杀这些犯错之人,何以平民愤、稳军心?”
  “将士们在前线作战,我们却让列国刺客闯进家里来,刺杀了公子,这个消息根本瞒不住,很快就会传遍中原各地。不杀些人的话,必定动摇军心,钟离甚至都不敢让王翦老将军他们在前线,只有让他们撤回来,才不会让宵小之辈浑水摸鱼。”
  钟离首先考虑的,还是军方的态度,因为她懂军人的想法。所有高手分散在各地,秦国各路大军都扩散开,咸阳很空虚。以嬴政的伤势,短期内根本无法处理朝政,钟离也是没有办法了,这才那么做。
  冯去疾苦叹道:“我等都知道侍剑女的苦心,你的存在,本就是为了大秦江山的稳固。你有打君杀臣的权力,更有几代先王的临终托付,承受的压力比我们都要大。大王舍不得杀,可为了大秦,你不杀不行。”
  “可我还是要说,杀的人够多了,那些有罪之人,不如换个方式处罚。容我和赵高制定名册,对犯错之人进行划分,按情节程度进行警告,在以后的岁月里,让他们戴罪立功。倘若再犯罪,两罪并罚,并施以连坐之刑,量他们也不敢再行之踏错。”
  李斯、姚贾、芈宸、商公等人齐声言道:“此言大善,请侍剑女息怒。”
  几人都不敢让钟离再杀下去了,章台宫的这一场杀戮,有些胆小的文官早已吓得尿裤子,再加上血腥气,呈现出一片混沌。这种氛围,令人胆寒,更令人恐惧,连刚正不阿的冯去疾都不敢再看下去。
  钟离叹了口气,秦剑归鞘,眼泪流了出来,泪涩道:“你们都是公子的肱骨之臣,你们不愿我杀,那我就不再杀了。”
  “公子当了秦王,被人刺杀,很早的时候我就能预料到,可我万万没想到,刺杀的地点居然是在章台宫,这是在打我们秦国人的脸,这是一种羞辱,一种耻辱。而我却不知道该怎么报复,我该怎么办?我能想到军中将士们的怒火。”
  “不能再杀人,这口怨气该怎么出?王翦、蒙武、杨端和、嬴皓、蒙恬、嬴成、零羽、三位太后……等等系列的人,我怎么向他们交代?”
  钟离神情黯然,她是嬴政的影子,在嬴政最危机的时候,却不在身边。所有人都离开,只因为有钟离在,大家都相信她的能力。可钟离却让所有人失望了,钟离更是不能原谅自己,这种憋屈,闷的她落下了泪。
  看着钟离六神无主地走出章台宫,消逝的背影,群臣们心中悲恸,感同身受。大秦侍剑女,乃是秦国权势最强大之人,凡是见过钟离的人,只会给出两个字:‘强大’。
  许多人都想找出钟离的弱点,找了这么多年,全都已失败告终。这么一位强大之人,今天想杀人,却被众人阻止的不能杀,憋屈的落下了泪水。这还是一个无情之人吗?有谁见过钟离流过泪?
  所有人都动容了,在这一刻,他们看清了一个事实。咸阳的局势,在嬴政不能理事的时候,唯有钟离能强势坐镇。然而在今天,几位肱骨之臣阻止了钟离的杀戮,他们深深地感到后怕,如果钟离一走了之,不管不顾,谁能控制如今的局势?
  没有,一个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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