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叩问本心
徐徐风下，铺满落叶与灰的小径，黄敖天与一名眉眼弯弯的少女相拥而吻。
忽然，女子眉头微皱，轻轻推开即将进行下一步动作的黄敖天，擦去口角晶莹，有些迟疑的低语:
“夫君，你似乎变了...”
她边说目光边直视黄敖天的双眼。
“我感觉你不爱我了...”
“而且，我似乎也没那么爱你了...”
“是吗，你不是说最爱我的吗，为了我愿意做任何事？”黄敖天温和的笑着，伸手拉向少女的手，却被后者轻灵的躲开。
“是的，我曾经以为我爱你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可是...”
少女直视着黄敖天的双眼，语气中带有质疑。
“可是我刚才叩问本心，发现你不该是我的全部，而我又非你的唯一。”
黄敖天沉默不语。
少女见状，忽然有些可笑的环顾四周。
自己所居住的地方看起来很大，不比外界城池小，环境也很好，一切东西完全参照家乡星球的环境所规建，甚至一些草木山石都是对方花大代价从家乡世界移植而来。
可...可这样的地界足有三千，而自己也不过是对方三千道侣之一。
以自己的骄傲，以自己的才情，怎会愿意与其他三千女子共侍一夫？
若是自己想要道侣，神灵以下，道侣尽可选择，又何须委身服侍于他？
她越想越觉得可笑，更觉得先前的生活是如此屈辱，遂素手微弹，一柄灰色琉璃宝剑自空间戒指中浮现，被其执于手中，横于胸前，冷漠看着黄敖天，言简意赅的清哼道:
“放我离去！”
黄敖天看着少女决然的模样，心中叹息，只觉得自己所求的“博爱”之道逐渐有了分崩离析的迹象。
“原来所谓‘博爱’之道乃是我心中的虚假追寻，质变前的一次叩问本心就能让其支离破碎...”
他心中微微发冷，还好自己之前没有取巧度过时光劫。
而是选择了最正统的方式，在岁月时空中磨砺道心...
眼下才过去多久，这虚假之道在时光的淬炼下就露出了破绽...
少女见黄敖天发愣，眼中冷光一闪，手中宝剑绽放光芒，四周空间旋转，伴随着她的一剑斩来，居然出现了一丝幽森裂缝。
她手中宝剑乃是一柄神器！
一柄赛博法则允许爆发相应威能的神器！
黄敖天回过神来，想要操纵法力抵挡，却忽然感觉有些力不从心。
他的“博爱”之道崩解，法不随道，道不从心，面对四阶绝巅持神器的决绝一击，居然有了生死一刻的紧张之感。
“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自从登临四阶巅峰之后，黄敖天就不再进行生死历练，不管是宇宙秘境，亦或者是种族战场，他都不再关注，转而选择遵从本心指引，来到赛博二十七大世界定居，在此期间寻觅喜爱道侣，迎合自身道路，逐渐忘记了生死一线的期待。
此刻蕴含神灵法则的剑锋直指眉心，来自“道侣”杀意刺激下，自身“博爱”之道愈发崩溃。
恍惚间，自身道心也有了随之崩溃的迹象。
“这就是道心劫的体现？”
锋锐剑芒破开眉心肌肤，刺入头骨，诡异神性气流搅动，将黄敖天脸部血肉骨骼侵蚀腐化，这腐化只持续了刹那，随之而来的高能法力灼烧撞击下，整个头部都被发生汽化升华。
手持神器的四阶绝巅出手，黄敖天瞬间肉身被灭，只剩下一缕灵魂。
少女终究还是心有忌惮，忌惮黄敖天背后家族以及老师，没有全力施为，留了一缕灵魂给他，只需七阶以上的神灵出手，自然能将之复活过来。
“以博爱邪道囚我之人性数百年时光，不得清醒，如今斩你肉身，灭你九成灵魂，自此因果一笔勾销。”
少女一剑斩出，不仅斩了黄敖天，连带着这方专为她建造的三千道宫之一也被生生斩开。
瓦砾横飞，树木焚毁，大地顷刻蔓延道道裂谷。
随着此地变故发生，三千道宫所在各处都有气息爆发，一道道身影似乎如梦方醒，将或是冷漠或是仇视的目光投向此处，投向黄敖天灵魂所在。
不过看到以道法囚困自身人性之人受到了惩罚，自身除了浪费了些许光阴，也未曾有多大损失，大部分也就作罢，选择了离去。
而有少部分对自身被“欺骗”“侵犯”之事恨之入骨，可也考虑到对方背景强硬，在赛博二十七大世界势力庞大，也只能咬牙将此事记在心中，发泄式的毁去自身所在单元格，等来日自身证得质变再来讨回今日之耻。
原本宛如大千宇宙缩影的“三千道宫”在这一刻分崩离析，而黄敖天的“博爱”之道也在这一刻完全崩解。
“道心劫...”
“时光劫...”
只剩一缕灵魂的黄敖天若有所悟。
“原来，从一开始我的道就是错的，是假的。”
“所谓博爱道，乃是分心他顾。”
“人的一生有限，唯心唯我唯一才能坚定道心，博爱道的本质乃是分心，是意志不坚，道心不稳。”
“我自认为能热爱每个道侣，嘿，其实不过是雄性激素过于旺盛，再加上自负且占有欲强烈罢了 。”
“我不爱她们，我只是馋她们的身子，又因自负的欲望不愿承认，导致了虚假的博爱之道诞生。”
黄敖天叩问本心，冷酷的扒开自己内心阴暗面，毫不留情的直视自己的虚伪。
“世上哪有什么博爱，道侣之所以为道侣，本就是两个生命体之间才能发生的道与情欲...”
“也多亏我聪明，第一时间发现了不对劲，去求见老师，叩问本心，笃定了自身道路有问题，并且主动撤去博爱法则的运转，使得她们不再受我之道法影响，借助她们之手斩去自身虚假道路。”
黄敖天想着，脑海中回忆起那精灵族女神的模样。
“唔...也多亏了林道友的出现，让我明白了我心内所欲之人究竟为何人。”
“今日斩去分心‘博爱’，明心见性，当求‘唯爱’...”
“此唯爱之道超脱于博爱，乃是去假求真的结果，吾心中甚是笃定...”
他想着，忽然感受到一股浩大神性力量包裹己身，顿时灵识一动。
“老师？”
老师一直关注着自己？
他心里暖暖的，纵然被万千虚假之爱抛弃，可老师不会抛弃自己。
老师虽为九阶超级神灵，可关键时刻总是自己坚实的后盾。
师徒情谊果然是世间最牢靠的羁绊！
暗中的存在没有说什么，神性力量涌动，迅速将黄敖天的身体修复完毕。
随后一道乌黑光影闪过，一名鹤发童颜的黑袍老者站在了黄敖天面前。
老者神色威严，不怒自威，可此时脸色却颇为复杂。
他看着黄敖天，感受着这弟子所求之道的坚定，那超脱虚假后的真实。
知晓对方的道路已经确定，绝无可能更改，不由得回想起上一个弟子不愿受到赛博法则束缚，毅然决然离开赛博主星，离开赛博星域外出闯荡，最终在不久前落得生死道消...
轻轻叹息一声。
自己本想让这弟子超脱虚假博爱，走上绝情绝性的道路，不曾想，因为一只精灵的到来，倒是让他走上了莫名其妙的“唯爱”之道。
“敖天，其实你不必如此...”
“博爱道虽然虚假，但也只是不适合你才为虚，你可以进行一些变通，将此道做出些改变。”
“毕竟并非只有情欲才能和博爱挂钩。”
“古有佛祖割肉饲凶，人王撒血耕天。”
“为师不奢望你能效仿古老大贤，可当今之世亦有苦难之地需要帮助。”黑袍老者神色温和的劝解着。
他探出手来，指向一片虚空，可以看到那虚空中逐渐呈现出生动画面。
那是一个腰缠万贯的土着星球胖老爷，胖老爷的模样与黑袍老者有着几分相似。
此刻那胖老爷站在高处，看着下方饥迫的流名喝着自己散去钱财购来的白粥，哈哈大笑着解开身上锦袍，递给一旁的小厮，口中大声说着:
“快快尽数拿去，多换点银两买米。”
画面一转，又看到某个落魄年老书生走在山野，这年老书生的眸光与黑袍老者亦有一些相似之处。
书生佝偻着背，仿佛听不到山林中此起彼伏的兽吼鸟鸣，倔强的背着装满书籍的竹篓，循着长满杂草的小径穿行在山林中。
“此去，当教化最后一方恶土...”
......
“乡豪拂袖散财施粥，书生倾囊教化恶土，此都为博爱，亦是为师时光劫中两世感悟...”
“以此类道路明心见性...”
他说着，忽然停住不说了。
看着对方坚定不移的目光，以及决死不变的道心，知晓靠言语是决然说不通的，若是要这个弟子改变，唯有将之斩杀，溟灭其灵魂，让其真灵重新诞生新的灵魂意识才可。
摇了摇头，目光穿透空间，看向林玥所在，看着对方以手扶额，不断阅读着某些书籍。
这个精灵...
黑袍老者目中星河转动，神性勾连法则，分明看到对方纤弱身躯下绽放着恢宏因果之力...
那等因果牵扯，纵然只是一丝落到自己身上，也绝对能让自己崩溃绝望。
牵扯到真神间的博弈吗？
黑袍老者收回目光。
一旦牵扯到真神存在，此事自己也就无有必要过多干涉了。
干涉了也无意义！
他收回目光，看向眼前的弟子。
“纯血精灵族有大秘密，本来准备等你成为神灵后再告知与你，可千算万算没想到你居然被精灵影响了道心...”
黑袍老者目光温和，语气平静。
“秘密如何与弟子无关，弟子只想与她共度余生。”黄敖天语气笃定。
“此专一唯爱之道方是弟子所求！”
黑袍老者点头，目光越加温和，当初他就是看透了黄敖天的博爱之道虚幻无萍，料定其道路在日后道心时光二阶的洗礼下会发生某种质变，并且是与“博爱”之道相反的道路。
比如...绝情绝性之道...
可眼下...
专一唯爱之道？
并且唯爱的对象是那恐怖因果之力足以倾覆诸天的精灵神灵？
黑袍老者看着黄敖天的眼眸，神色微微肃穆。
后者冷静与之对视。
“纯血精灵族为人族大贵族，可其族群涉及异度宇宙诡异之物，核心成员自身大部分都由荒诞邪物转化而来，其本质乃是诡异荒诞之源，如此，你可愿意继续追求于她？”
“唯愿尔！”黄敖天神色微动，语气却笃定无比！
“神级纯血精灵绝情绝性，虽为人族，但无有情爱概念，你若追求与她，却是绝难成功，纵使侥幸成功，可想要获得灵肉快乐，想要拥有双方子嗣那是想也别想，你可能把持？”
“弟子可持！”黄敖天毅然决然。
“那精灵女神有难以想象的因果之力加身，牵扯甚大，你若是强行与之有交，必然染上部分因果，这因果导致的后果即使为师也不敢触碰分毫，你可愿意一力承接？”
“弟子一人承接，绝不牵扯家族与老师。”
黄敖天说着，忽然双腿弯曲，毅然跪伏在黑袍老者身前，砰砰砰地连续磕了九个响头，单方面切断与对方的师徒因果。
做完此事，他又毫不犹豫的尝试切断与家族的因果关联。
在这个过程中，他能明显感受到一股熟悉又可敬的意志力拂过自己灵肉，自己与家族的因果被尽数斩断。
“老祖？”他喃喃自语。
老祖一直注视着自己？
就等着自己自动断绝与家族、与他的因果羁绊？
“痴儿...”黑袍老者面露苦色。
“你愿承接因果便可，何必断了你我师徒之间的因果。”
“为师既是你的老师，当负起该有的责任，当对你的未来负责引导，对你即将走错道路时进行纠正，岂能因为些许危险害怕退缩，斩断此间羁绊？”
“莫不是你以为老师我人性溟灭，即将被神性吞噬，陷入道心劫中了不成？”
“老师...”黄敖天额前鲜血流淌，不知该如何诉说。
黑袍老者目光看向林玥，又转头看向黄敖天，脸上苦色尽去，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
黄敖天看着老师，仿佛回到了年少之际。
那是赛博主星的某个风月场所，自己刚与两名女子欢愉过后，处于某种贤者状态。
当时老师出现在自己眼前，展露高阶神灵手段，欲要收徒，并问了自己几个问题。
当时老师的前几个问题问的都很是随和，仿佛只是为了应付赛博主星收徒法则而为之。
唯有最后一个问题时，他的神色同样这般严肃。
“你若做我弟子，若是将来发现自身道路乃是死路一条，不可证得道果，无有法则供你修习，你该如何做得？”
此刻想来，当初自己如何回答的居然有些忘记了！
思绪回归，只见黑袍老者负手而立，眼中尽是历经亿万年岁月之沧桑。
他以同样的语气开口问道:
“将来若是你发现你的道路是死路一条，你道之所向为虚，甚至你的一切都是法则安排下的假与空，连你自身都不过是某些伟大存在的记忆显化。”
黑袍老者说着，神性似乎有些难以自抑。
“如此，你可还能坚定不移的沿着道路走下去？”
黄敖天不明白老师为何将自己的处境说的如此绝望，不过他刚破开虚假之道的牢笼，眼下正是心智最为坚定之时。
“弟子自当一往无前！”他叩问本心，回答的斩钉截铁。
“很好！”
“去吧，去做你想做的，只要无愧于道心，纵然前方是虚空大狱，寂灭之所，你自心之所向，又何须太多顾及！”
黑袍老者摇头，身影逐渐虚幻。
“记住，虽然为师还未证得二次质变，可只要为师还在，当你绝望无助时，为师当是你的最后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