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3章 这一夜(中)

  第1143章这一夜(中)
  面对李道玄的持刀威胁,其实王珪、韦挺并不觉得有多吃惊,虽然一头雾水的他们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毕竟李道玄曾经被号称持天子诏书的史万宝坑的那么惨……情理之中啊。
  但殿中监苏制弯弓搭箭……让王珪、韦挺都是心里一个咯噔。
  殿中监乃是殿中省的主官,从三品,掌朝集礼仪,天子服饰车马,总领尚食、尚药、尚衣、尚舍、尚舍、尚辇六局,差不多就是前隋内侍省的地位,非天子亲信不能担之。
  都说三省六部制是从隋朝开始的,但隋文帝杨坚实际上设的是五省六部,内侍省能与门下、中书、尚书三省并肩,可以想象其地位。
  前一任的殿中监陈福阵亡于去年的仁寿宫,苏制继任,居然见到两个东宫属官就立即弯弓搭箭,这很大程度代表了李渊的心思。
  “淮阳王殿下。”王珪像是没看见被月光反射出寒芒的长刀,上前两步道:“太子在此。”
  李道玄觉得手心微湿……让王珪意外的是,李道玄缓缓后退,眼中满是警惕。
  王珪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韦挺,两个人都是一脸的懵逼……他们都察觉得到,对面的李道玄、苏制似乎有些惧怕。
  惧怕什么?
  当然惧怕了,杨文干率千余叛军猛攻仁智宫两日,今天刚刚死里逃生,结果被遣派回京兆,却在华原县一头撞上了东宫的人。
  李道玄、苏制的第一反应就是,难不成自己跑到叛军老巢来了?
  经过了很长时间的反复查验,一直到三更半夜,派遣出去查探周边的斥候陆续回来,仔仔细细盘问了华原县令之后,李道玄才与苏制放下心来。
  “昨夜魏嗣王殿下就是在这儿驻足的,应该没问题。”苏制远远瞄了眼驿站,“县令说太子是黄昏时分抵达华原县的,只携十余随从。”
  李道玄不满的嘀咕道:“怀仁不是说三姐节制北衙禁军,坐镇皇城吗?”
  “怎么会放太子出京?!”
  苏制没敢接这个话茬,淮阳王自幼丧父,是陛下养育成人的,骑射都是得平阳公主教导,而魏嗣王更是与淮阳王是生死之交……人家可以埋怨,自己可没这个胆子。
  “周边十里之内无异样,殿下放心。”苏制挠了挠脑袋,“但太子殿下这是要去仁智宫?”
  “应该是。”李道玄倒是隐隐有些猜测,今日黄昏时分李善与陛下提及诸事,他也是在场的。
  “那……”
  “去呗。”李道玄努努嘴,“天亮后,留下十人,护送太子去仁智宫觐见。”
  苏制想了又想,也只能这样了,自己去长安除了诏太子觐见之外,还要正式授命平阳公主节制长安兵力,使国都不起乱事,而李道玄是要先后去新丰、礼泉两地,召刘弘基、张平高率上番府兵护驾。
  一刻钟后,李建成面无人色的听完苏制简短的诏令,他完全猜不到仁智宫发生了什么,但很肯定一定发生了什么。
  这时候父亲召见……肯定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短短三日之内,先是尔朱焕发现桥公山突然运送军械出京,然后是魏嗣王李怀仁突然启程北去,裴世矩倒是劝太子去仁智宫觐见,但李建成还是想等一等。
  直到昨日,平阳公主突然携马三宝,遍召禁军中的旧部,扣押右监门卫将军江夏郡公李高迁,节制北衙禁军,控制皇城,李建成才大感不妙。
  东宫幕僚中,太子舍人徐师谟力劝李建成起兵,调用长林军入太极宫,控制长安,再诏杨文干、韦云起以及罗艺远在陇西的天节军。
  但詹事主簿赵弘智力劝李建成即刻赶往仁智宫……平阳公主突然控制皇城,节制北衙禁军,肯定是得到了陛下的许可,在这种情况下起兵,胜算近乎于无,而且还坐实了谋逆的罪名。
  王珪、裴世矩都赞成,再加上没有等到魏征的回信,李建成终于下定决心,于今日,也就是七月十七日午后从长安启程,只携王珪、韦挺以及十余随从,强行出城,黄昏时分抵达华原县……算算路程,基本上是一路疾驰。
  虽然平阳公主节制禁军,但也没办法阻拦……她是心里有数的,新丰、礼泉两地都有上番府兵坐镇,李建成出京去仁智宫觐见,自己还真没有扣押阻拦的理由。
  看苏制转身就要走,王珪忍不住伸手拽住了对方的衣袖……结果这老头儿好悬被反过来摔一跤。
  “昨日怀仁率亲卫北去,仁智宫可是出事了?”韦挺干脆堵在了门口。
  苏制没吭声,一方面是因为要不是魏嗣王,自己今日也得死在翠微殿内,那些世家出身的官员说不定能逃得一命,但自己绝难幸免。
  另一方面苏制也不知道陛下到底有什么样的打算,但不管有什么样的打算,自己提前泄露消息,传出去那都是给自己招惹祸事。
  任凭王珪、韦挺反复的追问,苏制一直保持着沉默,一直等到了李道玄来接人。
  出了驿站,李道玄听苏制分说之后也没吭声,但心里的狐疑也越来越重……如果杨文干是奉太子之命起兵谋逆的话,太子不会只带着十几个随从跑到华原县来,王珪、韦挺更不会追问仁智宫发生了什么?
  考虑到魏征那个倒霉鬼在事发的前一天赶到仁智宫,李道玄不得不琢磨另一种可能性……今日黄昏时分,李善听到宇文颖这个名字后提及了宇文宝,众人都有没说出口但共同的判断,八成是太子、齐王联手,但现在看来,很难说啊。
  此时此刻,已然是深夜了,仁智宫内,翠微殿中的李渊却醒了过来,毕竟从黄昏之后就睡了,一直睡到这时候,也实在是睡够了。
  “怀仁呢?”
  扶持的宫人低声问:“传诏魏嗣王?”
  李渊看了看窗外的夜色,犹豫了会儿,“你去看看,怀仁可睡着了。”
  毕竟这个时代也没钟表啊,李渊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一刻钟后,揉着睡眼的李善疾步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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