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铺路
看晴翠仍旧似懂非懂，凌清辉只好说得更直白些：“你本来就是个好人，我不担心你会刻薄他们结了仇，只嘱咐你一点，他们和宫里待一辈子的人不同，将来要外放出去的，你照顾他们的时候多留点心，奔着那些能收拢人心的手段来，往后他们就算你的助力了。”
晴翠一愣：“什么助力？”
凌清辉说：“封个妃都能被朝臣拦下，你还没意识到后宫前朝有多恨你么？将来我两眼一闭走了，你怎么活？不说别人，就皇后，叫人弄死你然后说你是自请殉葬，我能掀开棺材板子替你讨公道么？后宫妃子没有前朝势力，那就是砧板上的肉。这事你谁也别说，别和你的嬷嬷讨论怎么收买侍卫，对着你的好朋友们也一句不要提。此事绝对不能泄露，我也没对任何人说这个目的，就是叫世家送上子弟名单选侍卫。”
晴翠这才明白为什么凌清辉说话声音那么小，连忙点头：“我谁也不告诉，我也不说梦话。”凌清辉扑哧一笑，亲亲她额头：“晴翠最乖了，这事确实说不得。往后我慢慢跟你讲他们来历，你有机会和他们闲聊家常也可以，只是不必刻意过去搭话，就按照你往日待人的样子来就行。”
晴翠点头，小声说：“记下了。还有什么要注意的没？”
凌清辉凑在她耳边说：“你得让他们知道，他们的前途都拴在你身上，对你忠诚，得了你的欢心，你一句话送到我面前，他们就能有个好前程。宫里侍卫当值也有年限的，得意的露脸的活都是年轻漂亮的做，年纪太大又无甚恩宠的，一样也是打发去守外头大门，风吹日晒的，半年见不着贵人一面。”
晴翠说：“就是懈怠懒散又不服管的，我就可以跟你说，然后打发他们去干受气又出力的活是吧？”
“对，就是这样，”凌清辉细细教她，“待人自然不能刻薄恶毒，但也不能不分是非一味地好。不听话的要罚，忠心得力的要赏，赏罚分明才好用人，不然你光在那里和气，他们觉得你好欺负，那些忠心勤快的看着懒散不干活的不受罚，还和他们一样得赏，心里也会不平衡，既然不好好干也没事，那谁还愿意尽心尽力呢？长此以往你下令就没人听了。这些金吾卫都是世家子弟，难免自恃出身有些傲慢，你一开始太好说话，他们觉得你民间来的没脾气好欺负，就不好管了。”
晴翠说：“知道了。你别担心，我也不傻，我在外头什么活都干过，什么人都见过，我替佃户打过抱不平，也被佃户反过来坑害过，最后也报复了他们，我不是什么良善人。我还会拉骡车，会训驴，手段凶着呢！他们要是做人呢，我就按照对人的态度好好待他们，他们要是不做人，我就按照训骡子训驴的手段，用皮鞭教他们规矩。”
凌清辉赞道：“漂亮！”
晴翠嘿嘿直笑，笑一阵又问：“你有没有觉得，咱俩现在特别像昏君和妖妃？让谁当官就看会不会讨好我，我高兴了就给你吹吹枕头风，那人就做官去了，不高兴了再给你吹吹枕头风，就有人被撵走了。”
凌清辉摸摸下巴：“是吼，这么一听是挺苏妲己和商纣王的。但是我们娘子平日看不惯的，要么是做事拖泥带水不利索的，要么是为人小气刻薄不能体恤属下的。金吾卫想入咱们娘子的眼，不尽忠职守不行，办事不机灵不行，办事机灵过头狗眼看人低更不行，至少得是郑嬷嬷那样老成、秦嬷嬷那样正直、乔红案那样爽利，最好还有宋侍巾的出口成章落笔用典，那才能够得上娘子一句称赞呢！”
晴翠拿拳头捶他：“又拿我寻开心！不理你了。”
两人笑闹一阵，晴翠又问他：“陛下，你把其他妃子家的人送来我这里，能行吗？”
“怎么不行？你是不是想着，他们既然都是一姓一族，就能所有人一条心了？”
晴翠点点头：“他们总不能和自己家里反着来吧？”
“世家大族手里的利益虽多，也不会各房都照顾到，多得是空剩个名头实际活得落魄的子弟，这些人另投门路，不与族长嫡系同进退也不算稀奇。何况他们惯会把鸡蛋放在不同篮子里，”凌清辉轻哼，“金吾卫去年刚选过，今年我又要二百四十人，陈玉芝明明猜到了我是特意给你挑人，还想推他弟弟家的侄子进来当差呢！”
晴翠扁嘴：“他可真是不要脸，什么好处都想占啊？你答应了没？”
凌清辉说：“没有，陈家我挑了旁支的陈旭就不会再要嫡系了。我对陈玉芝说：‘你那侄子看着太丑太矮年纪也太老，说不定还会一言不合就啪叽跪宫门口了，吓着妃妃嫔嫔的怎么办？宫里头不要！’就这么给刷下来了。可把他憋坏了，好几天脸色都是紫的。”
“嘿嘿嘿嘿……”
小皇帝和小妖妃凑一起叽叽咕咕坏笑半天，晴翠也高兴起来：“那也就是说，我拉拢陈家李家那些人也没什么关系？”
“大家都是这么做的，要是一家一姓、同族同宗有关联的就全打死，那也确实没人可以用了，”凌清辉说，“不过我初始选人也过筛了一遍，像陈家这种我就选的远房，柳家我没给你放，近期看着他们就生气！海氏还行，宫里宫外都不怎么闹妖，海初雪又指望不上家里，一进宫就能做大金吾，他对此还是很珍惜的。左金吾李杰是李奇那一支的，右金吾夏安是少府卿夏世德的庶子。淑妃脑子笨你跟她合不来，但李奇人不坏，他老婆也不爱作妖，从他那里下手，至少朝堂上李家不会跟你作对。夏世德是我心腹，办事能力中上，胜在忠心懂分寸，夏安是他很喜欢的一个小妾生的，但他的嫡长子很有出息，庶子不承家业，他也想给小儿子谋个前程。”
晴翠点头道：“我懂了。其实海初雪是挺不错，他自己来汇报，但是把左右金吾都提到了，说他们三个分别带班，没抢功。”
“对，海初雪不爱抢功掐尖，所以我叫他当大金吾。李杰有点傲，又是淑妃家的子弟，昭阳宫不能让他大权总揽。夏安年纪小，今年才十六，还需历练，”凌清辉打了个呵欠，“如果夏安可靠，等海初雪外放出去了，就把夏安升为大金吾，李杰仍然在原位置不动。这样也能彼此制衡。”
晴翠一边听一边用心记，时不时也琢磨琢磨其中道理，不知不觉便到深夜，两人渐渐止了话入睡。
十月初二一大早，晴翠就被凌清辉薅了起来。
这些日子晴翠过得悠闲自在，凌清辉和她年纪相仿，爱玩爱闹，也没甚皇帝架子，早上静悄悄起床洗漱自己上朝，不用她伺候穿衣吃饭还得站在门口恭送。晴翠每天睡到自然醒，吃到打饱嗝，闲了逗猫玩，下午晚上还有凌清辉陪着讲故事，过得逍遥快活，乍然需要早起，不免蔫蔫的提不起精神。
“就这一天需要辛苦，往后你还是想睡到什么时候都行。”凌清辉哄着劝着把人拉起来，套上小棉袄，晴翠还没睡醒，趴在他怀里念叨：“阿辉，我能不能不晋封了？我想睡觉。”
“我还准备每次晋封都给你办个大的呢，”凌清辉给她系裤腰带，“这帮老头不是说宫妃只能一级一级晋升吗？那就每次都折腾这么一回，我看他们盼不盼着你赶紧一步到位做个贵妃。”
晴翠打了个哈欠：“我看你是想让他们跪塌了你门前的路，重新再修一条。”
吃完了早饭，凌清辉一边穿朝服一边嘱咐晴翠：“今天叫夏世德和齐尚宫做正副使，他俩会带着仪仗来迎你去明德殿。不用害怕，明德殿就在前头，我上朝受完朝贺就过去。你也不用专门去皇后她们宫里行礼了，当场办了就行。这事太后早通知过她们了，今天我们都在，皇后不敢把你怎么样。”
晴翠点点头：“我知道啦。会听话的。”
凌清辉亲亲她的额头：“我们一会儿就又见面啦。”
晴翠送走凌清辉，回房梳妆。松香为她梳起白玉楼夜宴同款发髻，戴上一整套金镶红宝石的发梳、发钗、后簪、步摇，耳朵坠了红宝石耳环。兰香为她擦了香粉，点了胭脂口红，额间又贴上大花钿。梳妆完毕，菊香在地上放垫子，松香说：“今天用了好几个发包，发髻大些，娘子先行礼试试看，若是松动就重新梳得紧些。”
晴翠也不想在这么好的日子出丑，忙试了三五回，觉得头发还挺稳固，对着镜子前后看看：“松香姐姐你手真巧，我这么个瘦猴儿叫你一打扮，这样大的发髻也撑起来了，看着还挺好看的。”众人都笑起来。
松香说：“娘子年纪小，但眉眼长得大方。再过个三五年啊，准是个大美人！”
晴翠乐道：“只要别是个大马猴吓着陛下就成。”
蕙香与桂香笑得直不起腰来：“娘子快穿衣服，再说两句，奴婢笑得手一松，这么好的衣服摔了多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