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流光夜舞

  见女儿竟是要与外男单独相谈,如此不顾礼教,顾氏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只拉着唐菲不放手,不住的说教。
  “娘亲,你放心吧,我真的只是和他说句话就好。”
  唐菲无奈,又不能挣脱了顾氏。
  最后无法,却是让青梅,青杏在一边三丈之地跟着,这样也算不是孤男寡女。
  如此顾氏才略略松了口,却也不走,便将马车停在路边,直道待唐菲讲完话回来再一道回府。
  只是坐在马车里也不放心,还偷偷撩起马车的帘子,暗暗观察,生怕女儿吃了什么亏。
  也是顾氏深知此时大云国礼法对于女人的严苛,以及重要性,才如此操心。
  树密叶稠,层层簇簇的银杏叶子堆叠着,像云锦般铺满了天。
  整条街上到处张灯结彩,一些百姓和官宦人家舍得看棚都没有撤去,将整条借铺的五颜六色。
  从树上挂下一串串的灯笼,将从安民楼到中心街这一条宽阔的街道照的亮如白昼。
  如果单看景色,倒是一番浪漫唯美的风光。
  唐菲和段致远面对面站着,两人俱都没有说话。
  唐菲在斟酌着如何开口。
  对于这个心思单纯的瑞王,唐菲并不是全无感情的。
  只是自己已经选好了自己以后要走的路,就该心无旁贷的一心走到底才对。
  况且这是古代,皇权至上,自己已经是备选秀女,又哪里可以同别人有什么私情。
  更不要说在什么皇上,王爷中挑挑选选的了,这是现实,又不是小说,这样做无疑是嫌自己的命长。
  对于段致远来说,唐菲却是他的初恋。
  正是纯真少年的情窦初开。
  他与唐菲的两次相遇都是那样的偶然又有戏剧性。
  这样的浪漫又梦幻,在年轻的少年的心里不置可否的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段致远是尊贵的,但同时又是孤独的。
  他向来单纯又心思通透。
  可能正是因为这份心思通透,才让他总能一眼便看出那些接近他,奉承他,讨好他的人,心中所隐藏的那些黑暗的心思。
  所以他是孤独的。
  也许老天正是可怜于他的这份孤独,才给了他那样独一无二的能力,便是能听懂一些小动物的话。
  由此,他也终于有了一群可爱单纯的小动物朋友。
  而唐菲,却是唯一一个人类,却能给他,就如同雀儿,燕儿等等那些朋友一样的感觉。
  或许在段致远的眼中,人人的外表都是一样的,而不一样的便是每个人不同的内心吧。
  所以,唐菲才会如此的吸引他,让他喜欢,让他着迷。
  因为,不管唐菲的外表五河,他看到的始终是唐菲的内心。
  那样的柔软善良,却又坚忍不拔。
  即使唐芸以那样歹毒的计策想谋害自己,而唐菲却还是放过了她。
  只是现在这份由各种偶然所交织而成的缘分,却要走到了尽头。
  “远儿,或许应该叫你瑞王殿下。”
  踌躇了半晌,唐菲还是开口了。
  “菲儿,我还是喜欢你叫我远儿。”
  段致远敏感的感觉到唐菲情绪的不同,一种不祥的感觉笼罩在他的心头。
  “我是要进宫的。”
  唐菲没有理段致远的话,却过头,突然说了一句状若毫无关联的话来。
  段致远一时没有明白唐菲话中的意思。
  半晌,段致远才明白唐菲在说什么。
  顿时心中一阵钝通,那痛意那样的突然,又那样的剧烈,让这个纯真的少年甚至一时有些站立不稳。
  “你,你要嫁给我的哥哥吗?”段致远颤声问道。
  “嫁?我是这次入宫选秀的秀女,自然是要入宫陪伴皇上的。”唐自嘲的一笑。
  “你,你喜欢我的哥哥?”段致远犹不死心,认真的盯着唐菲,追问道。
  “喜欢,自然是喜欢的。”
  唐菲连皇上都没有见过,又谈何喜欢呢,只是此时段致远心思单纯,若是不把话说的圆满,想来他也不会死心。
  所以唐菲便只一口咬定自己对皇上正是情深义重。
  “我,我知道了。”
  段致远一时眼泪流了下来,一个是他情窦初开第一个喜欢的女子,一个是自己从小到大最亲近的哥哥,如果这两人若是互相喜欢,自己该如何呢?
  自己应该是祝福的吧。
  可是为什么心中这样的疼痛,那样剧烈的疼痛仿佛要将他的心撕扯成两半,仿佛要让他就此昏死过去。
  “我,我知道了,祝福你和哥哥百年好合。”
  段致远流着眼泪,晶莹的泪珠顺着惨白的小脸簌簌而下,却怎么也止不住。
  只道今天这个从小没单纯无忧的少年,却好像一下子便体验到了人生最痛苦的事情。
  骤然不得不成熟了起来。
  “若是哥哥,若是哥哥欺负你,你就来找我。”
  段致远虽然流着眼泪,却仍是挺直了胸脯,直向唐菲保证道。
  他的身材并不高大,也不魁梧,却莫名的让唐菲感觉到了一丝可靠的安全感。
  好像是从一个男孩,变成了一个男人,那样的安全感。
  “远儿,别忘了你答应过我,我们之间的事绝不可以告诉给任何人。至于我,你也就全忘了吧,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我。”
  唐菲见段致远泪光闪闪,虽是不忍,却仍是狠下心来说道。
  “你对我的惦念,维护,不但不会给我带来任何好处,反而会将我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所以,如果是为了我好,那么还是忘记我吧!”
  说完唐菲也不看段致远的反应,便转身而去。
  身后华光异彩,流光夜舞,然而树下的少年却是心如刀绞,肝肠寸断。
  唐菲随着顾氏上了马车,一行人又返回了侯府。
  一路上顾氏见唐菲始终兴致不高,又闷闷不乐,不由也是暗暗叹气,却也没有多说些什么。
  只是在回到侯府之后,却是将唐菲带到自己的小院,遣散了下人,母女两人在案几火烛昏黄的灯光下,推心置腹的聊了一聊。
  “菲儿,再过几天,便是入宫的日子了。想来我们母女这么多年来,说过的话却是没有这几个月来说的多。”
  顾氏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烁不明,却有一种淡淡的哀伤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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