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妖庭
在孔艽等人前一步踏入大荒的同一时间。
芜东曾经的两大福地之一，青湖福地外。
经过五年前那场举世瞩目的一战。
各派掌生围剿定岳宗掌生。
令得福地入口处那座岛屿都在战斗余波中沉没。
失去了那湖心岛的点缀，整个青湖福地放眼望去水天一色，再没有丁点落脚之处。
此时正值夕阳西下。
西边的残阳散发出赤色的光晕，倾洒在青湖辽阔湖面，整个青湖都化作血色。
在晚风中，反射出粼粼赤色波光
在远方的夕阳即将彻底落入湖面的刹那。
咻咻！两道光柱从天外降落，穿透了先云界的天穹帷幕，恰好落在了那青湖福地的入口区域。
随着光芒散去。
残阳波光倒影下，光柱中走出一男一女两道身影。
男性头发根根直立，为鲜艳的赤色，眼神里有不属于人类修士的狂野。
女性身姿曼妙，笑得妩媚。
宽松的衣裙根本遮掩不住她傲人的上身，身后一根毛茸茸的尾巴时不时摇摆，从裙后露出。
看他们的模样，不正是雨帘魅心狐胡沉香，三首啸地狮嗣登第吗。
孔艽一行人现在不过刚刚进入大荒。
而两妖前脚刚从天齐皇城离开，后脚就进入了芜东。
两妖在湖面上一阵徘徊，最终停留在一处水域。
嗣登第看向面前空无一物的水面，转头朝着胡沉香说道：“就是这里了！”
他手里拿着一张灰色的符箓，正散发出乳白色光晕。
他以符箓与面前的湖面对照，确认无误后，冲着胡沉香点了点头，低沉的说道：“开始吧！”
“嗯！”胡沉香应了一声，慢条斯理的从袖口中拿出一根长笛。
若是孔艽在场，必定一眼就能认出那笛子，与长青真人交予自己的唤潮笛一模一样。
呜！悠扬婉转的笛声随着胡沉香的吹动，回荡在青湖之上。
声音响起的刹那，他们前方原本寂静的湖面当即翻滚起来。
哗啦！前方的水域搅动起来，露出一个巨型的漩涡。
两妖对视一眼，毫不犹豫的纵身跃入其中。
一个时辰后，福地内。
长青真人闭关的盆地深潭入口处。
两妖恭恭敬敬的朝着那被青藤遮挡住了去路的入口跪下，异口同声说道：“啸地妖族嗣登第，雨帘妖族胡沉香请见长青真人！”
声音传入幽潭内。
哗啦！
前一刻还封闭了前路的藤条，随着两妖话语的落下，主动解除了封锁。
两妖又道了一声叨扰，一头栽入潭中。
盆地内。
两妖从漫长的水道中走出，刚一入内，就看到了那株通天巨木。
遮天蔽日的树冠，囊括方圆数十里，将诺大盆地都遮掩大半。
巨木那茁壮的枝干上，片片青色的鳞片覆盖其上，令得这株巨木不仅有遮天蔽日的气势，更有一股难掩的神性流转在其上。
如此巨木，就算是在外界，也是看不到的。
两妖被这一幕所惊，眼睛都出现了短暂的失神。
胡沉香脑袋里想着临行前族中长辈对自己的叮嘱，暗道：“传言这长青真人，乃是一株龙栖木得道，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巨木就好似一头巨龙立在天地间”
在两人惊异的间隙，一声慵懒的女性嗓音从巨木之下响起。
“三首啸地狮、雨帘魅心狐，好久没有见过了。”
两妖当即看向声音来源处。
巨木之前，之前还空旷的大地上生长出无数藤条，于虚空上交织，编制出一方朴素的藤座。
一头青发的女子身影坐在其上，她的衣物都是青藤编制，遮掩不住她那双修长笔直的双腿，露出的皮肤白如凝脂。
那张容颜完美得挑不出一丝瑕疵。
在说话的时候，她明亮的眸子饶有兴致的看着面前的两個妖族。
只是粗略一扫那女子身影，胡沉香和嗣登第当即收回目光，不敢直视，纷纷低头恭顺行礼：“拜见长青真人！”
说着，嗣登第和胡沉香各自拿出一方精美玉盒，一看里面装的就不是凡物。
他们低头，双手呈上，由胡沉香说道：“恭贺长青真人，踏入造玄！啸地妖族、雨帘妖族协礼来贺！”
龙殊心情前一刻还挺好的，嘴角含着笑意。
她本就是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一听到‘协礼来贺’四个字顿时眉头就皱在了一处，颇有些情绪的问道：“妖庭就派你们两个小辈来贺？”
按照古礼，突破造玄境界这种大事，妖庭各族就算族长不来，起码都要派出族中二三席位的人来贺。
自己突破个造玄，妖庭不知道也就罢了。
知道了居然只派来两个小辈。
龙殊是不在乎这浮于表面的礼数的，可她现在代表的是青湖福地呀。
对她轻视，就是对蛟尊轻视。
因此龙殊前一刻还巧笑嫣兮的面容，当即沉浸了下来。
造玄心念波动已经能够影响周围灵气变化。
整个盆地空间当即扭曲起来，所有的光线都被某种力量所吞噬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胡沉香、嗣登第只感觉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那充斥着虚空的压力，令得两妖脸色顿时苍白如纸。
嗣登第连声解释道：“长青真人贵人多忘事！妖庭已经在先云界灵机变动之前已经迁至他域了啊！”
“眼下先云界灵机刚刚复苏，入口还承受不住掌生和造玄降临。长辈们不是不来，是来不了啊！”
龙殊愣了一下，她闭关七八千年，那些事都发生在她还是个小树精的时候。
记忆都有些模糊了，
经嗣登第这么一解释，她才回过味来，喃喃道：“是了，是有这么个事。”
周围的空黑瞬时间冰消雪融。
“对对对！现在情况特殊，我就不计较了。”说着龙殊脸上又挂上了那无邪的笑容，手掌一挥，凭空将两妖面前托着的玉盒摄入手中。
当着别人的面打开贺礼，是一件有失礼节的事。
龙殊却毫不在意，将两个玉盒当着两妖的面开启，看了一眼，露出满意之色，道了一声：“啸地、雨帘两族有心了。”
胡沉香和嗣登第这才松了一口大气。
同时两人心中也是苦涩不已，虽然知道这趟差事不会一封风顺。
不过龙殊那喜怒无常的性子，给人的压力也太大了。
不过人已经来了，礼物也送了，说了些吉利话后，就该进入正题了。
胡沉香轻轻咬了咬下唇，硬着头皮说道：“这一趟，除了贺真人喜升造玄外，晚辈们还为一事而来。”
“说吧！”刚拿了人家的礼物，龙殊自然不好驳了两人面子，手里把玩着玉盒里的物件，脸上保持着慈祥的笑容。
不过在听得胡沉香嘴里说出的话后，她脸色又冷了下来。
“长青真人，这次先云界入口大开，彼时会有不少界外势力进入。”
“他们都为了五行天而来，族中长辈的意思是……希望长青真人作壁上观即可。”
“族里的长辈不希望您与他们交恶。”
龙殊轻轻的看着面前匍匐的两人，翠绿色的眸子里有莫名情绪在滚动，声音都带上了漠然：“本真人虽然在这空间闭关数千年，但我不傻。”
“那些人来了先云界取了五行天机缘后就会走了吗？四域一海诸多福地，怕都难逃他们之手。”
“怕是五行天之后，就轮到我青湖福地了。轮到你们妖庭的龙宫了！”
空间中的气氛随着龙殊话语落下再次变得压抑。
胡沉香妩媚的脸上努力挤出笑容，解释道：“真人放心，族中长辈已经交涉过了，青湖福地和龙宫必然无恙。”
龙殊眼神更冷了，随手将玉盒关上。
身体慢悠悠从藤条编制的座椅上站起，轻轻说道：“所以青湖福地和龙宫的无恙，是妖庭以本真人不出手为筹码，交换到的？”
龙殊小事糊涂，大事可一点不好糊弄，她只是少于外界接触而已，并不是她真的傻。
一语直接道破其中深意，倒是让胡沉香不知该如何回应了。
龙殊眼神逐渐变得幽远，好似回到了蛟尊陨落的那日。
嗓音都变得哀伤起来：“本真人一直以为，蛟尊身陨的那日，妖庭是因为已经提前迁走的原因，不知情。”
“现在想想，你们未必毫不知情！”
这话让胡沉香和嗣登第脸色大变，嗣登第一急之下抬起了头，一双兽瞳和龙殊那双翠绿的瞳孔对视在了一起。
那双瞳孔似有大道韵律暗含其中，万物凋零到滋生，一幅幅画面闪烁，不可直视。
仅仅只是一眼。
噗！嗣登第七窍喷血，三首啸地狮钢筋铁骨一般的身躯，更是崩碎出道道裂痕。
好在龙殊及时收敛眸中道韵，不然嗣登第当场就要身死。
龙殊要是有心甚至不会让嗣登第受伤，但她没有这么做，意思不言而喻。
胡沉香忙声道：“真人息怒，当年蛟尊一事，族中确实知情，可那时候先云界入口已封，族中也是有心无力。”
“若是之前这番说辞，本真人还信了。”龙殊眼下的模样，好似和之前判若两人，声音缥缈，含着大道之音。
“现在你们的话本真人是半分都不信。”
“本真人可是知道那些人的手段，恨不得把骨头里的骨髓都吸干净。”
“妖庭与之为伍，能是什么好东西。”
龙殊言语间不留一点情面，胡沉香嘴巴张开数次，硬是不敢反驳半个字。
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族中……也是为了真人考虑，您功参造化，可也独木难支啊。”
“族中不想您涉险。”
龙殊不为所动，只是平静的回了一句：“先云界，也是妖庭的故土。”
“你们舍得下，本真人舍不下。”
说罢，龙殊手掌一挥，根本不给两妖多说的机会，两个玉盒已经重新放在了它们面前。
“拿上你们的东西，离开这里。”
“再让我看见你们妖庭的这些家伙踏足我青湖福地。别怪本真人不留情面！”
龙殊眼睛里已经没有了丝毫人形的色彩，冰冷得就像是虚空一般死寂。
这才是造玄境界的体现。
神魂扎根于虚空，本就超脱了凡性。
言罢。
胡沉香和嗣登第身前青翠之色大盛。
光华将两妖吞噬。
等他们重新恢复视野的时候。
两妖已经被送到了青湖福地之外，那入口处。
胡沉香和嗣登第手里捧着各自的贺礼，面面相觑。
还是胡沉香当先苦笑一声，喃语了一声：“这该如何是好，长青真人对妖庭偏见太深，我们的话，她是一点听不进去。”
“咳咳！”嗣登第受伤不轻，猛地咳嗽两声，从嘴角又溢出些许血丝。
要不是他体魄强健，那一眼当场就要他四分五裂。
这一幕被胡沉香看看眼里，她看着前方的青湖福地入口，是再也生不起进入那青湖福地的心思了。
只得收起贺礼，咬牙道：“罢了，族中估计也只是派我们来试探而已，也没打算长青真人真的答应。”
胡沉香哪里看不出来，这一趟不是个好差事，就是来受气的。
想罢，胡沉香那明媚的眼睛一转，似是想到了什么，嘴里喃喃道：“青湖福地不是在芜东吗？那孔艽说是苍梧派的弟子，垂天雀跟着它，想必也在苍梧。”
胡沉香眼睛越来越亮，带着些狡猾：“长青真人这边是别想了，垂天雀那边却还有希望，你我不如去一趟苍梧派。”
他们两人在朝帝古城可没有杀过一个先云界修士。
之前那场战斗也是全程表面功夫。
孔艽和他们也没有仇怨，甚至还算表面客气，这也是胡沉香提出这个建议的底气。
嗣登第服下一些丹药，这才让脸色好看了点，听得胡沉香的话，也是反应了过来，当即闷闷的应了一声：“好！”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玄武炉已经被孔艽炼化入了识海的原因。
这一趟返程之路非常顺利。
再也没有看见过来时看到的那些诡异异象。
在通过那之前黑山所在的区域时，原本大鹏都战战兢兢，生怕再遇到那条恐怖的造玄大蛇。
可路过那片区域时，曾经那座横断天地的黑山却是不见了踪迹。
连皇甫五芹和上官雨舟都面面相觑。
还是韩红花觉得大家大惊小怪了，反正她一路走过来，就没见过他们所说的那些异象。
“话说，伱们说的那些异象是不是忽悠我的。”韩红花狐疑的看向面前三人。
“怎么可能忽悠你……也许是时机不对！还是我们太倒霉。”上官雨舟望着之前黑山存在的位置，表情古怪无比。
皇甫五芹心有余悸的点头附和：“确实倒霉，我眼睛差点瞎在这里。”
孔艽没有开口，他知道这事是怎么也解释不清的，只得苦笑摇头。
不过这也更加笃定了他之前的推测。
“之前那大荒中的异象，看来真是玄武炉的炉盖所引发的。”
“那五行天的入口，必然在这大荒之内。”
思忖间，孔艽又将之前遇到的那几处异象的方位在心中默默记下。
“如果运气好，那三处异象发生的地方，必有其中一个是五行天入口。”
“得到了月现日曜之日，先云界灵机彻底复苏的时候，我就持着玄武炉过来。”
这事关五行天机缘，怠慢不得，孔艽反复拿出地图玉简对照。
没有了那些恐怖异象挡路。
大鹏飞起来可就再无丝毫顾虑了。
原定半个月的路程，它肆意飞驰，硬是在极速之下，不到十天就穿过了大荒这数十万距离。
沿途遇到的那些妖兽，没有一个敢上来挡路的。
第九日日落时分。
定岳宗那因为大战而被截断的山脉之外。
咻！一道流光极速从大荒内飞驰而出，几个呼吸间便越过了定岳宗旧址，冲入了芜东境内。
“各位，我先回宗门了，等得闲了，来苍梧派找你们喝酒。”韩红花中途与众人告别，朗声大笑后，身形冲入云霄。
孔艽微笑着看着韩红花的背影远去，随即看向了苍梧派所在的方向，拍了拍大鹏的后颈。
“唳！”大鹏回到故土，也是亢奋异常，多日飞行的疲惫已经一扫而空。
一声穿云裂石的蹄鸣声后，速度激增。
声音还未扩散出去，大鹏已经消失在了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