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诡上身
第259章诡上身
青天白日,乔家宅邸。
庭院内,乔二爷的家丁仆从和仙师无方子的八位弟子,正忙忙叨叨地布置法事。
高台帷幔,红烛清香,令旗法尺,黄符朱砂,三清铃、桃木剑、老铜钱、长命灯……
凡此种种,无论能不能用到,悉皆按照要求逐一备好、摆放。
不敢有丝毫松懈,更不敢有半分怠慢。
乔二爷阔绰,又爱面子,明摆着告诉他,法事器具不论贵贱,心诚则灵。
可乔二爷是谁?
咋可能用那些便宜货色,让人笑话?
但凡仙师提出的要求,无需禀报询问,一律全挑贵的买,家丁仆从便也借此捞了些许油水,乔二爷未必不知,但也懒得去管。
女眷回避,爷们儿们按部就班,各忙各的,乔二爷当然也没闲着。
“哎,好!”乔二爷连声答应,转过头喝道,“都别说话!”
念叨了小半天儿,只见仙师无方子“啪”的一声,将铜铃拍在案前,右手提起朱笔,左手掐起法诀,边念边写,书成一道灵符,在烛焰上引燃,随后快步走到祠堂门前,将符纸丢在烧阴财的铜盆之中。
仙师无方子厉声呵斥,旋即又把方才那套流程重试了一遍。
“再有多言,当心为师废了你的道行!你们几个,速速准备!”
只见那阴财黑灰轻轻拂过之后,竟在砖石地面上留下了一排排紧扣并拢的脚印!
虽然不是很规整,但那轮廓,却已然清晰地呈现了出来。
眼瞅着问不出来,仙师也急了,再写一道符箓,燃起来,嘴上却换了一套说辞,语气更像是命令,鞋下有神,单脚顿地,厉声喝道——
李正西万般无奈,只好悉听遵命。
乔二爷被瞪得心里发慌、浑身发毛,战战兢兢地刚想开口,李正西猛地“嗝喽”一声,张开嘴,竟“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于是,仙师无方子连忙从法坛上拿出黄表纸,提起朱笔,在上面勾勾点点。
闻言,其余弟子连忙将李正西团团围住,扒下道袍,用香火替他净身。
“再喊,就送不回去了!”
“肃静!”
乔二爷揉了揉红肿的眼睛,领头应声道:“明白了,仙师请吧!”
这一前一后,两套“神通”下来,便死死地拿捏了乔二爷的心神。
一时间,众人一个赛着一个嚎叫,比嗓门、比哭腔儿,场面极其混乱。
“那伱烧吧!跪在这里,不要走动,把这些纸钱元宝全都烧光,不用着急。”
给祖宗尽孝,乔二爷哪里还有二话,于是立马跪下身子,斯条慢理地将阴财纸宝逐一丢进火盆,并不时抬眼瞅一瞅堂上密匝匝的黑漆牌位。
“不说?”
先给一套“神通灵验”,请来了乔家列祖列宗,打消他的猜疑;后给一套“神通不灵”,乔二爷再有疑心,便自然而然地转到了自己身上。
李正西还想争取,却被仙师无方子厉声制止。
坏了!
却见仙师无方子眉头紧锁,额角上的冷汗也跟着下来了。
“小师傅,我是乔家的独苗,你帮帮忙吧!”
众人浮动,彼此看了看,无人离开。
“仙师,我……我真不知道啊!”
李正西当即迈开步子,直冲乔二爷走过去。
祖宗震怒!
“啊呀!”
话音刚落,不等将黑灰抹在掌心,就听祠堂内“哗啦啦”一声巨响。
乔二爷在旁边听得清楚,于是连忙跪着往前爬。
“别说话!”
李正西看向乔二爷,眼泪汪汪、委屈巴巴地说:“我、我只是想帮人家破邪禳灾,结果倒好,反倒是引火烧身,自顾不全。仙师,仙师我求求你,再想想其他办法吧!”
香灯具备,取日月星辰,三光之慧照,上达九霄天庭,下彻九幽地府。
香者,传心达信,上感真灵;灯者,破暗烛幽,下开泉夜。
“我得再问你一遍。”无方子低声道,“这三天,除你以外,没人再进过祠堂,对不?”
仙师无方子眉头紧皱,掌心上除了一团黑灰,并未显现出半个字来!
乔二爷惶恐不安地问:“仙师,这……这是什么意思啊?”
末了,只见他回过身,剑锋指向祠堂,顺势一挥,划出一道破空之声,径直飞到李正西身上。
这一看不要紧,春和日暖的季节,愣是给众人看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来人!奉香起灯,开坛!”
紧接着,轻轻挥动衣摆,半扫半吹,凭借着少许风势,就见那阴财黑灰贴着地面,缓缓拂过。
乔二爷等人不明所以,又不敢轻易走动,便都抻长了脖子,冲堂内观瞧。
仙师无方子绕了几圈法坛,随后回到案前,手上的三清铃摇晃得叮铛脆响,嘴里念白着大段祷词。
言毕,却见李正西忽地浑身一怔,仿佛变成了一块冰坨子,四肢僵硬,瑟瑟发抖。
等到将阴财烧尽的时候,乔二爷早已被呛得涕泗横流、双目红肿,远远地退到一旁,睁眼瞅啥都模模糊糊。
在主子面前表忠心的机会,怎能轻易放过?
说着,仙师便拿起一扎香,口中念念有词,在李正西身上来回荡了一圈儿;又一起朱砂笔,在弟子的下唇上,轻轻一点。
“呔!老太爷听令开眼!”
“好好好!”
仙师无方子让他去乔家祠堂门口,备好铜盆儿,趁着众人忙活的间隙,将一大摞的阴财纸宝交给他来焚烧祭拜。
血雾飞散,纷纷扬扬地落在乔二爷的脸上。
仙师无方子见乔二爷不再叫喊,方才幽幽地开口道:“乔老爷,我现在要帮你问问你家祖宗因何动怒,你们不要惊扰到我。”
看那架势,似乎恨不能把他生吞活剥里似的。
烧香燃灯,坛前必备。
满堂的祖宗牌位,竟同时轰然倒下,散落一地。
李正西惊叫一声,连忙跪倒在地,哀声乞求道:“仙师!正神不附体,邪祟不上身,我替老太爷张嘴,那、那那那!那不是要折我的阳寿么!”
尽管语焉不详,却也能通过只言片语,猜出他是在上奏天庭、下拜地府,试图将乔家的列祖列宗暂且请回阳世,问几句话。
不灵,不怪仙师,只怪自己!
“乔老爷,你家祖宗不肯开口啊!”仙师无方子面色凝重地质问道,“你真不知道做过什么,惹了列祖列宗不高兴的事儿?”
“哎呀!老太爷!大爷!”
“叩请乔家列祖列宗!”
无方子叹声道:“但凡还有其他办法,我也不会出此下策了。你损阳寿,为师难道不损功德?除非,你打算见死不救!”
“天灵灵,地灵灵,乔家列祖快开言!孝子贤孙堂前拜,罪从何来惹祸端?尊请太爷明指示,消此怨怒换平安……”
余下的流程,跟“小神通”李正西当日给门房老汉所展示的一样——将黄表纸放在烛焰上燃尽,将灰搁在碗里,捻起一小撮,放掌心上揉开。
“好!时辰差不多了,我再提醒一遍!”
“我帮你,谁帮我呀?”李正西哀声道,“那可是十年阳寿呢!”
“好!”仙师无方子又说,“待会儿开坛做法,一忌交头接耳;二忌指指点点;三忌无故走动,都听明白了没?”
然而,试了三五遍,掌心上始终不曾显露文字。
且不论它灵与不灵,就这一套法事说辞下来,任谁见了,也忍不住正襟肃穆起来。
一双布满红血丝的怒目,不看别的,像锥子一般只是死死地钉在乔启民的脸上。
乔二爷连连点头:“仙师放心,一切都是按照你的要求办的。”
霎时间,乔家宅院内,烟熏火燎,黑灰弥漫。
他见状慌了,那是演的;乔二爷见状慌了,却是真的。
奴随主姓,乔启民这一跪,身后的家丁仆从,也只好跟着纷纷效仿,跪下哀声大喊。
仙师无方子手掐法诀,颤颤发抖,仿佛是耗费了千年的修行、十世的仙缘一般,相当吃力。
众人惊惧万分,仙师弟子赶忙厉声喝止。
“小师傅,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亏待你!”乔二爷连忙转过头,吩咐道,“快来人,去账上拿两千块,给小师傅包好!”
话音刚落,众人立马变成了哑巴,也不哭了,也不嚎了。
“呔!开言!”
八个弟子分列左右,神情庄重,手掐仙诀助力。
单这一番阵势,谁瞅谁不蒙?
乔二爷是眼睛睁着、嘴巴张着、心头悬着、身子绷着,全神贯注,静观其变。
“怒血攻心,气的。”仙师无方子淡淡地说,“开了身光和嘴光再看看。”
乔二爷顿觉脑中炸响,后脊立马渗出一层冷汗,只觉得双膝绵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又惊又惧,放声大喊:“爹!哥!列祖列宗,启民给你们跪安了!”
仙师无方子的目光扫过众人,接着说:“凡女性者,速速回避;凡近期身体欠安者,速速回避;凡从事杀生者,速速回避!”
无方子冷声回道:“这是你应承的善事,要是不能了却,那便是好心办错事,反倒要埋下祸根,日后难结仙缘。”
家丑不可外扬,乔二爷仍然心存一丝侥幸——万一跟东洋红丸没关系呢?
“那就没有办法了。”仙师无方子转过头,冲弟子说道,“你来替老太爷张嘴。”
“这、这不是钱的问题呀!”
仙师无方子,手持铜铃,脚踏禹步,念念有词,秉剑绕台。
家丁仆从见状,吓得连忙起身后退,乔启民同样未能免俗,也站了起来,整个人显得更加惶惑不安。
“仙师,他、他这是怎么了?”
“啊?”
如此忙活了一通,仙师无方子再起法事,又是焚香、又是跺地,一会儿画符、一会儿念咒……
随着一声高喊,八大弟子中,应声分出两人,搭手托住铜盆儿,将其中的黑灰沿着门槛儿,倒在祠堂里面。
没想到,李正西走到近前,二话不说,抬起手,看准了乔二爷的脸,抡圆了就是一巴掌,照死里糊上去,愣是打得他眼冒金星鼻窜血,门齿松动耳轰鸣!
乔二爷哪里受过这等委屈?
原地来了个陀螺转后,捂着半拉脸,刚要张嘴,却听李正西先行开言。
“孽子!真真气煞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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