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为什么?

  第一份捷报送来的时候,多有信使出京打探山东河北战事详情,即使是秦王府也要装模作样。
  第二封战报送来之后,出京的信使更多了。
  等贝洲、洛洲收复的捷报送来,长安城内突然安静了下来。
  战事已定,淮阳王李道玄、魏洲总管田留安、刑州总管齐善行均立下大功,此三人都是秦王一脉,也就是说,秦王胜局已定。
  而在即将率军出征的当口被一巴掌抽回去的太子李建成颜面大失,而且因为史万宝之事暗地里遭人鄙夷……至少冀州、贝洲的士子官员相当不满。
  接下来主要是两个问题。
  其一是分赃,如此大胜,必要高官厚禄赏之,其中李道玄本为宗室亲王,只能加恩,余者就算不能升任,也要加封爵位,齐善行、田留安都有可能因此封爵。
  不过程名振转任洛洲总管一事,在京中引起不小的震动……对山东河北熟悉的官员都猜得到,这位程名振只怕已投入东宫。
  也是因此,太子李建成坚持,等河北战事平息之后再论功行赏。
  这就牵扯到第二点了,那就是战后安抚山东事宜。
  长安县衙内,李德武郁郁寡欢的坐在后院,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膝盖,脸上满是愁容……已经好几日未得东宫召见了。
  也能理解,毕竟这次太子丢了好大的脸面,征伐河北一事已然完全泡汤……
  如今的李德武虽然入了东宫,但惹人注意重视还是因为身后有一门双相的河东裴氏,但李德武是个能钻营的货色,这两日通过种种渠道打探了详情,再联系已经传遍朝中的流言蜚语,大致了解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太巧了,怎么可能怎么巧?
  正好是圣人正式下诏……诏令还没出两仪殿的时候,突然一个雷正好劈在太子头顶。
  但河北魏县大捷,这等事是瞒不住人的,秦王将捷报扣在手里等待时机……可能性并不大,太容易被看破戳穿了。
  难道是天命不在东宫?
  其实李世民心里也很是庆幸呢,若不是李楷日夜兼程急行入京,又立即拜托其母长孙氏携其入宫,当机立断送上捷报……李建成已然领命出征。
  “郎君。”一旁的随从吴忠轻声道,“适才裴府下人来报,裴相召见。”
  李德武嗯了声,昨日岳父相召已然问过了,东宫谋士中,太子中允王珪、太子洗马魏征、太子舍人徐师谟均多日前建议太子出兵,只有太子密友韦挺、詹事主簿赵弘智建议稍缓。
  而李德武本人没有提出任何建议……事实上太子也没问过他。
  在目睹了如此光怪陆离的陡然大变之后,裴世矩只担心女婿在东宫陷的太深,被太子迁怒。
  今日又相召,而且还是裴寂相召……李德武想了会儿没什么头绪,起身收拾一二就往外走。
  后面跟着的吴忠悄悄撇了下嘴,死要面子……真那么要面子,还住在裴家?
  李德武御下颇严,虽然不说,但随从都知道,这位最不喜欢听到什么回家之类的话……那是裴府,不是我李家宅院。
  现在李德武还在想办法将老宅从宇文士及手里弄来呢……已经辗转托了两拨人了,一个是大舅兄裴宣机,一个是东宫同僚,也是裴氏的裴龙虔。
  可惜宇文士及完全不搭理,他本是大族出身,爵封国公,官至中书侍郎,在中书省仅次于中书令封德彝,妹妹又是圣人李渊后宫昭仪,底气十足。
  送李德武上了马车,吴忠骑马在前开道,这段时日他心情好得很……朱家沟已经很久很久没人来找过自己了,他特地打听过,曾经的那位少主十有八九已经死在了河北战场上。
  而马车内的李德武也在想同一个问题,这两日愁容满面也是同一个原因。
  十多日前,李德武从魏征那探知,李善押运粮草去河北后转道去了冀州,不久后下博大败,三万大军全军覆没,淮阳王李道玄生死不知,李善只怕难逃一死。
  没想到转过头却是魏县大捷,李道玄反败为胜……李德武在回京后特地打探过,李善和秦王府子弟关系颇为亲厚,转道去冀州,无非就是因为李道玄是秦王一脉。
  如今李道玄不仅没死,而且还……那李善呢?
  会不会也没死?
  紧锁的眉头一直到马车停下才松开,李德武快步入内,熟练的左弯右拐,在一处小院门口停下,用力揉了揉眉心,才缓步入内。
  “小婿拜见岳父,拜见裴相。”
  裴世矩神色淡淡,挥手示意起身,而裴寂倒是脸上带笑,“这几日未入东宫?”
  李德武小心翼翼的回答,“未得太子召见,不敢贸然求见。”
  “太子千牛备身本就应随侍太子身侧,再过几日长安令李乾佑就回京了,日后当多去东宫走动。”裴寂随口道:“说起长安令,李乾佑乃齐王府主簿,陇西丹阳房子弟,幕僚中有一少年郎名李善,德武可曾听说过?”
  跪坐在下首的李德武努力压制内心的恐惧,双手死死揪住衣衫下摆,轻声而缓慢的答道:“晚辈入长安县衙后一直在外奔波,后随军南下始终与齐王府诸位谋士同行,未曾谋面。”
  裴世矩眉头一皱,“答非所问。”
  李德武太紧张了,人家问的是你听说过没有,而他强调的是没见过面。
  “此子虽然尚未加冠,却小有名望,想必是听过的,那算盘就是他的手笔。”裴寂哈哈一笑,“据说荥阳郑氏子弟都自愧不如。”
  “此事晚辈倒是听说过,据说此子擅算学,齐王府记室参军荣九思大加赞誉。”李德武反应过来了,“而且太子洗马魏玄成与其相善。”
  “不仅如此。”裴寂笑道:“魏玄成在武陵县旧病复发,得其援手,而且扶阳县男对其颇为赏识,就连太子都听过此人。”
  所谓的扶阳县男指的是韦挺。
  李德武暗骂狗屁,他什么时候学过医术?
  但只能点头道:“半月前,魏玄成自陕东道归京,太子设宴,席间多有人提及李善之名。”
  “裴相询问此子,是……”
  “秦王府护军李客师乃李乾佑兄长,其子李楷与李善为友,此次李善随军南下,李楷调丹阳房亲卫数人护佑。”裴寂笑道:“如今亲卫归京,今日李楷与友人在席间传颂……”
  李德武的喘息声粗重起来。
  难道当日围绕在李善身边的那是陇西李氏丹阳房的家将?
  难道李善真的没死?
  裴寂顿了顿才继续说:“据说此次魏县大捷,便是李善筹谋。”
  “什么?!”李德武的心似乎都要从嗓子里蹦出来了,“李善筹谋?”
  娘的,真的没死,而且还立下大功,李德武的心都在滴血。
  为什么?
  为什么你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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