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7章 夜向虎山行
以前那些老猎人，最好的家伙事就是老洋炮。
而那老洋炮洋在激发前，得从枪口往枪膛里灌火药，然后用探针往里怼。怼得差不多了，再往里灌铅豆，然后再怼。
这一枪干完了，要是打死了猎物还好。可要是没打死的话，再想干第二枪就费劲了。
打的若是野猪、鹿，那还好说。即便一枪没能给猎物打死，猎人也不会有什么麻烦。可要是打熊瞎子，一枪过后那熊瞎子顶枪上，猎人来不及装第二枪就会有危险。
所以，老辈跑山人研究出来一种特殊的狩猎方法，叫做下地枪。
一般下地枪就是把洋炮绑在树上，使枪高于地面半米左右，然后以一根细钢丝连接扳机与枪口对面的树木，并且要求细钢丝与枪口平行。
等有野兽经过，绊住细钢丝时，扯动扳机激发洋炮命中野兽。
洋炮这个东西射程短，但威力大，所以下地枪不但能掩盖洋炮的缺点，还能发挥其长处。
像这种陷阱，一般用来对付大型猛兽，用到最多的是七八月份守护农田，将其布置在田间有熊或野猪出没的地方。但这样一来，就很容易误伤到人。
而那传说中的打虎将郭天，其下地枪堪称绝技，他用此招专杀猛虎，闯下赫赫威名。
“他自己下的。”李如海又答，宋王又问：“他那么厉害，还能让自己下的地枪崩死？”
李如海抛出疑问，宋王眉头皱起，只摇了一下脑袋，然后看向李如海，道：“我下的记号，让人给动了！”
“咋回事儿啊？”宋王也没卖关子，直接道：“我年轻前儿，就听人家说那老炮头儿干了九十九个大爪子，他自己还说等干够一百个，他就收枪。”
自从来永安包楞场，江二栓每年都得带着东西去张占山家看看。曾经有几次，江二栓和张占山在永安屯里碰见过赵有财。
二十年前的宋王，年纪与眼下的赵有财相仿，有丰富的经历、经验，体力也在巅峰。
“那你兜还有没有了？”赵有财说着，把手摊开伸向了李宝玉。李宝玉没办法，只能把兜里的十发子弹给了赵有财。
这时候李春明四人已离去，眼看赵有财带着李宝玉出去，江二栓连忙跟了过去。
赵有财满意地把子弹往兜里一揣，然后冲李宝玉一甩手，道：“去吧，你回队里把油加满了！”
就算是老山狗子在山里下套子，也得在旁边树上砍出痕迹，要不然第二天来了都可能找不到。
说完这番话，宋王将手把炕桌上一摊，道：“咱都说大爪子是山神爷的坐骑，他干那么些大爪子，山神爷能让吗？”
“地枪崩死的么。”李如海刚回答完，宋王追问道：“谁下的地枪？”
“我……那……”李宝玉迟疑了一下，才开口说：“大爷，这你不回去，我到家咋说呀？”
“这……”一想到跟赵有财一条战线骗王美兰，李宝玉心里不由得慌乱起来。
就这样，赵有财先上了副驾驶。等他坐下后，看着那往上来的江二栓，赵有财眉头微皱，“嘶”了一声问道：“我咋瞅你面得恍的呢？”
听到此处，李如海插话道：“都说山神爷还给他托过梦了呢。”
但最后的结果是，宋王自己丢了一条左腿，要不是他经验丰富，使绑腿紧紧勒住断腿，怕是连命都得丢在山里。
等李春明四人到了，江二栓再次从头开说，可他刚说到一半，又被李春明叫停了。
“没事儿！”赵有财道：“宝玉呀，别忘了大爷交代你的事儿！”
“啊，呵呵……”刚上来的江二栓闻言一笑，道：“赵师傅，咱以前搁屯子里见过。”
“大爷！”回过神来的李宝玉，有些着急地问赵有财道：“你咋还跟他们去呢？”
这回，江二栓终于能把自己的遭遇和盘托出了。
当年永安闹虎，层层上报，上头发下文件说此虎当诛，并有丰厚奖励。
“开去？”李宝玉急道：“顺子哥，你不劝劝我大爷呀？”
“是啊！”宋王道：“山神爷都告诉他了，不能再打了，他不听啊。”
是啊，要是别人不知道的，到那里误中了陷阱也就罢了。可你自己下的陷阱，完了自己往上踩，这得多少缺点儿啥吧？
“嗯？”李宝玉有些懵，他搞不清眼前这是什么状况，自己大爷啥前儿跟林业局的打虎队打上连连了？
“那你们赶紧回招待所拿枪。”赵有财吩咐了李春明一句，然后看向李宝玉的同时，手指着窗外道：“宝玉，外头那车是你的吧？”
但宋王手中的家伙事不行，一棵老洋炮根本盖不住大爪子。
“你李叔……啊！”反应过来的李宝玉眼睛一亮，笑着连连点头。
“这……”李宝玉被林祥顺一句话给问住了，他吧嗒下嘴也感觉无话可说了。
“大爷！”李宝玉一听，连忙劝道：“这外头天都黑啦！”
“啊！”李宝玉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就听赵有财吩咐道：“你开车回队里加满油，完了给我们送回来。”
从车上下来，李宝玉带着江二栓就往保卫组跑。到了保卫组，李宝玉简单跟刘金勇介绍了一下情况，然后就让江二栓把他的遭遇说给刘金勇听。
“啥？”李如海闻言大吃一惊，道：“谁干的呀？这么损呐？”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啥？”李如海惊愕地看向宋王，心想：老爷子，要说书，你可说不过我呀！
听江二栓答应，赵有财手往江二栓那边一比划，对李春明等人道：“咱今晚上搁他那楞场住，完了明天一早咱就过去！”
李宝玉答应一声，在旁等候片刻，目送汽车离去。汽车刚一驶离，林场的下班铃声响起，李宝玉向大门口走去。
而且那时候宋王，是公认的宋炮，比眼下已在林场一食堂炒了二十年大锅饭的赵有财有名多了。
一想到今晚还要在人家楞场留宿，赵有财还是给江二栓留了几分面子，他道：“你给李科长换过来，我有事儿跟他商量。”
“宋爷！”李如海有些不解，问道：“你老自己下的地枪，咋还自己往上绊呐？”
“啧！”赵有财扒拉了下李宝玉胳膊，道：“你就说呗，场里来人了，得有人值班给他们做饭。张国庆请假跟媳妇回娘家，那不就得我留下吗？”
只不过赵有财和李宝玉在前面窃窃私语，江二栓在后头远远地跟着。
“走！”赵有财自板凳上起身，回应李春明道：“咱们收拾、收拾过去！”
李宝玉跟着林祥顺往材料库走，他一边走，一边向林祥顺问道：“顺子哥，你说……我回去跟我大娘撒谎，这能行吗？”
“行，行！”江二栓忙不迭地点头，道：“那太行啦！”
“行啦！走吧，宝玉！”林祥顺招呼李宝玉道：“咱俩去给车把油加上。”
“咋整？”林祥顺想了一下，脸上不禁露出笑容，对李宝玉道：“一会儿下班，咱碰着我李叔，他不得找我二叔吗？到时候你实话实话，完了你就啥都不用管了！”
果然，没过多一会儿，赵有财就来了。
刘金勇听到一半，打断了江二栓，并急忙让人去叫李春明、秦竹松、赵继成、张冬至。
“搁屯子里见过？”赵有财追问道：“你谁家亲戚……啊？”
“行！”这边赵有财话音落下，那边李春明当即一点头，道：“赵师傅，我们听你的！”
江二栓当然愿意了，赵有财他们要是不去，他江二栓都回不去楞场。
当看到李宝玉时，赵有财愣了一下。
一边走着，李宝玉一边想，自己的车被人征用，明天不用跑工段了，干脆请假跟自己哥哥上山大干一场！
……
李如海一怔，却听宋王道：“孩子，不行瞎说！”
“有。”李宝玉答道：“我上膛里十发子弹。”
“我……”李宝玉刚想再劝，赵有财便抢先开口道：“你跟队里说一声就行，我们打虎是为了场里，周书记都发话了，要啥给啥。”
这一句话，可是把留在旁边听热闹的李宝玉给整懵了。
等江二栓说完，李春明看向赵有财询问：“赵师傅，你看怎么办呢？”
“啊……”李如海感觉这话有点儿贴铺衬，而此时宋王又补充道：“谁要下地枪打大爪子，山神爷就收拾谁。”
赵有财一下想起来了，42楞场的把头，那不是张占山家的亲戚吗？
“那个……等会儿！”赵有财叫停了起车的张冬至，然后一扒拉江二栓道：“你下去！”
下套子尚且如此，何况宋王是下地枪呢？
刚才宋王的话没说太全，但李如海能脑补出来，想必是有人动了宋王留下的记号，给他造成了误导。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绊动了陷阱，触发地枪打折了一条腿。
“哎呦！”林祥顺闻言，脚步瞬间顿住，他抬手向李宝玉做了个制止的手势，道：“宝玉，这事儿你可不能担呐。”
李宝玉把车交给了张冬至，然后大伙商量由赵有财、江二栓挤副驾驶，秦竹松和赵继成坐后车箱。
而此时赵有财看到车里有棵半自动步枪，顿时眼睛一亮，指着车里的枪，对李宝玉说：“那枪，我也拿着了。”
……
“哎呦我的妈呀！”林祥顺听完，连咔吧了几下眼睛，然后对李宝玉说：“行啊，宝玉，你把车给他开去吧。”
“你们？”李宝玉茫然地看着赵有财，而此时的赵有财跟刘金勇等人打个招呼，然后他一把拽住李宝玉胳膊，推着李宝玉就往门外走。
于是，宋王就想效法打虎将，在山中设下埋伏，以地枪之术击杀猛虎。
“哎！”江二栓不敢多言，连忙推门下车。这时守在一旁的李宝玉见状上前，问道：“这咋的啦？”
如果是真的，那做这件事的人真是太坏了！
“不是？”李如海忽然感觉不对，忙问宋王道：“那宋爷，这跟你有啥关系呀？”
宋王嘴角一扯，道：“说是从那老炮头死了以后，你下地枪可以，但你下地枪打大爪子就不行。”
“嗯？”江二栓听说过赵有财的“威名”，心里不禁有些慌乱。
李如海被宋王问的一愣，咔吧了两下眼睛后，李如海感觉这里头有故事，顿时好奇心大作，虚心向宋王问道：“宋爷，那咋回事儿啊？”
“啊？”李如海懵了，但宋王紧接着神秘兮兮地对他说道：“那是山神爷动的！”
“劝不了。”林祥顺摆了下手，叹了口气道：“他在那儿库库给人家一顿安排，现在还能说不去了吗？”
当李如海在老宋家听故事的时候，李宝玉开车回到了林场。
李宝玉只能按照赵有财的吩咐把车开回了车队，然后单独找到林祥顺，把事情简明扼要的描述了一番。
“嗯？”李宝玉都不知道该说啥好了，而赵有财手背往他胳膊上一打，问道：“有子弹没有啊？”
见李如海瞪眼看着自己，宋王问道：“打虎将咋死的？”
永安林区，山挨山，林连林。
这要带上江二栓，那就不能开大吉普了。
“哎？”李如海话音刚落，却被宋王回手一巴掌拍在肩头。
十五分钟后，李宝玉开车到保卫组外，赵有财等人都已在此等候。
“这你就不用管了！”赵有财小声道：“晚上回去，别跟你大娘说我打虎去了哈。”
“我也不想掺和。”李宝玉苦着脸道：“这我大爷都交代我了，那咋整啊？”
“赵师傅？应该……是自己大爷吧？”
然后，李春明又让刘金勇再派人去一食堂请赵师傅。
赵有财斜了李宝玉一眼，然后对李春明说：“咱们几个上去，到那旮旯瞅一眼，完了……”
说到此处，赵有财转向江二栓问道：“我们在你楞场倒个宿儿，行不行？”
永安屯，赵家。
“儿啊！”王美兰拿出准备好的膏药，问赵军说：“给黑虎整屋来呀？”
黑虎那腿如果治疗，得在屋里住几天。正好周建军回家了，王美兰就让赵春带着孩子到东屋跟自己住，然后让赵有财去西屋和赵军陪着黑虎、小猫、小黑熊。
“先不整了，妈，明天回来再说。”赵军笑着对王美兰道：“明天那猪帮大，我给黑虎也领着，到那儿大干它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