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北平． 顾铁云

  一九四三年八月五日，北平。
  一场大雨来得快走得更快，急雨只给北平带来了几个小时的凉爽，火辣辣的阳光再次暴晒地面，积在路边的雨水便化成热腾腾的蒸汽升到空中，北平城就好似被投进了一个闷热的蒸笼里。
  顾铁云抓起桌上的毛巾烦擦了擦额头和颈项里的汗水，潮湿的热气让汗水黏糊糊地贴在身上怎么也干不了，他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上有气无力转着的电扇，心里愈发烦躁。
  已经半年了，顾铁云一直没有得到组织的联系，两个多月前，他冒险坐火车去了哈城，将日军会战的情报通过陈知诚转交上去，原本以为组织会尽快安排人和他取得联系，谁知等了这么久，顾铁云如同一只孤雁，没有见到任何同伴向他靠近。
  顾铁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有一种有心无力的挫败感，更加担心的是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已经被组织抛弃。
  老任两个星期前终于同意退休，顾铁云名正言顺地接替了他总务科科长的职务，顺便也接手了他的办公室。
  顾铁云一点都不喜欢这个科长办公室，狭窄憋闷而且潮湿阴暗，唯一的 一扇窗户还朝向西北，终日不见阳光照进来。顾铁云真担心自己在这个屋子里待久了，他的心胸也会和这个屋子一样阴郁起来。
  屋里空气潮湿凝滞，顾铁云索性从椅子里站起身，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他的门外就是总务科的大办公室，六七个警察早就脱了厚重的警服，只穿着衬衫站在窗口吹风聊天。大办公室里没有电扇，比顾铁云的科长办公室还要热。
  “都不用干活了？”顾铁云对着外面的警察们大声吼了起来，“上半年的物资损耗报表拖了一个月还没有出来，非要等谢局亲自跑过来催？”
  “科长。”一个怯生生的小警察指着窗外，小声说道，“好像您的大舅子被侦缉队抓了。”
  顾铁云吃了一惊，快步走到窗前。楼下的院子里停了一辆蒙着厚厚黑色帆布的警用卡车，几个人被侦缉队的警察推搡着往一楼大厅走，其中一个男人大热天还穿着身西装，拼命扭动身子喊着什么，听声音好像还真是王秀儿的哥哥王文理。
  顾铁云知道王文理一直在偷偷做些倒卖棉布和白糖食盐的生意，这些物资在战时都是军用物资，明令禁止不允许私人进行买卖，特别是最近日军有大行动，北平政府已经下了几个紧急通知，要求严查黑市倒卖军用物资的行为，顾铁云也提醒过自己这个大舅子几次，看起来王文理根本就没有听进去。
  顾铁云无可奈何，只能走回自己办公室套上警服，快步向一楼侦缉队的办公室走去。侦缉队的办公室里队员们正谈笑正欢，见到顾铁云走了进来，声音一下子都安静下来。
  顾铁云见宋二虎歪戴着个帽子对自己爱理不理，只好走上前，问道，“宋大队长呢？”
  宋二虎歪着嘴，幸灾乐祸地冷笑，“我哥正在刑讯室审刚抓的犯人，这次可是人赃并获，有些人再怎么搅和也翻不了盘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