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打虎亲姐妹
守书库的宫人吓了一跳，忙轻声提醒：“娘子，历朝历代都讲究忠孝节义，不可说这等话。”
晴翠怒道：“有德行的我也不骂啊！静怡摊上的那俩老东西就是不好，还烧书，这难道不是读书人最该厌恶的吗？”
宫人无奈笑道：“是非曲直，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但孝字当头，就是这样压人。侍巾娘子不但不能附和你，听见这话还得生气要和你绝交，这才符合世俗道德。”
“啊？”晴翠傻眼了，“金书你说的是真是假？”
宋静怡小声说：“是这样。你还记得吗，郑庄公的母亲对他并不好，他都当上国君了，他母亲却帮他弟弟谋夺他的位置，郑庄公灭了他弟弟之后，和母亲发誓不到黄泉不相见。最后还是被大臣劝着‘后悔’了，挖了个地道和母亲见面，就那么和好了。春秋这个故事不是在表扬郑庄公，而是指责他没有教好弟弟，称赞大臣不但自己尽孝，还感化了国君，鼓励人们尽孝。”
晴翠脸色铁青：“我记得，就你讲过的那个左传是吧？我算看出来了，什么往左转往右转，这帮读书人，字认得不少，转来转去那脑浆子都转成豆腐了！”
几人都笑起来，宋静怡说：“忠孝比天大，谁也没办法。不过我一点都不介意你这么说。我自己也说他是老东西。就是在外头不能叫人听到，否则要惹大麻烦的。”
吕姑姑也说：“娘子在外头千万别这么说。俗话说疏不间亲，你仗义执言，反倒容易得罪人。还记得你救王碧玉的事吗？”
晴翠生气摇头：“真是过分，不可理喻。”又哄宋静怡：“反正这回那老头管不着你了，我特意问过陛下，陛下说随便你看。两边书房我也都尽着你用。你别伤心了。”
宋静怡抱着书道：“有书看我才不伤心呢！”
小心地抱着两本书出去，门口守着的玉章将书名、标号、取走日期及取书人登记明白，金书又接过书来套上防雨雪的牛皮纸，装入布袋里，交给宋静怡的侍女，方便提着。
宋静怡大为惊讶：“真稀奇，还能这样带着呢？金姑娘你教教我，我还回来的时候好原样包起来。”金书笑道：“娘子送回来时只要书是好的就行了。奴婢瞧着外头开始下雪了，怕娘子走时不好拿，所以包一层。”
宋静怡看了看外头天色，果然阴沉沉的，细细碎碎的盐粒子落在枯黄的草地上，忙说：“很是。多谢姑娘了，我这就回去。”
晴翠一把抓住她：“哎哎哎，走什么走？不吃个饭就走，传出去我还混不混了？”宋静怡哭笑不得：“兰兰，咱们又不是外头那些醉汉！”
晴翠不由分说，把她推进云光阁坐下：“什么难办的事，雪大了不好走就不走了，你还抱着我睡。”秦嬷嬷和吕姑姑等人忙跟着她们过去。
“哎呀，这回可不行了，晚上陛下过来的话难道叫他单独睡？像什么样子。”宋静怡捂着嘴笑，耳朵也有些发红。晴翠凑近了她，眨眨眼：“我昨晚跟陛下说了，他要是想临幸啊，就先临幸你……哎呀！”
宋静怡脸色通红：“我打死你算了！”
晴翠灵活地躲开第二个粉拳，从背后抱住她，悄声说：“你傻不傻，御医说了我身体不好，怕怀孕早了大的小的都保不住。你不是比我大两岁？反正陛下总得临幸人，不找你难道叫我把贤娘拽过来吗？”
宋静怡羞得眼都不敢睁：“要死了，说什么丢人的话！”
晴翠轻推她一把：“害什么臊啊！路上不还替我未来操心的吗？现在怎么不替我操劳操劳？”宋静怡睁开眼啐她：“谁家操心你这事啊！还有，你跟什么人学得这样、这样、这样油腔滑调的？”
晴翠盘腿上床：“赵尚寝送来一堆春宫图，还给了个房嬷嬷，都是她教我的。”
宋静怡呆住了：“啊？”
秦嬷嬷大惊失色：“侍巾娘子休要听我们娘子胡说八道！人家房姐姐没说这种话！”
宋静怡没好气地白了晴翠一眼：“就知道是你不着调！”
晴翠托腮看她：“那你怎么想的？太后可是发了话了，这么多宫嫔不能放着当摆设，得雨露均沾，开枝散叶，我不上你不上，等着叫别人上啊？陛下一个夏天没乱跑我都觉得他是不是不行，前两天摸着他硬邦邦的，跟他说要找先找你他还脸红……哎呀！”
宋静怡气得拿锦绣抱枕捂她的脸：“再跟我说这种话我直接闷死你！”
晴翠从魔爪之下逃出来，鬓歪钗斜地拉着吕姑姑的手说：“尚寝局是不是还没指点过静怡啊？姑姑帮我劝一劝，这宫里头又不是小户人家，一个丈夫一个老婆安稳过日子。我们叫内命妇，其实妃子也是当差的啊！咱们这是打虎亲姐妹啊！”
宋静怡啐她：“谁是虎？大逆不道！”
晴翠继续和吕姑姑唠叨：“反正现在也没外人，我说实话，进宫这些日子，我越琢磨越觉得，这事压根不能算男女夫妻私房事，换到六尚局，这就是个当着半大不小的官该拉拔谁当帮手的事啊！”
宋静怡磨牙：“道理谁不懂？偏偏从你嘴里说出来就那么不着调！”
晴翠嘿嘿一乐，摸摸脑袋：“我就是想让你做头一个嘛！反正他和你也挺聊得来，认识久了也尽快给你升一升。”
宋静怡有些忧虑：“我怕皇后娘娘针对我。今天温御女的事太可怕了。”
晴翠说：“静怡你确实该回去读读那个战国策，那是兵法吧？又是战又是国还有策略，好好看看人家君臣怎么斗智斗勇的，长点心眼。”
宋静怡啐她：“笨蛋兰兰，战国是历史上一个时期，那时候神州有大大小小很多国家，这些国家发生的很多故事被后人汇总成书，书名就叫《战国策》，兵法得看孙武子。”
“嗨，不管什么吧，总之你看看书清醒一下脑子，”晴翠说，“温御女的事你看反了，不是谁得宠她整治谁，是谁得宠，她有气都不敢冲着这人发。你得宠反而没事了，要是不得宠，她会直接弄死你。这种人就是马屎表面光，里面一包糠！”
众人没忍住，都笑起来。
且说郑嬷嬷与刘嬷嬷将温嬷嬷等人送出昭阳宫门，送至紫宸宫后门道谢方回。
一进云光阁就看见晴翠满头乱毛花钿歪斜的样子，郑嬷嬷不由得眼前一黑：“娘子，什么时候头发乱的？多少人看见了？方才在库房没看清，你不能是这样在外头走了一路吧？”
秦嬷嬷凉凉道：“姐姐放心，外头没人看到。咱们娘子出息了，刚刚调戏侍巾娘子来着。”
郑嬷嬷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然后被打成了这样？”
“那还能不挨打？”秦嬷嬷现在白眼都懒得给晴翠一个，“什么话都敢说。姐，我看趁着冬天不出门，你接着给她练规矩吧！”
晴翠哭丧着小脸道：“我改了还不行吗？”
郑嬷嬷叹着气又出去唤人来：“荷香，竹香，快给娘子重新梳头。看看这像什么样子嘛！”
当着一群嬷嬷姑姑的面把新上任的才人娘子打成这样，宋静怡也有些不好意思：“我，我先走了啊！”
晴翠梳妆也不避人，一边被竹香拽着头发梳笼，一边还拉着宋静怡的手不放：“你别走，再陪我玩会儿。”又嘱咐秦嬷嬷：“走了这么半天怪饿的，弄点瓦罐来吃。嬷嬷去跟乔红案说，多上几罐肉的。也给吕姑姑她们带点热汤热饭。”
吕姑姑等人都笑道：“多谢娘子赏赐。”
晴翠又接着说：“今天金吾卫和抬辇轿的车马上人都很累，叫蔡司膳多给些好肉好菜，送饭的时候记得看看各处金吾卫有没有淋着雨雪，反正昭阳宫房间多，就近撵到空房子里生个炉子，都是些小孩，别给冻坏了，不听话的来跟我说我去撵。跟蔡司膳说我多谢她们辛苦，今天厨房上是双份的钱。”
晴翠说一样秦嬷嬷答应一声：“记住了，娘子也不用太担心，各处厢房都已经腾出来了，就是玉堂长街也空出个仓库给他们应急了。”
晴翠说：“那仓库我瞧着太阴冷，嬷嬷去厨房反正会路过长街，把那十二个傻大个撵去临仙殿待着吧。”
“知道了。”秦嬷嬷见外头雪也不大，拿了柄油纸伞出门了。
宋静怡见她吩咐完了，忙问道：“什么瓦罐啊？”
晴翠说：“就是把肉啊菜的放到瓦罐里做熟，可好吃了。我今天等你出来的时候就想着，别的另说，这瓦罐一定要请你尝尝。”突然“啊”了一声：“郑嬷嬷，那奶酪条静怡肯定也爱吃，你快去拿点来。对了，还有牛奶羹。”
郑嬷嬷说：“知道了，待会儿就给侍巾娘子打包上。现在我得在这看着你，省得你没梳好头又到处乱跑或者出去玩雪。”
晴翠悻悻转头，对宋静怡说：“我记得你也爱吃那燕麦奶饼。这个奶酪条软软的甜甜的，比奶饼还好吃。”一时又叹气：“幼容姐姐给我那么多，现在却享不着我的福。”
宋静怡说：“你别钻牛角尖啊，上次不是托人给她捎东西了吗？”
晴翠闷闷不乐：“上次让少府卿去送信，她只回了个规规矩矩的谢恩信，通篇意思就是东西很好但不用再送了，也没跟我说说她成婚的事，过得好不好，我瞧着不像她的作风，可也不知道她这算什么意思。”
宋静怡说：“我家与陈家有来往，先前也和幼容碰过面，她确实不是个刻板规矩的人。不过她家脾气很软，那个表哥……”宋静怡摇了摇头：“风评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