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大皇子

  范闲和任少安‘勾肩搭背’、把臂谈笑时,辛其物一边抹着大汗,一边快步跑到棠平近前,一脸苦笑地问道:“今天这么好的日子,使团闹这一出不是让我们难做吗?”
  “这您就得去问范大人了,我这边只是奉命行事。”刚刚放行任少安没多久,棠平这里还没安静一会,就又迎来一位满头大汗的四品官员。来人正是鸿胪寺少卿辛其物,这辛其物和自己共事过一段时间,他也不好做得太过,便推诿道:“辛大人,你们这些大人斗法,千万别为难我啊!”
  辛其物微微一怔,旋即对着棠平笑骂道:“你别在这装蒜,以你和范大人的关系,就不知道劝一劝?”
  许是见这大雪天,辛其物还跑得满头大汗,棠平也不好意思再骑在马上与他对话,便潇洒的翻身下马,凑到他的耳边低声道:“听说是齐国公主得知你们就派些小喽啰前来迎接,人家远嫁而来,以为你们这是故意要给人下马威,于是才有了这么一出。”
  “真的?”辛其物明显不太相信,一国公主不应该如此没有雅量啊!想了想,这里人多眼杂不好谈话,他便拉着棠平走到一旁,继续问道:“看这意思,是咱们那位范大人故意的吧?”
  反正范闲想要搞事,加之也不会影响到自己,所以棠平很乐意拱火,他听到辛其物这样问,想都没想地摇了摇头,说道:“这就是皇子和未来皇妃的事,您为什么会觉得范大人敢和皇子针锋相对呢?”
  这话一出口,辛其物顿时就沉默下来了,他也发现自己似乎下意识的,就把范闲和大皇子放在同一层次考虑。
  过了一会,辛其物摇了摇头,将这些荒诞的想法抛诸脑后,才苦着一张脸说道:“既然知道那位齐国公主难缠,你们路上又为何不理会鸿胪寺的去信?”
  “使团遇袭的事您不知道?”
  “知道。”
  “那范大人下令沿途不入城关和驿站的事呢?”
  “有所耳闻。”
  “大公主何等娇贵,这一路吃不好喝不好的,自然就下令加速前进,好早日到京都安顿下来。”
  “这也行?”这理由很是牵强,只要不是脑袋出毛病的人都不会信,所以辛其物很是无语地看着棠平,说道:“辛某可是傻子?”
  棠平很认真地回答:“不像。”
  “那将军为何要把我当傻子?”两人有过共事的经历,所以辛其物也没端着架子,而是很随意地说道:“你再这么敷衍本官,本官可就要怒了。”
  “雅量!雅量!”见此,棠平很是配合的抱拳赔罪道:“您可是鸿胪寺少卿,可千万别和我这等俗人计较。”
  “到了是怎么回事?你给我透个底,这要是闹到收不了场,我也没好果子吃。”玩笑话不宜多说,所以这会辛其物很是正经地再次发问。
  耸了耸肩,棠平也是一脸严肃地看着辛其物,回道:“确实不知,不过任少卿已经去找范大人了,您稍安勿躁,想来一会也该有结果了。”
  虽然棠平现在说的有些道理,可作为主理一应外交事务的鸿胪寺少卿,辛其物还是无法心安,便对棠平轻声询问道:“要不我还是亲自过去一趟?”
  “您请。”
  ………………
  再棠平放行辛其物时,任少安也将京都近期情况讲得差不多了,最后有些小心地对范闲说道:“新任礼部尚书不好意思来使团这里,所以托我传个话,让您容一容,等安排好了,使团后日入城,你看怎么样?”
  范闲正要回话,眼角余光瞥见辛其物的身影,顿时收嘴,准备看看这位鸿胪寺少卿又会有什么说词。
  ……过不多时,辛其物就来到范闲和任少安面前,他一边朝范闲和任少安拱手见礼,一边偷偷看向任少安,想看看这位最近刚与自己熟络起来的同僚,是不是已经说服眼前这位小范大人。
  任少安自然知道辛其物的心思,便回以一脸苦笑,然后拱手还礼道:“你来的倒是不晚。”
  “范大人一路辛苦,本该早些前来,可是那边……”知道任少安没有收获,再看范闲伫立一旁沉默不说话,辛其物便小心翼翼上前,说道:“大皇子先至,我总要替东宫致意,再说我哪里会料到今日如此赶巧。”
  听到辛其物这话,范闲忽然展颜一笑,轻声说道:“出国前一起喝酒,你与我称兄道弟,今日你来晚一事,我就不与你计较了。”
  这话却没能让辛其物放心,他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然后忍不住自嘲道:“范大人,您要知道大皇子与使团同时抵达京都城外,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又能怎么办?”
  “这事任大人一说,我就去禀报给公主了。”说着,范闲先是满脸温和笑容的看了眼辛其物,然后微微整理下身上的着装,朝辛其物和任少安拱手一礼,直直地挺着身子,说道:“大公主的意思,使团今日便要入京,二位大臣准备一下吧,礼部那边找不到人,你们去找去。”
  这话很平淡,却显露了一丝不容置疑。
  任少安微微有些愕然,范闲刚刚一直和他在一起,何时……不过转念一想,他以为范闲这是不爽今日之安排,所以故意在逗弄辛其物。
  自以为猜到真相的任少安还能保持淡定,可辛其物却是脑子发懵,他有些不死心地再次问道:“范大人,那边可是大皇子,您确定要这么做吗?”
  “嗯!”点了点头,范闲也做无奈状,苦笑道:“身为臣子怎会拿与皇子争道一事开玩笑,在你们眼里我真有这么蠢吗?”
  “这……”
  见辛其物被范闲虎住,任少安咳了两声,看了范闲一眼,是想提醒他见好就收,毕竟辛其物是太子门人,要是做得太过,容易适得其反。
  他的‘眉眼’范闲是接收到了,可却丝毫没有收敛不说,还一本正经地朝任少安微笑道:“任大人,您刚刚是说了,宫中传达的口谕吧?”
  “是。”任少安见范闲这模样,心中隐隐不安,不过想到自己与范闲的关系,还是咬牙说道:“陛下口谕让使团进京。”
  “对,我刚刚就是把这原话转告公主殿下。”见任少安这么配合,范闲朝他眨了眨眼,然后看着一旁的辛其物,低声说道:“人家公主殿下说了,她毕竟是齐国公主,朝廷若慢待于她,那传扬出去,两国岂不是都颜面有损?”说完,还故意嘀咕一句:“使团入京,皇子回宫,你们这样安排,莫不是故意要让人家未见面的小两口心生嫌隙?”
  范闲的无耻任少安今日算是有所领教了,他瞠目结舌地看着范闲,一时无言。
  而范闲挤兑的话,落在辛其物耳中,顿时脑子是嗡嗡作响,他可是东宫的人,要是范闲这话被有心传扬出去,那大皇子铁定会和东宫交恶,想到这,辛其物脸上神情变化不停,最后一咬牙道:“反正宫中没有明确旨意,使团今日入京,从规矩上说,倒也没多大问题。”
  “这就对嘛!”得到自己想要嗯结果,范闲呵呵一笑,说道:“人家小两口斗气,咱们可不要参合,你们就直接把这里的情况转达给礼部官员,至于大皇子那边嘛……你们就说,他的皇妃说让他在城外多等等。”说完这番话,范闲就转身离开,假意召集使团主要官员,开始准备入京事宜。
  “走吧!”见范闲已经开始准备了,辛其物才望着任少安,苦笑着说道:“外面还有许多想巴结范家,巴结监察院的官员,我们出去跟他们交代一下。”
  范闲铁了心要和大皇子斗,任少安也没有办法,此时见同病相怜的辛其物好像是‘认命’了,他便好奇问道:“你是鸿胪寺少卿,接下来该怎么安排?”
  “迎接使团是我的职司,其它的我不管,反正跟着使团走,就算别人想参我也不占理。”两人都脸色不太好地往迎接仪仗那边走着,一边走辛其物还一边问道:“我这边好解决,可是你呢?你是太常寺少卿,太常寺管理皇室宗族,这一边是陛下的儿子,一边是陛下的儿媳,你该怎么办?”
  比辛其物知道更多内情的任少安,面上依旧保持无奈的苦笑,可心里已经有了决断,反正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他只要把这事往上面汇报就行,至于究竟会演变成什么样,又于他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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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争什么争,不说别人是大皇子,就说他的亲兵都是从西面的沙场上下来的悍卒,你就不怕出事吗?”范闲一回到马车上,言冰云就担忧的开口,只是他脸上表情依旧冷漠,显得十分怪异。
  范闲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之所以故意这样做,是因为想试探宫中那位的态度,同时也是替言冰云和他小情人打掩护:“至于和皇子争道这事你别管,待会你不要露面,去和沈小姐坐一辆马车,事有不对,你也可以护着她。”
  其实言冰云一直没弄明白,为何范闲和棠平二人敢对皇权没有足够的敬畏。
  “你想闹到什么程度?”就在二人谈话时,棠平也回来了,他没有再次进入车厢,而是靠在车辕上,好奇地问道:“反正你们都是自家人,要不要动手练练?”
  “还什么程度?动手练练?”言冰云对棠平怒目而视,痛斥道:“你不日就要成为范府女婿,明知今日这事已经不好收场,你还在这挑拨,我就不明白,你真以为他娶了郡主,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和一位大皇子撕破脸皮?”
  棠平耸了耸肩,没有理会言冰云。
  “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做了这么多事,就是有收服言冰云的因素在,现在他的态度终于有所转变,范闲心中颇为高兴,但脸上却是极为平静地说道:“人家齐国公主要和未见面的夫君,争夺日后家中的话事权,我们这些做臣子的照办就行,至于其它的事无须顾虑太多。”
  棠平却是很执着,再次出声问道:“你还没说要做到什么程度?”
  “你这是想让范大人当个孤臣?”棠平反常的举动,加上范闲那哄小孩都不信的鬼话,言冰云心中略一琢磨,隐隐就有了答案,所以不等范闲开口,便抢先说道:“同时执掌监察院和内库,做个孤臣也确实是个办法,只是……”
  “如果动手,不能出人命。”范闲先是对棠平说了一句,然后脸上浮现一丝自嘲的微笑,看向言冰云道:“机会难得,再不争上一争,那眼前都难有好日子过了,哪里还顾得上以后。”
  言冰云微微颔首,他知道范闲说的是事实,同时也佩服眼前二人的默契。这件事明显是范闲临时起意,什么都没说的情况下,棠平就能完美配合,想到这就是自己以后的同僚,言冰云忽然觉得这样也很不错。
  ………………礼部、太常寺与鸿胪寺的所有官员,此刻都翘首望着官道上那前行的两列队伍,都觉得今日这事即荒诞又诡异。他们都可以预见接下来场面会是何等混乱,可是没有办法,能阻止这事的人都没有阻止,他们也只能立于城门前,硬着头皮看下去。
  随着时间推移,在城门前众多官员担忧的目光中,互不相让的队伍终于是在官道上相遇,只见本来还算宽阔的官道,这会被两列队伍一占,立马就便得拥挤不堪。
  本来从太常寺官员处得知,有人准备要让大皇子难堪时,大皇子手下的这群刚刚从战场下来的悍卒,就是无比愤怒。现在队伍相遇,哪里还能忍得住,只见大皇子身边的一位裨将驾马越众而出,大声呵斥道:“站住,你们谁是主官,身为臣子,竟敢和大皇子争道,是想要找死吗?”
  声音颇大,场面颇为安静。
  其实在大皇子默认手下裨将的动作时,早有准备的两边队伍都已停下。
  范闲下了马车,脸含笑意的整理下衣着,这才向骑兵队伍中的大皇子遥遥一礼,说道:“微臣范闲,见过大殿下。”
  话音未落,大皇子的手下见使团队伍中,真就只有一个官员下车与大皇子见礼,顿时就压制不住杀气,刀剑出鞘。
  他们这一动作,就像是某种特殊的信号一般。
  使团这边的燕云骑和监察院剑手也是争锋相对,纷纷亮明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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