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北平． 顾铁云

  宋大虎埋着头继续抽烟，顾铁云犹豫片刻，还是不确定地摇了摇头，“应该不会吧。”
  “是肯定不会！”赵秉承收起笑脸，一脸严肃，“不瞒两位兄弟，我在军统里还是有些关系，那边已经开始准备对共党开刀了。咱祖宗的老话，你们可别忘了，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
  “他们打他们的，和我们这些当差的有什么关系？”宋大虎不耐烦地蹦出一句话。
  “当然有关系！国府交给我们的事儿，就和之前日本人差不多。除了维护北平治安，还有一点。”谢文志说着，脸色也冷了下去，“就是要将潜伏在北平的共党赶尽杀绝！”
  最终，顾铁云和宋大虎还是接受了国府对他们新的任命。
  谢文志打着庆祝抗战胜利的幌子，和赵秉承一起请顾铁云和宋大虎两个人到同和居去吃了顿饭。
  席间，顾铁云和宋大虎两个人还是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赵秉承想调节气氛，对着两人频频劝酒，连谢文志今天都多喝了几杯，到最后，四个人的酒都喝得有些高了。
  谢文志的司机今天根本没来上班，原本是赵秉承开车过来，现在赵秉承已经喝得腿都软了，只能打个电话回家，把范筱菁叫了过来。
  宋大虎说他家住得近，摇晃着身子走到街上，拦了辆黄包车坐了上去。
  原本顾铁云也想坐黄包车回去，但是见到范筱菁暗中对他使了个眼色，知道范筱菁有事情要和他说，就假意和赵秉承推让了几下，还是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范筱菁开车先将谢文志送回家，然后就是赵秉承，接着便是送顾铁云。
  赵秉承下了车后，顾铁云脸上的醉意立刻一扫而空，瞥了一眼坐在身边，认真开车的范筱菁，略一沉吟，还是开口问道，“是不是石坚同志那里有消息了？”
  自从范筱菁加入了顾铁云的小组之后，石坚出于对顾铁云的保护，要求减少他们两人见面的次数，非到情况危急的时候，两人不要联系，而他们之间的联系人就是范筱菁。
  在过去的大半年时间里，石坚大多数时间都不在北平，至于他去了哪里，在做什么，顾铁云当然无从得知。范筱菁从程书梁那里得知，石坚同志并没有出事，只是中央给予他更艰巨重要的任务，他负责的情报网已经进入国军的高级军官圈子中。
  可是，顾铁云很多时候需要得到石坚的指示，才能继续下面的工作。如果石坚不在北平，或者不能及时回复，顾铁云就只能等待。在这件事情上，程书梁也只能做个传达的工作，无法给予他帮助。
  “石坚同志人还没有回来，你的汇报他很重视，他让书梁传达他的意见，并且让我把这个交给你。”范筱菁一只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纸卷，递给顾铁云。
  顾铁云借着车外的路灯灯光，小心打开纸卷，仔细看了又看，才将纸卷揉烂撕碎，从车窗里一点点地抛了出去。
  “和你预料的一样，组织上也同意你留在东城警局长期潜伏。”范筱菁说。
  顾铁云嗯了一声，就安静了下去。
  车子缓慢行驶在北平城的街上，路边站满了欢庆胜利的人群，烟火不时从各个角落腾空而起，火光将车上两人的面庞映照得时明时暗。
  “好不容易盼到日本鬼子垮台了，可惜都没有办法出去庆祝一下。”范筱菁有些感慨，轻轻叹了口气，“真想知道什么时候我们才能最终胜利。”
  “ 应该很快了，到时候你有的是时间庆祝。”顾铁云随口应付了一句。
  “ 你到时候干嘛？”范筱菁突然转过头，看着顾铁云，问道。
  “ 我？”顾铁云愣住了，他从没奢望自己可以活到胜利的那一天，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范筱菁的问题。
  车里突然又安静得让人有些尴尬，顾铁云将目光投向窗外，正想着找些话题来说，但却听到范筱菁突然开口说道，“ 对了，我差点忘了一件事，赵秉承今天告诉我，让我以后负责电信科。他特意提醒我，让我注意你和哈城之前的联系。我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他也不肯细说，我就在想，你在哈城只有一个大哥，但你大哥是军统的人啊，难道赵秉承连你大哥也怀疑上了？”
  顾铁云的心又一次被极大的痛苦刺痛，他沉默的好一会儿，才转过头，见到范筱菁正一脸惊奇和关心地看着他。
  “ 我大哥两个月前已经走了。”
  顾铁云的声音很轻，但范筱菁仍可以听出他话语里的沉痛，她吃了一惊，手里的方向盘也抖了一下，惊呼出声，“ 怎么会？难道，难道是和那个什么温特派员的计划有关？”
  “ 不知道。” 顾铁云轻轻摇头，将头转向窗外。
  窗外的世界突然模糊不清，如同隔了一层厚厚的雨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