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o章 心中叹嫌
大姑命人来请,这点面子萧楚愔自然得给,也是略整半晌,萧楚愔这才在丫鬟的带领下去了大姑别苑。
一进内院,满屋子皆是别致冬色,想来这萧老爷的长姐也是个懂享受的主,这一院子一屋子瞧去,却也精细。凭了一人起居周遭,便可通猜一人的喜好和脾性,这些都是以前商场上打混时磨练出的本事。一圈看扫,心中也已明了几分,而后进了内屋,便瞧见那身着华衣的大姑坐在榻上。
许是人也畏寒,所以这屋里头的火盆烧得也旺。见着萧楚愔自外行入,大姑忙着起身,随后上前拉了她的手便说道。
“怎的穿得这样单薄便出门了,出门丫鬟也不知伺候你多披件衣服,备个手炉。瞧瞧这手,都凉了。”
外头风冻,从所住的别院行来,这双手自是凉冰。虽不大喜欢旁人这样亲近自己,不过跟前怎么说也是名誉上的大姑,她的这一番关切萧楚愔也就忍了。关切之语,换得萧楚愔客套一笑,正打算开了口,却已见大姑凝皱着眉斥看边侧厢竹,说道。
“你这当丫鬟的也太不上心了,连大小姐都伺候不好,往后还怎么当差。”
大姑的话刚刚落下,厢竹急忙欠身赔罪。厢竹是处在那儿由着大姑训责,不过萧楚愔这儿可就瞧不下眼了。
凭她身侧的丫鬟,素来自个都没骂呢,倒是这端着尊长架子的,当着自个的面随意责骂。原心里头一直思着,究竟是怎样的亲戚能叫胞弟那般不喜,叫练叔说出那样的话,如今正的处了,心里头倒也明了。
心下一番冷,到也还顾及面上没有直接显露出来,只是不着痕迹的抽回自个的手,萧楚愔说道:“大姑,你就莫怪厢竹了,是我自个不披衣裳不拿手炉的。沧州这冬比起京都可是暖了不少,常年在京都呆着,如今来了沧州倒也不觉着那样的冷了。”
“京都是比沧州冷,不过你也不能如此不顾自个的身子。女儿家的身子可比不得那些矿粗的男子,就是得仔细养着。还有这底下的丫鬟,你还是太纵容了。往后该管教的时候还是得管教,莫不然啊,她们还真敢给你蹬鼻子上脸了。”
这最后一句话明显是说与厢竹听的,当下更叫萧楚愔心溢几分不喜,眸色也是微暗,萧楚愔笑道:“对了,大姑,你命丫鬟传楚愔过来,何事?”
“哦,这也没什么要事,便是琢磨着咱姑侄二人也许久不见,难着这会子回了沧州,便想唤你过来聊聊。”
话音刚落人也拉着萧楚愔在榻上坐下,身落了座,大姑就唤了丫鬟沏了热茶,这才问道:“这几年下来,可是顺着。”
“承蒙大姑关记,好得紧。”
“好就好。”连着点头,大姑说道:“我记得几年前你这身子一直都是不妥的,当初还得了一封书信,说你病得厉害险着就去了。如今可是好全了,那些个病根可都除了。”
“京都素来不缺名医,仔细养着,如今这身子早已利索。当年之事来得突然,病得也急,倒是一封书信惊了二叔和大姑,楚愔在此先给大姑陪了不是。”
说完人便起身,正打算欠拜,倒是大姑眼疾,忙着出手拦了,又扶着她坐会位上,大姑说道:“这也没什么好请罪的,如今瞧着你极好,已是万幸。只不过当初那一封书信的确吓到我与你家二叔了,还当真出什么事。哎,你这孩子啊,就是太苦了才会将自己累至那般,一想着你曾遭过那样的罪,我这心里头就疼得紧,也不免想起我那苦命的弟弟。”
也不知为何,一提及萧楚愔那已经逝去的父亲,这大姑的语调登时就变了。持了绣帕开始擦拭眼角,倒是一副思及亡弟心里头苦愁得紧。
前一刻还与自己安好相聊,这才一瞬的功夫,泪珠子倒是滚了。瞧着拭擦眼角的大姑,萧楚愔忍不得翻了白眼,随后出声劝道:“大姑,莫伤心,爹爹若是在世也不望看到大姑这般。大姑你就莫再哭了,瞧着您这般,楚愔也伤了。”
这话刚刚落下,大姑当即止了泪,忙说道:“瞧瞧大姑,光记着你爹,倒是险着将你给忘了。你这身子啊,如今好不容易才利索,可不能再多伤感,莫不然身子会受不得的。”
“多谢大姑关心。”
“我是你亲姑,你这世上除了你二叔,便只剩下我这亲缘的姑姑,我不关心你,我还能关心谁啊。不过这话也说回来……”
“大姑,想说什么?”她便知今日之约断然不只是唠嗑那样简单,如今见大姑可算开头了,萧楚愔也就顺了她的话问下。这轻笑的询,可看不出半分不悦,当下见着大姑微顿蹙眉,说道:“楚愔啊,这有一件事大姑也知现下说不太合适,不过你也知道,大姑素来最心疼你。如今你爹不在了,这有些事你二叔又不好开口,实在没法子,只得大姑来说了。”
“大姑你请说,楚愔听着。”
“就是……”微又一顿,大姑说道:“你如今也老大不小了,这女儿家啊,还是得以亲约为重。当年那一件事,我们多少也是清的。是那邓家的公子没福分,这辈子娶不到你这样好的媳妇。不过楚愔啊,不是大姑想说你,大姑也就多嘴说上几句。这人长情,固然是件好事,不过也不能为了一个男人耽误自个的一生不是。那邓家的公子,该忘了便是忘了,凭咱萧家,难不成还寻不到一个比他好上千倍的。”
这些个话,倒叫萧楚愔诧了几分惊,听落之后人也回神,免不得心中叹笑。这不管哪一个年代,三姑六婆逼婚的事屡见不止,只是旁人家的三姑六婆逼婚,那或许真替侄儿操心,不过她家的这位大姑。
原意究竟为何就得好生掂量。
当下心思已过,萧楚愔笑道:“大姑,这件事我自有分寸。”
“大姑晓得你现在也是个有分寸的,不过你也老大不小了,自个的事也该上心了。倘若你的事一直不上心,那楚杰等人就更加能将这是用于托词。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子嗣的事可断然开不得玩笑。”
这话落后又是一思,思落大姑问道:“对了楚愔,大姑问你一事,你可得老实答了。”
“大姑请说。”
“你们这次回家,顺行的那位叶姓公子,可是……”
“大姑询的可是叶公子。”
“正是,正是,那位叶公子是?”
“那是宁儿江湖上一位知己好友,因路上巧遇,且这位叶公子近来也准备上沧州办事,故而就邀了一道同行。怎的大姑?莫不是家里头不能留客。”
“这倒不是,咱萧家好客,哪有不能留客的理。”
楚愔这话刚落,大姑那处连忙笑应,应后小声喃了一句“原是楚宁江湖上的朋友”,随后像是舒了一口气。
这些个亲戚好友,看来心里头打的都是同样的心思,倒也不用多去费心,瞧着他们眼珠子一转面色一变,萧楚愔便能猜出个大概。人既猜,却也没有彰显,倒也是大姑,见着话题已经打开,便似有似无状似无意笑着说道。
“不过你们这几个啊,还真是叫人操心呢,楚瑞楚宁姑且不说,你和楚杰楚然楚恒也都老大不小了,这成家的事,真该好好谋算谋算。你就莫说了,楚杰那年岁,你堂弟的孩子都能上街给他爹娘买酱油了。”
“各人各有各的福运,这事急不来的,爹爹不也是过了而立之年才有的我们。”
“你爹那是晚了。”
“所以楚愔才说各人各有各自的福分。”
“你们几个啊,实在叫人操心呢。算了,横竖大姑平素在家里头闲着也是闲着,便是得空帮你们留意,若是有好人家,也当考虑考虑。”
只怕这一句话才是今儿的重点,大姑究竟想做什么,萧楚愔如今也算摸清。只是心里头虽是清得紧,不过面上也懒着与她计较,倒也是挂着那似真似假的笑,一番客套。
便是就着这些无趣的话又说了半晌,却又闻丫鬟过来通报,说二爷有请。
这儿大姑刚刚见了,那儿二叔倒是紧随而来,这祖家的亲戚,还真无事得闲。虽说心里头嫌讽得紧,不过萧楚愔也没驳拒,而是起身拜了大姑,这才随着丫鬟去了二叔那处。
大姑这儿的事也是明了,至于二叔那儿,她到想知道这萧家祖家如今当家的族长,究竟想做什么。
与大姑那儿的一派奢华相比,二叔这儿可就雅静得多。院落虽是雅静,不过人,到不见着是个真静雅之人。
人到院落,已是勾笑,便是笑展之后,萧楚愔这才行入院中。此时的二叔人在书房,清知人在何处,萧楚愔便自个行了过去。
书房的门微敞,也免去敲门叩问,至了书房踏入行内,人才刚刚进入,便闻到一股扑鼻而来的香味。檀香绕鼻,沁人心扉,便是再躁的心再闻了这沁鼻的香味后,也免不得静了身心。
这檀香,萧楚愔倒只觉着好闻,却也闻不出这檀香究竟何物。不过此刻若是楚恒或着楚瑞随在边侧,必然闻得出这檀香乃是极其贵重的龙涎香。
书房内素来焚点的便是如此名贵的香料,想来这祖家二叔的日子,过得也是不错。
人行入书房,脚步下意识放轻,便瞧二叔处于案台侧提笔挥墨。虽萧楚愔已刻意轻了脚步,不过二叔还是察觉到有人行入。放下手中的豪笔,二叔抬了头,看着已行入书房内的萧楚愔,二叔说道。
“楚愔来了?”
“二叔!”
欠身行了礼,便是礼刚行下,二叔已示意她落座。缓行来到位前,侧身而落,看着坐于正位上的二叔,萧楚愔眸中的笑始终不减。便是人定了落,二叔这才看着萧楚愔说道:“院内的一切可还逞心,瞧着可还舒服。”
他们不过才刚至本家个把时辰,这院内屋里头的椅子都不见着坐热乎,就叫大姑二叔急唤过来,哪能清知是否逞心。二叔这话,倒叫萧楚愔觉了几分假,不过她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点着头笑道:“自家何来舒不舒服,称不称心一说,都是住惯了的。”
“是啊,那屋里头的一切却是住惯的,里头的一切摆设还都是依了你一贯的喜好,半分都没改过。”
也不知是记起过往,还是思起什么,这一番轻叹倒也挂了几分意。那些个喜好与她无关,可既然跟前这位二叔说了喜好皆是依了她平时之喜,便是权当她真是喜了。也是挂了客笑,萧楚愔说道。
“劳烦二叔记得楚愔这些个人所好。”
“我是你二叔,何必如此客套,你啊,便是如此,这性怕是这辈子都改不得了。”
以前的萧家大小姐待人谦和,最是讲礼。虽说这讲礼之人叫人瞧着淑悦,却免不得有些许生分,倒也是二叔这话,唤得萧楚愔勾唇一笑,却也没有应答,而是静看这位二叔此次相邀所为何事。
萧楚愔不开口,屋内的气氛到了显了几分尴尬,好在这二叔也不是个能叫气氛由着尴尬下去的。也就偏顿了半晌,二叔问道:“对了楚愔,这几年来咱萧家京都的生意,可是妥了。”
大姑对婚事感兴趣,二叔对生意感兴趣,这两人,倒是一私一外全都问了个透。当下眸色幽了一暗,萧楚愔笑道:“京都生意倒也还算妥当,勉强可持。”
“勉强可持吗?我倒是听说这几年来萧家生意重张,生意倒是较大哥在世时还好上不少。”
“那些不过是外头人不知之人私下妄传,这跟里头的账目,还是自家人心里清楚。”
“这样说来倒也是呢。”点着头续了应,应后倒也没再叙说什么,不过叮嘱了几句,让萧楚愔忙于生意上的事也切莫耽误了自个的身子,这生意上的事或多或少也当让底下胞弟帮着处了,免得一个人太过乏累。便是这样说了好一番话,二叔这才让萧楚愔离了。
既得离,萧楚愔自然不会委屈了自个继续侯在这儿,当下起身欠了礼,而后离了二叔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