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崖底

  江朝欢身子向下直堕,手中死死抓着那根木棒,带着白发老妪亦扑身向前,脚下踩空,向崖底掉落。
  耳边疾风呼啸,江朝欢两人顷刻间已掉落几丈高。趁着下落速度还未很快,他在空中奋力一转,向崖边贴近。那老妪亦一手扒着崖边,疾速寻找着什么。
  未几,老妪的身子猛然一滞,随着惯性向上回冲,带着江朝欢亦停缓了下坠。他定睛一看,果然见崖边峭壁上冒出来一根三四寸长的铁黎,老妪的手正搭在上面。
  从种种情形判断,这白发老妪还有同谋,抓了顾襄之后将她藏在同谋那里。而那付大庆未说完的话里,后来出现的人也许便是那个同谋。要求他布下陷阱,守株待兔,捉到顾门圣使。
  而白发老妪定然是想要活口的,是而未曾一开始便下杀手。但自己久战不敌,或重伤或昏迷被她带走,也决计无法救顾襄,甚至在他们完成了自己的目的后,自己也要被害。
  观察到声源接近这崖边,老妪对于这悬崖也极为在意,他只能赌一把。所以他先发制人,以退为进,借那根木棒牵扯老妪一同掉落悬崖。他相信,老妪往来崖边,任何轻功也无法做到,必然有她的方法,果然这铁黎是她的通行之道。
  只见搭着这根铁黎,老妪调息片刻,便果断松手,继续下坠。
  这回速度不快,过得几丈,又一根铁黎出现在眼前。两人便靠着这嵌在峭壁上的铁黎一程一程下落,直跃过了二十四根铁黎,才终于能望见崖底。
  正是天色落幕之际,日光将暄未暗。崖底一片昏黄,隐约可见灌木低矮,杂草丛生,有些破败之相。
  江朝欢收回目光,见老妪一手仍死死抓着木棒,露出的半个手掌却是遍布褶皱,黑黢黢的,仿佛是个农家老太辛苦劳作的手,与她光滑白净的脸上肌肤大为不同。
  怔了一瞬,不再犹豫,江朝欢骤然松手,向前一推,那根木棒便往前一带。他借着反弹之力向后跃去,同时朝着找好的落脚之处下堕。
  这落地一刻最为关键,若是不防,遭她偷袭,极为危险。是而江朝欢早早预算了位置,与她隔开一段距离先行落地。
  他使顾门轻功,一步落凤台前倾,在地上站定。抬头一看,望不到头,不知这悬崖到底有多高。而白发老妪正一脚踏着壁沿,向下奔去。
  江朝欢扫视四周,见并没有人来援。心知这是个最好时机,他右手合拢两指,向老妪掠去,两指一屈,揉在老妪腰间,此时老妪正俯身下冲,防范不及,知道他这招是适才用过的点绛唇,老妪忙在空中翻转一圈,手中木棒一横,压在身前。
  谁知江朝欢并未如上次一般继续屈指回弹反握,竟左手接住木棒,右手两指伸直,倏然一点,落在老妪大开门户的曲池穴,那老妪瞬时身子一麻,摔在地上。
  这点绛唇本是一招点穴功夫,江朝欢第一次用时因并不熟练,且意在迷惑,只虚点而止,却未点到要穴。这回再出此招,老妪果然中计,只着意守住身前,未料到他是为点穴。
  江朝欢不容她缓冲站起,又挺剑刺去,只见那老妪奋力一扭,泠然一声,剑尖刺到她下腹,却被不知什么硬物一阻。剑身转而上划,一声清脆的金属相击,震地江朝欢耳中生疼,好像嗡嗡作响,他忙收剑退后。
  老妪冷哼一声,揉捏身上麻木之处,不过几息之间,便重又挺身跃起,向他扑去。
  与此同时,远处一串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极快地靠过。
  “臭婆娘,你怎么耽搁到现在?”来人高声叫道,声音清稚,似是少年。
  江朝欢情知是她那同谋来了,而那人身形脚步厚朴,可观内功不俗。但眼下也没有别法可想,只有先尽力解决了这个老妪。
  “懒汉子,我去帮你捉续命鬼,你还叽叽咕咕的?”这老妪眼中湛出亮光,显然很是高兴,嘴上却毫不客气。
  不知这两个怪人是何来路,江朝欢只得趁那男子未到,挟起剑尖,抖动剑身,直取老妪心口,这一招却非穿云破中的招式。
  老妪提掌相迎,却终究曲池穴旁麻痹未解,慢了一步,那剑尖挑过她右臂,直直划了一道浅浅的口子,直到腰腹之间,又撞上了那金属制物。江朝欢有心试探,这回剑尖在那东西边缘着力压下,老妪喉中发出嗬嗬之声,徒手去抓那剑身。
  这金属声一响,男子又急忙叫了起来:“臭婆娘,你没事吧,遇到了什么人?”
  话音未落,人已先至。江朝欢只觉身后一股强大的劲力袭来,老妪也同时握住剑身扭转,江朝欢向前踏出,收回剑势,却仍被掌风扫到,肩肘一痛。
  他连跃数步,回身见那男子抢上去扶住老妪,状似关切,却未急着来追击自己。
  老妪徒手抓剑,鲜血不住流淌,却仍催促那男子,“这人会顾老狗的穿云破,还会沈老狗的功夫,可别小觑了。”
  男子嘿嘿一笑,将老妪往地上一放,自己便从草丛中提起一个人,向江朝欢走来。
  “你是来救这个小姑娘的?你是顾老狗的什么人?她一点武功也不会,又是顾门的什么人?”待那男子走近,江朝欢才看到他手中提着的果然是顾襄,只是她紧闭双眸,似在昏迷。而那男子却看上去四五十年纪,头发半灰半白,只是一副笑面,声音也很年轻。
  江朝欢心中盘算,武林正道虽对顾门深恶痛绝,却也多半自矜身份,不肯口出恶言。这两人却对顾云天直称老狗,可见他们对顾门的恨意极深。
  他只得先扯谎道:“我们都是门主的近侍…”
  “休想骗我,你适才用剑击到罗姑那…那铜器上,声音醇厚寥远,铮铮清明,传至百尺之外,绝非一般内力可及。你在顾门,可不是泛泛。不过,你伤了罗姑,我本也不可能饶了你,你若乖乖走上来束手就擒,我或许还能让你死的痛快点。”那男子边走上前,边扬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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