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宫女3
出了内务府进入御前。
对于她们这些刚被调到御前的宫女来说，区别不大，只是换了个地方工作而已。
江杳被安排在御茶房。
御茶房又设有清茶房和蒙古茶房。
她被分配在位于西华门内清茶房里煮茶。
除了晚上睡觉以外，她整日里几乎都要在茶房候着，轮班的时候才能活动一会，吃两口饭。
基本上皇帝起床前她们就要起来，准备茶水，这时候准备的就是漱口茶。
每日的茶水不管哪种都要现煮现泡，放到八分烫了则会交给有品级的奉茶宫女或公公。
皇帝每天卯时（早上五点）就会起床洗漱，早读到辰时（早上七点）用早膳，若逢初一十五则要再早一刻钟，要带后宫嫔妃向太后请安。
皇帝上朝理政期间，她们终于有时间可以歇息半个时辰，然后继续煮茶，此外她们也需要负责淘洗果品，春秋还要制作乳饼等。
时间上不充裕也就罢了，工作条件也很艰苦。在这茶水房里，尤其是在大热天，就跟住在汗蒸房一样闷热。
总之整天下来，一直都在围着炉子打转。
毕竟除了皇帝，也会准备内阁以及大臣的茶水，因此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清闲自在，更别谈什么跟皇帝见面巧遇之类的。
哪有时间。
跟周公见面还差不多。
这不，前面刚传上午膳，茶房又开始了新一轮烹茶。
此刻江杳正目不转睛盯着茶炉上冒烟的茶壶，泡茶烧水当要大火急沸，而非文火慢煮，以刚煮沸起泡为宜，用这样的水泡茶，茶汤香味皆佳。
正值水即将沸腾之际，她得细细留神，如水沸腾过久，泡茶鲜爽味便会大为逊色。
江杳一边抽出腰间的丝帕擦拭额角的汗珠，一边眼疾手快得捂着棉巾将茶壶拎起，滚烫的热水便灌在普洱茶叶上。（普洱茶每次茶叶用量较多，且茶叶较老，必须用煮开的沸水冲泡最佳）
一番动作，行云流水。
这样举动就跟打节拍一样。
但凡一个节拍，一个呼吸节奏错了，后面就都会跟不上。
等稳稳泡好茶汤，她才敢缓缓呼出一口气来，剩下的时间就只需要等着奉茶女官来检验了。
这时她才有多余的精力感受满屋普洱茶的香气。
清茶房向来泡普洱茶居多。
她在现代爱看各类科普，因此知道自皇太极起，普洱茶就很受皇室喜爱，如今雍正帝对普洱更是推崇，甚至将其列为贡茶。
所以自从决定入宫起，江杳就经常在家练习冲泡普洱，当然还有一些别的加分技能，总之不求新意但胜在管用稳定。
广撒网钓大鱼。
这不就在御茶房用上了？
她可不愿意将时间浪费在学习泡茶一道之上，就如这外门茶房的下炉宫女一般。
如今茶房内外共有九炉，三炉为上，三炉为中，三炉为下。
上者侍奉皇帝，中者侍奉大臣，下者留用。
若久居下者满月，就会调离御前。
早就熟练掌握烹茶技术的江杳，刚来五日，便能烹煮中炉，若她只是寻常宫女，到这一步但凡谨慎些，顺利熬到出宫不成问题。
可惜她志不在此。
掐着时间，江杳迈着轻盈的步子等候在门外，片刻，奉茶姑姑芳荷到了。
“参见姑姑。”
“都起吧，今日茶房的香气浓郁许多，可见你们下了功夫。”
“有劳姑姑指点！”大家声音透着喜意。
能在御前奉茶的宫女都是能日日面圣且有品级的，像芳荷这样的女官，即便是皇后也会敬上三分。
若得芳荷姑姑指点，有朝一日能入陛下青眼，这辈子就有了盼望。
小宫女们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表现。
芳荷从外至内，移步检验，下炉的长进并不明显，倒是中炉这边，新来的几名宫女都还不错。
尤其是这名唤作若杳的宫女（茶房无品级宫女统一改为若字辈）手法娴熟，茶香浓郁，非但不是新手，更是很有几分巧思在。
“在家中可是学过茶道？”芳荷停在江杳身前，柔声询问，“这茶不但是火候掌握，便是时辰手法也需要技巧，你泡得很不错。”
“回姑姑，家中阿玛爱茶，尤其对普洱甚喜，因此为讨阿玛欢心，奴婢确实下过一番苦功夫。”江杳眸光微亮，抬起粉白娇俏的笑脸，唇边漾起梨涡，说起话来带着小女儿家的欢乐和羞涩。
这话不假，江世呈为了讨好皇帝，就连爱喝的绿茶也不要了，只喝普洱。
江杳也确实是给江世呈泡过不少茶。
猛地被江杳这张美人脸注视，芳荷一愣，转瞬笑盈盈地看向江杳亮晶晶的双眼，“想不到能泡出这样老道茶汤的丫头，竟是这样孩子心性。”
江杳脸颊微红，似是知道这样的举动有些不妥，连忙又垂下头道，“奴婢失礼了，请姑姑责罚。”
明明是叫人罚她，语调却欢快得紧。
生怕人听不出她在为方才的夸奖自喜。
“知道失礼，那便罚你将茶端过去。”芳荷对这个一团孩子气的小姑娘很有好感。
“是！”江杳抬眼，扬起明艳笑容，尽是女儿家的娇态。
面上的江杳喜滋滋地端茶，实则每一步都很小心稳重，在保证走姿优雅，身姿婀娜的情况下适当表现出欣喜万分的模样。
没有人知道江杳怀中荷包里，是被烧成灰的信条。
信条提到过：
勿称勿唤观之即毁…..
人物要领：………芳荷：性直苦思，以无亲人而憾，重情爱幼子……可以情动之……..
………..
………………
—乾清宫外—
小厦子在门外候着，江杳走在末尾，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周围，又快速垂下眼。
送茶，上茶都由奉茶宫女接手。
她们一行人便端站在门外，头低垂，等听到芳荷姑姑的命令，再缓步往回走。
“姑姑可来得巧了。”小厦子忙迎过来，“今日张大人年大人都在，皇上高兴，叫奴才还备了些乳茶，小的记得您最爱这个，特地给您留着呢！”
小厦子接过一旁小太监递来的食盒，芳荷面露微笑，“公公这样费心，倒叫我不安。”
“瞧您说的，这叫什么费心呐！也是小的存了私心想在姑姑面前露个脸，这些吃食姑姑您哪缺呀！”
“行啦，别耍嘴皮子，仔细你干爹回头再训你。”芳荷用眼神示意人进去奉茶，又对小厦子道，“知道你机灵，但要是用错了地方，苏公公头一个容不下你。”
闻言，小厦子收了笑脸忙作揖，“谢姑姑指点，小的明白。”
（这里芳荷点出，小厦子毕竟年纪轻，为人处事还缺少考量，虽然平日里苏培盛也会给芳荷等人一些便利，但小厦子想越过自己师傅来讨好芳荷，就容易得罪苏培盛了）
另一边江杳回到清茶房，正值换班休息，却迎来了个不速之客。
“杳姐姐。”燕枝快步迎了过来，“前些日子事忙，没顾得上来拜访姐姐。”
“这是哪里话。”江杳扬着小脸，嘴里说着客套话，面上却一派坦然骄傲，“原该是我去看望两位妹妹的。”
“姐姐这样说才叫我更觉自己不知礼呢，哪有劳烦姐姐去迁就妹妹的。”燕枝秀眉微蹙，神色有些忧心，“姐姐在茶房可还习惯，芸妹妹因着在值守房不太随心，便来寻了我，我想着不若来找姐姐拿个主意，如今只咱们三人一同来御前，合该更亲近姐姐一些。”
“咱们仨确实该多走动走动。”江杳煞有其事地点头，然后又目不转睛地等着燕枝继续说。
燕枝斟酌片刻，才道，“这件事原不该劳烦姐姐，只是…”
燕枝回头望向芸芸，芸芸缓缓垂泪开口，“杳姐姐，实在是芸儿没别的法子，与我同寝的几位姐姐…”说着她撩起袖口，只见上面有许多轻痕交错的伤口。
在她白皙滑嫩的肌肤上显得犹为可怖。
“这是怎么回事！”江杳满脸震惊，瞪着眼看向芸芸，“谁敢这样欺负你？”
芸芸掩面而泣，期期艾艾半天不开口。
最后还是燕枝无奈道，“妹妹只知是江家旁枝，故而想着先来告知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